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難眠之夜
雙鳳亭原址在魯臺山頂,后來被大風損毀,又移址在山下的二程祠重建。
二程,北宋理學家程頤、程顥兄弟,加上南宋的朱熹又合稱“程朱”,他們開創的理學稱為“程朱理學”。程朱理學是按照封建統治者們的統治要求,由所謂大儒大家們“創造”出來的修改版儒家學說,成為一道道桎梏民眾思想的枷鎖,中國五千年的燦爛文明也由此開始日漸式微。
占了二程祠為指揮部的張錫元用過晚飯后,饒有興致的給二程塑像行了跪拜大禮算是賠罪,又拾級登上魯臺山,蹲在炮兵觀測所的炮隊鏡后看了一會兒“黑燈瞎火”的黃陂城,遺憾的是,他只能看到城池和城北椅子山的剪影。
既然什么都看不清楚,那就下山回指揮部吧!
“那是..”一名馬弁手指黃陂城北的椅子山,他看到山上突然綻放出六朵火花。
“嚯兒——轟!轟!”爆炸聲頻頻響起,把魯臺山籠罩在火光和硝煙中。階梯處的張錫元第一時間臥倒,在臺階上翻滾了幾轉后藏身在一塊大石頭后,驚恐未定的他目睹隨從參謀和馬弁在慌亂的奔逃,沒跑幾步就被卷入一片火光之中。
黑暗的背景中,依據光點來測距目標方位容易受到“眼睛欺騙”,誤差較大,因此三十發炮彈有大約十二、三發落到山下的二程祠,正殿挨了一發,屋頂被爆炸沖擊波掀開了一半,二程塑像一個粉身碎骨,一個被霰彈削去半邊身子和整個腦袋。祠堂內的混成第五十八標官兵們猝不及防、死傷慘重,慌亂中總算有人想起標統大人還在山上,看看炮擊似乎停止了,一聲喊,人群蜂擁上山。
張錫元的軍帽在翻滾時掉了,山上樹木多,天光更暗,眼睛又被剛才的爆炸強光晃花,他一時間找不到帽子,只能作罷。正想逆軍炮擊是否已經結束,聽到山下有人呼喊,又見火把光亮透過樹木枝葉射來,頓時大驚,怒聲高喊:“誰他娘的不要命了,滅了火,滅了火!”
“是標統大人!”山下人驚喜出聲,滅了火把循聲而來,架起張錫元就下山。他們不敢把標統大人帶去二程祠,就近尋了一間民房權充指揮部。
狼狽不堪的張錫元驚魂稍定,看到部下軍官一個個驚惶的神情,不禁大怒,下令重炮隊立即炮轟黃陂城。
重炮隊官齊高鵬正在標統身側,聞言連忙勸阻道:“標統大人,不可,不可報復炮擊。敵軍炮火黑暗中尚可命中二程祠,想必是猜測我軍會以二程祠為指揮部,以魯臺山為炮兵觀察所,因而早已經選好參照物,測定方位、距離。此時我軍重炮無目標而報復之,是否命中尚不可知,卻白白暴露了炮位,很可能遭到逆軍炮火打擊。標統大人領軍多年,定然知曉此節,切勿因怒而中了逆軍奸計!息怒,息怒!”
左右軍官紛紛出言附和齊高鵬。
張錫元久歷行伍,一經提醒就回過神來,自我解嘲般的連聲道:“他娘的,看來逆軍中也有能人,不可小覷!傳令下去,各部嚴禁煙火,違令者殺無赦!”
黃陂城北椅子山頂,炮擊結束過后許久,何向東不曾移動半步,甚至連田金榜訓斥滿腹委屈的郭邦才“瞎打一氣,浪費老子炮彈”,也未出聲阻止。他在等待敵人的炮火反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敵軍沒有動靜,城外安靜得讓何向東生出“敵軍指揮所和前觀根本就不在魯臺山”的錯覺。
看來,敵軍中也有能人啊!
“伯元,夜間觀測有誤差,不是弟兄們的錯。走,下山去。”
田金榜邊走邊問:“總指揮,你說我們有沒有打中?”
“估計沒打中,不,不是沒打中,炮火是覆蓋了目標,這一點確定無疑,可以給炮2隊記一功。敵指揮部和前觀是否如我們猜測那樣在魯臺山?只有等日后才能得到答案。”
“我,我錯怪郭邦才了。”
“是,錯得有些離譜,我也是如此,該當主要責任。”何向東說著,感覺到身邊的田金榜有些迷糊,又道:“光線弱暗的條件下,用觀瞄器材觀測發光體方位、距離時,因光線在鏡體內產生一定漫射現象,導致目鏡中得到發光體位置偏離了本真位置,應該綜合風向、濕度和光色給出修正量,還要經過試射檢驗給出修正量后的射擊諸元,再行修正后再實施齊射打擊。用肉眼觀察,誤差還會更大一些,所以,責任在我。”
田金榜聞言,不禁長嘆一聲:“當這么多年炮兵,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種說法,仔細一想,還真是這樣的。黑夜里用望遠鏡看火把總有實體和虛影,嚴格說來,看到的實體也是假的,方位有誤差,距離也有誤差。對,如果我們沒有事先選好參照物,測定距離,這一輪炮火多半都要落空。總指揮,那修正量該如何計算?”
