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七殺令
在鄂東民眾的眼里,一群民團的土棒子跟著一個奇裝異服的假洋鬼子鬧革命,在之前是個笑話,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當黃州八屬一下子變了天,當勝利的消息傳開,當大批的俘虜出現在黃陂縣城周圍,18門火炮在灄水河邊一字兒排開后,嗤笑、懷疑消失了,壓抑在內心達近三百年的某種情緒瞬間爆發。
四鄉八里,總有人自發的奔走相告,官軍的失敗、革命軍的勝利在山間、在河邊、在鎮集流傳,絡繹不絕的人流從各縣、鄉流向黃陂。
有看熱鬧的;有投軍的;有想在新政權謀差事的;有做買賣的;還有..最引人矚目的,就是從麻城汊河口姚家沖出來的那一群人了。這群人中男女都有,俱都穿著一色的黑衣,男的頭上裹著麻布帶,女的頭扎白花腰系麻繩,麻色與黑色對比的格外醒目。他們趕著騾車、肩挑背扛,車上裝著今秋的收成和山貨,籮筐里裝著一雙雙嶄新的白底黑面布鞋。
“父親死了,家破了,那就讓它破得更徹底,在革命的大潮中建設一個更好的新家!”這是姚青松帶給家里的話,也是牽著幼弟走在姚家隊伍前頭的姚青荷的信念。
姚青荷有的信念,姚家人未必有!但今時不同往日,姚家準女婿楊正濤是鄂軍都督府黃州軍政分府的分督大人了!姚家大少爺是部長大人了!姚青荷在姚家沖言事的分量也就水漲船高,出閨房、挑家事、言革命,原本會受到世俗詬病的種種行為一下子變得可以接受了。
其實,鄂東民風彪悍,黃陂更是傳說中花木蘭的故鄉。甚至在姚青松的潛意識里,也常常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成為秋瑾一般的人物,如今的姚青荷,似乎正朝著那個方向前行。從汊河口翻越木蘭山到黃陂,一步一步,越接近黃陂城垣,姚青荷革命的決心就越堅定,革命的熱情就越高漲。
灄水河邊,一群群身穿嶄新靛藍色軍服的炮兵們圍著一門門五七山炮,在幾名軍官的號令下進入炮位,卸掉炮車牽走騾馬,構筑發射陣地,準備彈藥、引信,操縱炮口對準目標..忙得不亦樂乎。他們不再是河南新軍混成協炮二營,也不再是安徽炮隊的起義官兵,更不是前不久手里還是鋤頭把子的農民,他們如今只有一個名字——鄂東革命軍炮兵營!
大東門(昭明門)高高的城樓上飄揚著兩面旗幟,一面是黑鐵赤血十八黃星旗;一面是通紅的,護套上寫著“鄂東革命軍第一**混成協”字樣。秋風颯颯,旌旗獵獵,與砂袋后的機槍,城門口持槍肅立的戰士和熱情宣講革命、派發傳單的學生,還有一**跨過木橋涌入城內的人潮..構成一幅奇特的、革命的畫卷。
姚家的騾車隨著人流穿過城門洞,城門內側的臺階上,一位青年軍人拿著洋鐵皮卷成的話筒不停的喊話:“大家注意,大家注意了!參加革命軍的同志從小東門出城去魯臺雙鳳亭,那里有招兵處!報名參加政府工作人員考核的向前走,向前走,在第三個街口右拐,走到底就是縣政府!投親訪友的鄉親們請不要在城門口逗留!不要逗留,不要堵了城門,趕緊走!”
姚青荷帶著姚家人走向縣政府,也就是以前的縣衙門。突然前面的人流有些混亂了,只見一名青年軍人雙手撥開人群,一邊小跑著一邊喊:“我們需要郎中!西醫!我們需要人護理傷員!鄉親們,同胞們,革命軍將士為反清復漢而流血!我們需要人手照顧傷員!郎中、西醫、護理,請去小西門內的軍營!”
讓開路,等那名軍人小跑過去后,姚青荷已經知道自己交卸東西之后的去向。
椅子山上,一群黃州分府的軍政要員們坐在露天擺放的長條木凳上,何向東穿著一身靛藍色的軍服站在屋檐下的臺階處,時不時的揮動雙臂以加強語氣、語意,向與會者們講解著他的革命理想。
“..我們的革命,不是把衙門換一個新招牌,也不是換一群新主子。我們的革命追求民生富足、國防穩固、國家強盛!追求華夏民族五千年的榮耀在今天復興,在全世界綻放!我們的革命,是革除一切阻擋國家適應當今世界競爭的制度和思想,建立一套有助于中國走向世界強國之路的制度,形成一套結合古今中外先進思想的、新的中華民族的核心思想!我們要的革命,是廢除封建王朝制定的法令,在民主、自由、平等的基礎上,以國家的強盛、民族的復興為目標,制定一套全新的法令,形成新的社會道德規范!我們的革命,不是讓少部分人實現個人野心,高高在上,而是要為全體國人謀福祉!”
