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十章攻敵必救

　　幽州城外的官道上，來自遼東本地各郡的良家子弟俱是穿著黑sè的袍服，手中拿著家傳的各式各樣的弓箭刀槍，在那些折沖府的軍官喝聲里，排齊整了隊伍。

　　自從朝鮮行省叛luàn以來，遼東本地各郡的良家子弟便多有從軍，只不過當時樞密院雖然有心擴軍，但是軍費，武庫，軍官的缺乏，使得樞密院不得不打消那等念頭，不過仍是令北庭都護府組織邊郡的良家子，作為折沖府的預備。

　　從玄菟大營日夜兼程趕回來的程務tǐng剛到薊縣，在路上便已下令原戍邊各軍開始集結，他清楚皇帝秘密北上，沒有直接發號施令，一來是顧及他這個大都護的面子，二來也是不愿意讓人知道。

　　薊縣城外，虎賁營的大營里，程務tǐng帶著幾個隨行軍官連城都不進，就直接往皇帝軍帳而去，這時候北庭都護府里，只有少數幾人知道皇帝到達的消息，其他人還以為從長安而來的虎賁營及其隨行軍隊只是一支羽林軍團罷了。

　　“臣參見陛下，殿下。”軍帳之內，程務tǐng見到皇帝和太子，卻是連忙道，此前皇帝曾下詔冊封大皇子郭景隆為太子之事，也曾叫薊縣里熱鬧了一陣。

　　“大都護不必多禮。”郭虎禪看著到了薊縣以后，頭發白了不少的程務tǐng，讓身邊的來洛奉上了馬扎，他的皇帝軍帳，也只比普通的將領軍帳好上些。

　　“朕此來，是為了解決李唐逆賊。”郭虎禪跟程務tǐng這個心腹老臣，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直截了當地說道，瀛洲孤懸海外，以前是不máo之地，不如如今經過李唐八十余年的開發，繁華不下帝國本土的大州郡，雖然帝國海軍經營南洋，所獲得的利益遠遠超過瀛洲和帝國北方的海貿，但也是不小的一筆收入。

　　拿下瀛洲，重新梳理一番，可以讓郭虎禪手頭更加充裕，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李唐逆賊不同于草原蠻子，要是他們將一些技術流入草原和大食，對于帝**隊來說，原本就已經不甚明顯的優勢將變得更小。

　　程務tǐng見皇帝向自己解釋，心里好過不少，他這一路趕回來，可是沒有少想過皇帝真正的來意。

　　“朕聽說前線似乎戰況不利，到底是何情形？”郭虎禪看向程務tǐng，他剛到薊縣不久，但已有緹騎司的密探上報，再加上程務tǐng先前的軍報，都讓他判斷出玄菟大營那里出事了。

　　“陛下，請容臣細稟。”程務tǐng想到李秀行的事情，卻是詳細地說了一遍，同時注意著皇帝的表情。

　　“死了三千將士，殲敵卻只有七千。”郭虎禪皺緊了眉頭，那個馬誠無能，固然可惡，但是李秀行的魯莽也同樣可惡，分兵三路，輕慢失敵，要不是將士們用命死戰，薛延陀蠻子和回鶻蠻子內部勾心斗角，不然的話他會敗得更慘。

　　“陛下，李校尉終究是經驗不足，此戰雖然有些小挫…臣也有失察之職。”程務tǐng見到皇帝眼里的怒氣，仍是站出來為李秀行開脫，同時主動承擔起了責任。

　　“經驗不足，朕該想到的。”郭虎禪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程務tǐng，不由罷手道，“要說失察之職，朕是第一個，王老都護是第二個，第三個才輪到你。”

　　聽到皇帝的話，程務tǐng松了口氣，看起來皇帝是沒打算深究此事，不過只怕李秀行那邊，一頓掛落是少不了的。

　　不管怎么說，李秀行都是自己的人，郭虎禪心中雖怒，可也不好發作出來，更何況這事情他自己也得負上大半責任，不能全怪李秀行。

　　“大都護，此次朕親自北上，帝國海軍亦是有艦隊到達，朕希望到時候，北庭都護府能出兵自海上登陸瀛洲，殲滅李唐叛軍。”區區一個李瞞，還不值得郭虎禪親自來這一趟，更重要的若要解決瀛洲問題，就得依靠帝國海軍，只不過從太祖皇帝那時候開始，帝**隊和帝國海軍就有隔閡嫌隙，他是要趁這個機會，消弭這其中數十年下來的積弊。