“有個對照表的,我忘得差不多了。”此話半真半假,何向東是參謀出身,不是專業炮兵軍官,就算他那時的專業炮兵軍官,也多半用計算機來解算,修正量是作為運算數據設置在計算機中,根本用不著去背。
田金榜受了刺激,炮擊有偏差是刺激,剛才何向東提到的新科學也是刺激,不依不饒的問:“美國應該還有吧?”
真該死,忘記自己是“留學美利堅”的了。呵呵,此時的美國陸軍絕對沒有,放眼全世界各大陸軍強國,也沒有!1910年代的世界強國陸軍們與2010年代的中國陸軍相比,比什么?根本沒有可比性!
“可能還有吧,得空找找。”
得了一絲希望,田金榜感嘆道:“風向,濕度,光色..嘖嘖,****打到這種程度,洋鬼子真他媽的不好對付。”
何向東郁悶了,鬼話越說越見鬼,看來自己已經誤導了自己的助手,真要讓田金榜因此得了“恐洋癥”,那今后就麻煩了!偏偏一時間又找不出理由來解釋這一切,真他娘的見鬼!
半山腰處響起余祖言的聲音:“統領,黃州來電,江西今日響應革命!”
“噢,真是好消息!”何向東故作驚喜,扳著手指說:“今天江西,昨天云南,前天山西,加上陜西、湖南,如今響應革命的已經有了五省,加上我們湖北,六省吶,三分天下有其一,滿清朝廷,氣數已盡!”
“統領。”余祖言走近,低聲說:“武漢革命軍之第一協統領宋錫全、統帶黃振中等人,畏敵率部潛逃,都督府要我軍嚴密防堵,一經發現立即阻止,逮捕宋錫全,斬立決。姚部長已經派兵一隊過江去華容警戒。”
“讓他收兵回來。清軍艦隊尚控制江面,宋錫全不會沿江東下,要去,只能去四川和湖南,兩湖自來是一體,我看他多半去了湖南。”
“是否見告武昌?”
“不必,武昌那邊肯定會有判斷,知會我們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田金榜在一旁恨聲道:“身為一協統領而臨陣脫逃,該當殺千刀啊!”
何向東聽了并不答話,心中卻想,如果是我帶領第一協在漢口苦戰、血戰多日,卻看不到都督府作出軍事戰略的變更,看不到取勝的希望,只能看到自己和弟兄們在別人瞎指揮下白白流血,恐怕,我也會帶著弟兄們跑了吧?
親臨過漢口前線,何向東才能切身體會到,宋、黃等人確實盡力了!可惜啊,如果當日宋錫全、黃振中任何一人微微彎腰與何某人談談,他們興許就不會選擇逃跑。今夜,對馮國璋和他部下的兩萬五千多軍隊來說,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1911年11月1日零時,蘆漢鐵路孝感——灄口段多處響起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北洋清軍的電訊中斷,鐵路線運輸中斷,各站駐軍遭到騷擾性的攻擊,黑暗中無法判斷來襲之敵數量,又無法求援,自然無法出擊。
三時許,祁家灣車站槍聲大作,就連黃陂城里也能隱約聽到。
三時一刻,屯兵孝感的北洋清軍第十一混成協統領李純派兵一營附機槍一隊,沿鐵路線向祁家灣增援。
五時末,李純得潰兵報告——所部在三汊鎮東南二十里的祝站遭到伏擊,數量不詳的逆軍從四面八方合圍,到處是喊殺聲,沿鐵路一字縱隊開進的部隊被分割成無數段,互相無法呼應,完全潰散。
天光大亮時,李純又派馬良率騎兵第六標一個營又一隊附機槍兩挺向南掃蕩,力求打通與祁家灣、灄口的聯系。幾乎同時,馮國璋從灄口派出的傳令騎兵到達黃陂城下,令張錫元調騎兵一隊向西搜索前進,又以一營步兵跟進,以進占祁家灣車站,保護灄口派出的電訊隊接通電訊為要。
城外敵軍的調動自然瞞不過椅子山上的何向東,由此可以推知,第一標鬧出動靜了!那么,手中主力陷入漢口,第十一混成協尚未打通聯系,急于保護鐵路線的馮國璋是從黃陂撤軍?還是命令張錫元加緊攻城呢?
何向東的問題很快就得到張錫元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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