“我們的革命不需要投機者,不是謀求個人私利,而是需要革命者們準備著隨時為革命獻身,為國家富強、民族復興獻身!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善于學習,敢于拼搏,一代人的努力不夠,我們把我們的革命精神,我們的身體力行傳遞給下一代,一代又一代的努力下去,總有一天,古老的中華民族必將站在全世界的巔峰!屆時,后人將如何看待我們這些前人?是如我們看著父輩們、祖輩們在一場場對外戰爭中失敗,而后喪權辱國?還是從此奮起,用鮮血和生命重塑我們的民族精神、國家精神,把失去的東西統統的拿回來,讓我們的后輩們不再抱怨,不再嘆息,不再哭泣,而是為我們今天的奮斗而驕傲,因我們今天的奮斗而幸福!”
何向東舉起右拳,高聲說道:“我,何向東,在此鄭重立誓,身為革命軍人,國家一日不富強,失地一日未拿回,民生一日不幸福,我則一日不脫下軍裝,一日不放下武器,一日不言個人幸福,雖戎馬終身,老死征程心亦不甘!”
話音剛落,與會者中霍然站起數人,又站起數人,再站起一大群人,全都舉起右拳紛紛起誓:“我,黃楚楠(姚青松、曾廣勝、程漢生、田金榜..),在此鄭重立誓,身為革命軍人,國家一日不富強,失地一日未拿回,民生一日不幸福,我則一日不脫下軍裝,一日不放下武器,一日不言個人幸福,雖戎馬終身,老死征程心亦不甘!”
看到眾人慷慨激昂的神情,何向東也覺激動難抑,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后,他從衣袋里掏出一張紙,高聲念道:“革命軍政府頒布戰爭狀態臨時軍事管制法,自即日起,有甘為滿奴,頑抗革命者,殺!有以權謀私,貪贓枉法者,殺!有逃避兵役、貪生怕死者,殺!有囤積居奇,擾亂市場者,殺!有包庇敵頑,私通敵軍者,殺!有破壞管制,不尊法令者,殺!有欺辱軍眷、婦孺、老人,奪人財物者,殺!”
一連七個殺,騰騰殺氣彌漫全場,卻沒有使人情緒低落,反倒更加亢奮起來。在很多人看來,這是革命決心的一種表現形式。而且,亂世用重典的法子,先人屢試不爽。革命,面臨戰爭威脅,不如此不足以建設一個穩固的根據地,也就難以與強敵抗衡。說起來,如今的黃州八屬和黃陂縣,是當前全中國唯一的、連片的、一整塊的、完全的,革命黨控制區域,是鄂東革命軍的根本之地。
軍事管制法,是何向東等人要先樹立軍政府權威,調動全部力量應對戰爭的基礎性法令,也是日后推行社會改革的基礎。
有獎有懲才是善法,在何向東的主導下,社會調查正在進行,革命軍政府將在此基礎上擬定一系列的法令和政策,廢除苛捐雜稅、裁撤稅卡鹽官、鼓勵工商、興辦銀行、核定田租和雇工最低工資、獎勵興辦教育、推行義務兵役制并籌辦榮軍工廠、農場..等等。
軍政骨干會議后又是各縣縣長和議長聯席會議,之后是各地耆宿、開明紳商、廠礦業主會議,接著是教育、工商發展專題會議..何向東把自己從文山會海中摘了出來,把余祖言、屈子厚、姚青松等人頂了上去。
整軍才是當下的急務!
1911年10月16日,漢口的革命軍向劉家廟的清軍發起進攻,張彪敗退到灄口。17日,清軍第一軍總統蔭昌到達信陽,第四鎮在混成第三協配合下破武勝關,武勝關起義軍向東撤退,將在羅山南部山區與潘正道會合;灄口清軍以馬繼增部為主力進攻劉家廟,革命軍力戰后撤。18日,漢口革命軍兩攻劉家廟,清軍在艦隊炮火支持下頑抗,革命軍進攻失利,退卻。
18日傍晚,鄂軍都督府軍務部長孫武急電黃州分府,要求第一**混成協從黃陂進攻灄口,與出擊劉家廟的革命軍形成夾擊之勢。留守黃州的楊正濤立即把電報全文轉發黃陂,請何總指揮裁斷酌辦。此舉令彭漢遺頗為不滿,當夜就乘小船過江,走江南陸路回轉武昌。
何向東也在承受壓力。此時,不僅武昌派來的黃楚楠、劉子通等人主張出擊,就連姚青松、曾廣勝也認為“正面決戰,我居敵側背,地位有利;況督府之請,我不可不應”,指揮部里充斥著要求出擊的聲音。
總指揮的權威來自于大家的擁護,當這個群體出現了太多不同的聲音,權威就被會動搖!主戰的幾乎都是與武昌都督府、共進會有密切關系者,或是新軍起義官兵,或是學堂的學生,如果要拉幫結派的話,他們天然就是一派。在武昌、在革命黨里毫無根基的何向東,能夠放心依靠的是田金榜,是楊正濤。
既然指揮部里是一面倒的主戰,那我就把支隊長、大隊長們召來開個擴大會議,軍事決斷的民主嘛,有時候還是需要的!
(https://www.dzxsw.cc/book/115713/645211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