第五十九章 暫編補充協
所謂四省聯軍,實際上是以在滬的豫、陜、甘、晉士官生、士官預科和流散軍人為主,又以張國威、張鶚翎的威武軍為核心。四省聯軍總司令為于右任,又以楊曾蔚為前路總司令。部隊人事復雜、編制混亂、服裝不整、軍械不齊,因成軍晚,在攻擊江寧的戰斗中未曾立功,所以南京臨時政府陸軍部也沒把這支部隊當回事,待遇比之在革命黨里沒根底的黎天才所部還差了幾分。
落到黃州分府警衛一、二營官兵眼里,這支新開到的北伐友軍無異于叫花子部隊。
有炮標幫統倪龍的鼓吹,何向東持有的觀感、態度與官兵們不同。楊曾蔚、張國威、張鶚翎都是留日士官六期,其中楊曾蔚在留日士官中是大大的有名,相比前三期的蔡鍔、蔣百里、張孝準也毫不遜色,全因此人醉心于軍事學術,在陸士就讀期間就與同學創辦《武學》雜志,加入鐵血丈夫團。
何向東有感于自己的軍學與此時有些脫節,雖已經盡量予以彌補,可身邊除了王恩貴之外,幾無軍學素養較高者能夠傾談、研究、改進,加之分身乏術,他是熱切的希望楊曾蔚到來能夠改變現狀,為今日的教導營,明日的隨營學堂擬定出一個完善的培訓大綱來。
眾主官在倪龍的引見下致禮寒暄,何向東登上階梯高處,向整隊的近三千四省聯軍高聲喊話:“楊司令,二位張司令,一路辛苦了!四省聯軍的弟兄們,你們受苦了!請弟兄們放心,到了黃州,就是到家了!”
苦哇!在南京的一個月是真苦啊!吃,吃不飽;住,住不好;軍餉,沒著落;北伐,沒后勤支持。八個字,進退兩難,瀕臨崩潰。若非倪龍帶去一萬塊龍洋,四省聯軍連雇傭船只和路上吃喝的費用都沒有!因此,當聽到何向東的真切問候時,許多鐵骨錚錚的漢子不禁黯然垂淚,也有人偏頭朝南京方向看去,一臉不堪回首的唏噓。
黯然垂淚也好,不堪回首也罷,都結束了,自他們踏上黃州的碼頭的那一刻就結束了。
有了倪龍的鋪墊,何向東與楊曾蔚、張國威、張鶚翎很快談妥,部隊開進黃州城,在警衛營駐地吃飽喝足,休息兩個小時后開向黃陂。在黃陂,四省聯軍將全面換裝,穿上靛藍色的鄂軍軍服,拿著一色的漢陽造,開向羅山與第十八協第三十五標、豫南挺進軍合會,混編為新的第三十五標、鄂省北伐軍右翼軍第一縱隊、第二縱隊,取消豫南挺進軍番號。楊正濤為第十八協統領,劉化歐仍為第三十五標統帶、張鶚翎為第十八協參謀官,張國威為第一縱隊司令、朱福順為第二縱隊司令。
楊曾蔚受任為右翼軍前敵參謀官,留在黃陂并兼任教導營教官。
四省聯軍交了好運,黎天才以淞滬防營為基礎的江南第一鎮則倒了大霉。5日下午,打著援鄂北伐旗號的江南第一鎮船隊浩浩蕩蕩的出現在黃州水面,黃州城內的分府警衛一、二營,黃州**營、羅田**營已嚴陣以待。
寧覺先乘著機器小船,用卷成喇叭狀的洋鐵皮話筒喊話:“奉鄂軍都督府令,來船不得停靠黃州碼頭!重復,不得停靠黃州碼頭!”
不準靠岸,就不是不準你去黃州的意思。
一艘大約四十來噸的拖船船頭,黎天才舉著望遠鏡打量黃州城。城頭上飄揚著一面黑鐵赤血十八黃星旗和一面紅旗,城墻的垛口間隱約可見守軍身影。再看近處的碼頭和江岸,一個個靛藍色的人影排成一條長線,不是一條,是兩條,靛藍色一條,靛藍色間反射著寒光的刺刀林又是一條。刺刀上槍,看來,黃州早有防備,去不了啦!
黎天才下令船隊繼續上行到武昌,船主們不干了,因為軍隊只給了到黃州的船錢,還是半征用半雇用的價,船主已經虧了血本,哪肯再逆流去武昌,那不是虧得一干二凈了嘛!
一個船主不干,那好辦,槍口頂上胸口,你說哪個硬?可全部船主都不干了,那就不好辦嘍!
無奈,開到南岸的試試。
南岸是鄂州(舊武昌),同樣,由一條小船載著幾個人喊話——“不得都督府軍令不準靠岸!”同樣,碼頭上密密麻麻的大約有七、八百號靛青色軍隊。
黎天才不是來跟鄂軍火并搶地盤的,無非是給隊伍找條出路而已。甚至,他還揣著原鄂軍都督府軍務部長、現南京臨時政府陸軍部次長孫武的引見信,可,對方連岸都不準靠,兜里的信起不了作用。
“怎么回事?孫堯卿不是說好的嗎?”黎天才問左右隨從,隨從人等又哪里搭得上話來?“回頭,去大冶!”