　　“臣知道該如何做？”關于帝國海軍的問題，程務tǐng自然心中清楚，說來說去時移事變，如今的帝國海軍不是以前的帝國海軍，經營南洋，使得帝國海軍能夠獲得足夠的軍費，同時也在江南有足夠的勢力來跟樞密院抗衡，不過現在是時候放下那等可笑的分歧了。

　　陸地霸權也好，海上霸權也好，都是大漢霸權的一部分，更何況如果要登陸瀛洲，還真得靠帝國海軍的力量。

　　“不知道陛下此次可是要御駕親征？”程務tǐng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皇帝秘密北上，雖然朝中內閣和各衙門都在洛陽辦公，但只怕皇帝久不出現，肯定瞞不了太長時間，這萬一要是皇帝親臨戰場，哪怕出一點點的小事情，他這個北庭大都護就會成為千夫所指的罪人。

　　“御駕親征談不上，怎么你怕朕不是那些逆賊的對手。”郭虎禪笑了起來，接著讓來洛準備酒食，朝程務tǐng道，“朕也算是太祖皇帝一樣，行伍出身，這幾年打的仗，只怕不比大都護當年少。”

　　“陛下用兵如神，老臣不及，不過陛下貴為天子，不可再像以前那般親冒矢石，沖鋒陷陣。”程務tǐng坐下后正sè說道，輪到用兵的手段，面前的皇帝這幾年打的那一仗都勝過他，便是比起當年還是太子的景武皇帝也不遑多讓，只不過同樣當年景武皇帝的舊事也讓他心中總有個忌諱。

　　“朕知道，所以朕這不帶了虎賁營來了嗎？”郭虎禪說道，他若真要親自上陣，程務tǐng阻止不了他，可是程務tǐng要是把他到達的消息傳出去，那只怕到時候他就根本沒機會上陣。

　　“虎賁營雖然猛銳蓋世，但陛下仍不應親身犯險。”程務tǐng性子耿直，在原則上的事情，他絕不會妥協和退讓。

　　“那朕便答應大都護，除非萬不得已，朕絕不親自上陣。”看著執拗的程務tǐng，郭虎禪知道自己說服不了這個老將軍，只得道。

　　來洛在邊上看到皇帝朝程務tǐng這個北庭大都護妥協，也不由心中暗自發笑，皇帝可是個強硬的人，這一次居然向這位大都護讓步，看起來是真地很敬重這位大都護。

　　一邊喝酒，一邊吃ròu，郭虎禪很自然地和程務tǐng聊起了如今的軍情局勢，薛延陀大軍圍困熊津，明顯是要幫李唐叛軍拿下朝鮮行省，同時還和回鶻人結盟，李秀行帶兵吃了大虧就是明證。

　　“陛下，薛延陀和回鶻雖然結盟，但是貌合神離，李校尉那一戰，便足以說明回鶻蠻子野心不務tǐng想到李秀行對他所說的那些猜測，此時也是就勢講了出來。

　　“全力對付薛延陀。”郭虎禪目光一下子變得犀利起來，薛延陀敢出頭，就得有這個準備，朝鮮行省的十萬大軍，別想回去了。

　　程務tǐng沒想到皇帝居然這般果決，不過憑他一時之言，便決定先對付薛延陀，“陛下既然決意對薛延陀用兵，不知道可有方略？”雖然知道皇帝打仗的本事，但是程務tǐng還是怕皇帝是急切間做出的決定，并不能作數。

　　“薛延陀大軍在外，雖然和回鶻人同盟，但是王庭重地一旦有失，必定會舍棄熊津而還，到時候半道截擊，一舉圍殲其精銳，此戰便是我軍勝了。”郭虎禪看著程務tǐng說道，他既然已經來了，心中自然早就思量過戰事，程務tǐng以為他是一時做出的決定，卻不知道他早已在心中不知道推演過多少次戰局。

　　皇帝雖然說得簡略，但是大的軍略卻已經說得透徹，圍魏救趙，攻敵必救而后半道擊之，可以說是挑不出máo病來，剩下的就是如何去做罷了。

　　自古知易行難，打仗也是如此，熟讀兵書戰策的人不少，可有幾個能成為名將，全都是流于紙上談兵，程務tǐng知道這其中道理，所以他并沒有急著表態，而是等著皇帝接下來的布置，帝**隊不比往日，北庭都護府雖然老兵不少，可卻是消耗不起。

