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長安亂

　　陰暗潮濕的地牢里，被綁在用刑架上的溫大睿，看似依然完好，只是眼神卻已如同呆滯的兒童般無神

　　來俊臣看著沒有生息的溫大睿，微微皺了皺眉，不過也沒有太過在意，只是讓兩個獄卒按著溫大睿的手在已經(jīng)寫好的狀紙上簽字畫押

　　這是廷尉府的大牢，朝堂和地方的官吏們最畏懼的地方，沒有之因為進了這里，誰都救不了他們

　　看著眼前簽字畫押完的狀紙，來俊臣很快就收好了，他的年紀不算小，而且過去得罪了太多人，入閣無望，自然不會放過這留名的機會

　　如今的長安城內(nèi)，早已是風波驟起，原本臺面下湍急的暗流隨著廷尉府露出的獠牙徹底激化了，廷尉府的御史們就像是發(fā)了情的公馬一樣死死盯著每一個夠資格列席大朝會的公卿

　　來俊臣無所顧忌，何況還有皇帝站在他這邊，整個長安城內(nèi)幾乎沒什么人是廷尉府的御史們不敢請回來的

　　盡管長安城依然是帝國的帝都，但是早已沒有了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時代的風骨，那時的官吏即便有貪贓枉法，但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畢竟在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手里，向來不能容忍有臣子違反大漢律

　　不過現(xiàn)在的長安城里，公卿官吏們遠不如之前的那些舊時代的帝國官僚們嚴于律己，甚至嚴厲地約束家人，在如今這座已經(jīng)被不少舊時代的功臣勛貴們看做是已經(jīng)墮落的帝都里，公卿官吏們貪贓枉法，或者家里人仗勢欺人的行徑并不算稀奇

　　起碼對于已經(jīng)全員興奮的廷尉府來說，他們可以正大光明地把過去想抓卻不能抓的帝國官僚們統(tǒng)統(tǒng)請回廷尉府來問話，而他們的理由是和李唐謀逆一案有關(guān)，至于突破口則是那些官僚們并不干凈的家人

　　或許那些官僚本身看上去很干凈，可是他們的家人卻未必，或許有托于他們家人名下的產(chǎn)業(yè)，又或者他們的家人是長安城里某些大商行的主事

　　就像過去所說的那樣，如果廷尉府來查你，除非你quan家都是品德高潔的圣人，否則的話你必然有罪，雖然這只是市井小民的攀附之語，但是卻也能從中看出廷尉府的行事手段和緹騎司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廷尉府的御史們在長安城里帶起一陣恐慌時，緹騎司同樣沒有閑著，雖然辦案的是廷尉府，不過廷尉府畢竟不比當年，人手緊缺，而緹騎司自然是成了廷尉府的幫手

　　李業(yè)嗣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借著廷尉府來除掉一批文官集團里的釘子人物，而這其中當然不會是樁樁干凈，手段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骯臟

　　不過李業(yè)嗣并不會在乎那些被他構(gòu)陷的人，死幾個官僚，總好過以后死很多人

　　“勝伯，最近曹少欽在做什么？”李業(yè)嗣看完手上的幾卷案宗后，忽地抬起頭朝身旁站立的老人問道，曹少欽是內(nèi)廷指揮使，當然表面上兩人仍然不對付，可是暗地里曹少欽和他一直都保持著聯(lián)絡(luò)，只不過最近一段時間卻突然斷掉了

　　“失蹤了”勝伯的回答很干脆，雖然他過去也是內(nèi)廷出身，不過想要弄清楚曹少欽這個內(nèi)廷指揮使的行蹤，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曹少欽還加的小心

　　“看起來他是要做些什么事情了”李業(yè)嗣皺著眉頭，自言自語了起來，他和曹少欽算是知己，盡管兩人很少會坐在一起說話，甚至于見面的次數(shù)也不多，但是卻絕對是最了解對方的人

　　“老爺，平陽王府最近不太平，會不會和這個有關(guān)”勝伯忽然多嘴了一句，雖然有索元禮親自帶人盯著平陽王府，不過李業(yè)嗣顯然不會完全相信手下那些人馬，而是讓勝伯帶人在隱秘暗晦的地方監(jiān)視

　　“你說他會對平陽王動手”李業(yè)嗣抬起頭，語氣里有些遲疑，但是隨即他就變得肯定起來，“應該不會，平陽王雖然得了皇帝召見后，有所動作，但是還沒嚴重到這地步”

　　李業(yè)嗣雖然語氣肯定，可是心里也有幾分不確定，畢竟長樂宮里那位太皇太后的心思難測，便是他也完全猜不到這位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

　　“繼續(xù)盯著，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李業(yè)嗣朝身旁的勝伯說道，長安的局勢已經(jīng)到了最危險的邊緣，這個時候還是以不變應萬變來得好，他所要做的還是繼續(xù)等待

　　“是，老爺”勝伯點頭應道，若是可以選擇，他也不想和平陽王府里的那些高手對上，那些高手雖然都是些江湖人，但是不可否認能被平陽王留在府里的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就是他對上了，除非偷襲，否則也是費盡周章才能對付掉