船隊掉頭順流而下,這倒花費不了多少火油錢,也沒費多少時間,船隊漸漸靠近大冶的礦石專用碼頭。
“轟!”一發炮彈在領頭船前方大約三十米處炸起一道水柱。
黎天才急忙下令船隊向江心主航道靠,舉起望遠鏡一看,他奶奶的,好大的陣仗,擺明了就是不準老子靠過去嘛!心里罵著對方,也罵著辦事不力的孫武,黎天才一時之間沒了主意。
“司令快看!來船了。”
岸邊放出一條小船,一人立在船頭大喊:“奉都督府軍令,大冶實施軍事管制,你們是哪部分的?為何不經通報就強闖禁區!?”
黎天才示意,一名馬弁高聲回答:“我們是江南革命軍第一鎮,奉命援鄂北伐,我們司令就在這里,請不要開炮!”
“我部未接通報!請貴部司令官上岸,未經查實之前,只許帶十名隨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據說,這黃州、鄂州、大冶一帶是第九鎮的防區,那個鄂軍第九鎮,如今在南京都是極有名氣的。為何?武昌方面的人大力鼓吹唄!想想看,蘇浙聯軍攻下江寧,武昌方面卻丟了漢口、漢陽,孫武和湖北代表到了南京就覺腰桿子不夠硬朗,還好有第九鎮打出了牌樓伏擊戰、吳家崗殲滅戰,以此作為招牌宣揚首義之師的威武,也給何向東足足的打了一回廣告。
能以一標新訓步兵全殲北洋清軍一標馬隊,這。。怎么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可事實就是如此,連北方代表唐紹儀的軍事隨員都承認確有其事。那,這個第九鎮就有些可怕起來,由不得黎天才不規矩。
“第九鎮第三十四混成標統帶黃楚楠,敬禮!”
“江南第一鎮統制官黎天才,敬禮!”
二人互致軍禮后,黎天才含笑問道:“黃老弟,這邊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孫次長的命令難道沒下來?”
“前輩,不好意思,本部確實沒有接到貴部進駐的命令。”黃楚楠心中也有些不忍,看人家黎統制怕快有五十了吧,遠道帶著幾千人馬來援鄂北伐,為何上面以保護地方治安為名,下令不準他們靠岸呢?唉,現在不是問為什么的時候,執行軍令吧!
黎天才心中焦急,問:“此地可有電報局?”
“有,大冶鐵礦早就通了電報。黎統制官請便!來人,帶路。”
黎天才帶著隨從參謀馬弁在電報局等了足足一下午,南京陸軍部那邊沒有回話,武昌倒是回了黎元洪的電報——請輔臣兄到省一敘,部隊暫且開到黃州水面,聽候命令。黎天才又喜又憂,喜的是武昌方面總算回話,與黎元洪見面的結果雖然還不敢說好,卻也有了一線生機;憂的是部隊本就缺餉缺糧,待在船上整整一個下午了,自己去武昌這一來一回間還得過夜,就怕。。
“劉邦本,速回船上掌握部隊,務必安撫好弟兄們,好生待在黃州水面不可輕動!”黎天才下令的同時從懷里掏出一塊金懷表來,遞給警衛營管帶劉邦本,說:“這個拿去給船主們分了,讓他們開船去黃州。”
“是!”劉邦本揣了懷表小跑而去。一旁,黃楚楠和戴壽山看的心酸,卻在司令部的嚴令下不敢出手相助。
走投無路啊,連鎮統制官都當了懷表,隊伍里的弟兄們是何情況呢?可想而知的糟糕!南京的臨時政府在干什么?難道就如此對待江寧之役奮勇殺敵,攻取幕府山的有功部隊?黃楚楠再次對革命黨產生了懷疑,送走黎天才后,回頭就找到標書記官宣誓加入民先會。
嘩變!嘩變!劉邦本還沒來得及下令開船,在船上憋屈了半天,腹中饑餓的江南第一鎮官兵們就鬧騰開來,從滬上起兵罵到攻取南京的犧牲,從南京的遭遇罵到此時的困境,不知不覺間,一條船上的弟兄們情緒失控,打了竭力彈壓的帶隊軍官后,有人“噗通”一聲跳下冰冷的長江,奮力向南岸游來。岸邊立時開出一條船,第九鎮官兵七手八腳把落水者拉上船來,剝個精光,裹上軍用毯子。
一人榜樣,萬人仿效。
“噗通!”“噗通!”
劉邦本暗嘆,隊伍終究是垮了!可惜啊,可惜這支血戰幕府山的精銳之師了!民國政府啊,你難道就是如此對待有功將士的嗎?!
1912年1月5日夜,湖北都督府電令黃州分府暨第九鎮司令部,收容改編江南第一鎮三千余官兵為第九鎮暫編補充協,以黎天才為協統領,列入北伐軍右翼軍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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