　　“朕打算親領一軍伏擊薛延陀大軍，另派偏師佯做我大軍主力奔襲薛延陀王庭，以雷霆之勢蓋壓，到時候不由得薛延陀大軍不從熊津而回，只是需要動用軍力甚高，邊郡各地的防務不知道折沖府的新兵可能勝任。”郭虎禪看向了程務tǐng，他的軍略難就難在，一旦調動那些老兵為主的邊軍主力部隊，長城一線的防御就會受到影響而變弱，如果有個萬一，很可能會導致出征大軍后路被斷而慘敗，雖然這樣的情況不大可能會出現，但他如今不是一軍之將，而是一國之君，當未慮勝，先慮敗，務必求用兵勿失。

　　程務tǐng見皇帝把問題還給自己，卻是仔細想了想后，覺得皇帝的軍略大為可行，王方翼這個前任北庭大都護雖然升任為太尉，但是卻并未赴洛陽就職，而是打算開chūn之后再走，這個資歷比他都老的老將可以坐鎮長城一線，以他威望必然能約束那些折沖府將官，到時不說固若金湯，也是穩如山岳，可以讓大軍放心出征。

　　“王太尉若是坐鎮長城一線，便是以那些剛招募的新軍亦是能穩守，只是不知道陛下打算命誰為偏師主帥，奔襲薛延陀王庭。“程務tǐng看向了皇帝，雖然帝**隊大軍出征，需要樞密院和內閣的詔命，但是皇帝親自到了，這些也不過是做個樣子，調兵遣將，全是皇帝做主。

　　“除了大都護你以外，朕找不到更好的人選了。“郭虎禪知道程務tǐng所問為何，不過他也并不在意程務tǐng求戰之心，因為確實統領偏師的主帥人選沒有比程務tǐng更好的了，更何況奔襲薛延陀王庭這一路大軍，說是偏師，但也隨時可以變成正軍，兵法之妙，存乎一心，程務tǐng是軍中宿將，用兵穩健，又不失勇猛，而且也只有他這個北庭大都護才能壓住下面眾將，不至于出現意見不合的情況。

　　“臣謝陛下。“聽得皇帝點自己為將統領偏師奔襲薛延陀王庭，程務tǐng卻是猛地起身謝恩道，修文年間他làng費了二十多年光yīn，本以為便是當了這個北庭大都護，也不會再親自帶兵出征，但是卻沒想到皇帝竟然給他這個可以再次揮軍興兵，撻伐蠻夷的機會。

　　“大都護不必謝朕。”看到一下子變得戰意高昂的程務tǐng，郭虎禪卻是招呼著這位老將軍道，“大都護這支偏師隨時都會成為正軍，領兵在外可因情就勢，不受君命，但朕只有一點要求，那就是絕不可敗，不知道大都護能做到嗎？”

　　“臣謝陛下隆恩，臣不敢夸口必勝，但亦絕不會辜負陛下厚望。”程務tǐng如何不知道皇帝是授予自己領軍大權，可獨斷專行，不必顧慮皇帝的軍略行事，這樣的信任豈能不叫他肝腦涂地以報。

　　“好，有大都護這句話，朕可以放心了，朕領那軍，人不必多，只需將朕當年的老部下擇精銳調來即可。”郭虎禪看著程務tǐng道，他用兵向來不喜歡帶太多軍隊，更何況他當年在朝鮮行省平定新羅，渤海，瀛洲的叛軍時，麾下何止十萬大軍，這其中他親自帶過的兵都有三五萬之眾。

　　“臣明白了。”程務tǐng沒有在這事情上說什么，皇帝是要帶兵半道伏擊薛延陀大軍主力，所帶之兵太多，就容易暴lù行蹤，更何況兵貴精不貴多，不然的話他整個北庭都護府下轄各都督府，折沖府一并征兵，隨時可集兵三五十萬，但這樣大軍不說糧秣軍費的消耗，光是行動臃腫，號令不便就足以貽誤戰機。

　　“那朕就不留大都護了，兵貴神速，大都護務必在半月之內完成諸事，領兵出征。”郭虎禪朝程務tǐng道，他要盡快結束薛延陀的戰事，然后拿下瀛洲，解決李唐叛逆這個能帶來最大變數的內患。

　　“臣告退。”程務tǐng應聲退出了皇帝軍帳，半個月的時間很緊迫，不過皇帝說得對，兵貴神速，為免夜長夢多，他必須得盡快辦妥皇帝交代諸事，方才能夠放心地帶大軍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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