　　看著勝伯離開，李業(yè)嗣坐了下去，然后揉著有些發(fā)疼的腦袋，想到了長安城里如今人人自危，生怕成了廷尉府的目標，也是稍微有些頭痛

　　雖說郭元佐當日在大朝會以李唐叛亂一事而造勢讓廷尉府介入，使得整個文官集團面臨權(quán)力洗牌，不過這本就是亂中取利的機會，郭元佐固然可以從中安排他的人，進而擺脫內(nèi)閣和樞密院對他的鉗制，但是他們同樣有機會讓自己的人上位

　　只不過李業(yè)嗣覺得麻煩的是，帝國的政治氣氛在急劇惡化，廷尉府的大規(guī)模抓捕，或者說是借機整肅吏治，固然對于帝國今后是有好處的，但是在眼下卻顯然已經(jīng)帶來一些惡果，起碼南衙官署里的帝國官僚們很難再靜下心來辦公，對于龐大的帝國而言，當中央官僚機構(gòu)失衡乃至于停止運轉(zhuǎn)時，無疑是一場災難

　　但是如今誰都停不下來了，郭元佐根本不明白他自己到底干了什么，或許他現(xiàn)在正在未央宮里沾沾自喜，覺得朝堂上被清理掉了一批人之后，能讓他順利地獨攬大權(quán)

　　想到這個愚蠢的文皇帝之子，李業(yè)嗣有時候真想直接策動一場政變，把這個混蛋從皇帝的寶座上拉下來，只不過他的理智始終讓他克制著這種沖動

　　和李業(yè)嗣有同樣沖動的人還有不少，至少那些在郭元佐里全都可以算作是舊時代里的老家伙們統(tǒng)統(tǒng)都對他這個皇帝徹底絕望了

　　對于太宗朝的老功臣們來說，文皇帝敗家，雖皇帝能力不行，可那是和開創(chuàng)了帝國霸業(yè)的太祖皇帝跟太宗皇帝相比，僅論權(quán)謀，文皇帝還算做得不錯，雖然丟光了太宗朝在河中的勢力圈，但起碼還能維持國家表面上的強盛，可是郭元佐登基以后，先后干的幾件事情卻是在不折不扣地撬動帝國的根基

　　鄭國公府里，賀正陽雖然看著在給自己種的花草修剪枝葉，可實際不過是在掩飾自己的情緒，如今長安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僚個個提心吊膽，畢竟如今官場里屁股干干凈凈的實在找不出幾個來，何況廷尉府要是使起下做手段來，就是白的也能變成黑的，再加上一個唯恐不夠亂的蠢笨皇帝，只怕再這樣下去，南衙的官署就要癱瘓了

　　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可賀正陽這時也沒了其他辦法，誰讓城中百姓們的情緒已給撩撥了起來，廷尉府的那些個御史一個個又犟得很，一頂勾結(jié)李唐余孽的大帽子一扣，便是內(nèi)閣的宰相也頂不住物議洶洶，總算還好來俊臣還知道些大局，沒動內(nèi)閣和下屬六部，不然的話他也只有采用最激烈的手段來制止來俊臣

　　“王爺，蘇侯爺他們來了”庭院里，賀正陽的老管家從不遠處的拱門里進來后，便恭聲說道

　　“知道了”賀正陽應了一聲，他當然清楚蘇全忠他們幾個過來是為了什么，不能讓廷尉府再怎么搞下去，他們要的是在文官集團的權(quán)力洗牌里獲取利益來和始作俑者的皇帝抗衡，而不是讓整個文官集團的權(quán)力秩序瀕臨崩潰，然后連帶著內(nèi)閣，樞密院制衡皇權(quán)的帝國政治傳統(tǒng)一并完蛋

　　就在蘇全忠他們這些功臣實在是忍不住找到賀正陽商量的時候，正處在風口浪尖的宗楚客也找上了程務(wù)挺，樞密院是目前唯一沒有被廷尉府咬上的地方，他需要程務(wù)挺這個太尉的支持，畢竟帝**隊還是有自己的情報系統(tǒng)，雖然說在長安城里肯定比不過緹騎司，但是總強過他們這些文官

　　談?wù)撌虑榈牡胤揭廊皇莾?nèi)閣所在的辦公官署，只不過揮退眾人之后，偌大的室內(nèi)只剩下宗楚客和程務(wù)挺二人而已

　　“宗相，你覺得這樣會有用嗎？”聽完宗楚客的請求后，程務(wù)挺不禁搖起了頭，廷尉府加緹騎司的組合，不說是無孔不入，可也足以能讓那些御史知道他們要調(diào)查的對象的祖宗八代的詳細情形，就算李業(yè)嗣能在緹騎司里做些手腳，可畢竟明面上他還是皇帝那一邊的不能做得太過分

　　“有總比沒有好”宗楚客雖然說再過個一年也就從內(nèi)閣里下去了，可是如今這情形，只怕來俊臣是連他都想狠狠地咬上一口，不由得他不防備，才找上程務(wù)挺要他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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