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賀失活帶來的壞消息，讓杜明的隊伍突然間加快了行進(jìn)度，因為那些奚族士兵同樣擔(dān)心他們的部落和家人遭了唐軍毒手，至少在賀失活口中，唐軍的目標(biāo)并不僅僅是他們契丹各部，幾乎整個渤海之地的所有部落都在唐軍狩獵的范圍里

　　杜明并沒有阻止手下奚人士兵加快行程，事實上他也很想知道渤海之地如今到底變成了個什么樣子，按照他們先前得到的情報來看，李保應(yīng)該是想收服整個渤海地方，而不是如今這般破壞

　　七天后，杜明的隊伍到達(dá)了他手下奚族士兵大部份人所在的一個部落，可是他們看到的是一片死寂，曾經(jīng)過五千人的部落徹底被摧毀，掩蓋在潔白的大雪之下，如果不是那些將尸體從雪堆里拖出來啃食的狼群，杜明幾乎不敢相信那一望無垠的雪原里埋著如此多的尸體

　　當(dāng)那些奚族士兵紅著眼睛將那些吃尸體吃得膘肥體壯，毛色紅的狼群給驅(qū)趕后，如同瘋子一樣在地上扒著雪，挖出了一具又一具尸體的時候，杜明沉默了，因為他看到了不少嬰兒和孩子的尸體，但是真正讓他感到憤怒的是，這些尸體上明顯有著人為的虐殺痕跡

　　在帝**隊的歷史上，也曾經(jīng)造無邊的殺戮，一些有著黑暗歷史的特殊軍團(tuán)也干過同樣屠殺老弱婦孺的事情，但是對于將殺人當(dāng)成取樂的虐殺之舉卻幾乎是鳳毛麟角的事情，而對于老弱婦孺甚至于嬰兒的虐殺，是從沒有生過

　　看著那些即便在戰(zhàn)場同伴被殺死，投降后也沒流露出多少悲傷情緒的奚族士兵此時在雪地里抱著自己孩子的尸體嚎啕大哭，杜明默默地走到了一邊，他知道這個時候他說任何的話都是多余的

　　賀失活看著走到自己兄妹身邊的杜明，他的聲音低沉，“大人，我知道在你們眼里，我們這些草原人都是蠻子，而我們確實很野蠻，世仇部落之間一旦開戰(zhàn)，戰(zhàn)勝者會殺死所有高過車輪的成年男子，但是我們也不會如此殘殺那些嬰兒和孩子”

　　“全是那些唐軍下的手嗎？”杜明看向了身邊很誠懇地說話的賀失活，忽然問道，雖然唐軍是他們的敵人，但是唐軍中也有當(dāng)年遷入瀛洲拓荒的漢人后裔，他并不希望和自己留著一樣鮮血的同胞在那個島嶼上墮落到了這種地步

　　“那些唐軍里，有很多矮的士兵，他們特別兇殘”賀失活想了想后答道，事實上唐軍中幾乎是以那些矮的士兵為主，只有兩三千高大的士兵，而那些高大的士兵在擊潰他們部落的勇士之后，就把戰(zhàn)場交給那些矮的士兵打掃

　　聽完賀失活的話，杜明心里稍微好了些，唐軍還是以土著的倭人士兵為主，當(dāng)然也可以把他們當(dāng)成是炮灰一樣的存在，那些同為漢人的士兵才是唐軍真正的精銳

　　奚族士兵們最后將挖出來的尸體掩埋了起來，雖然他們知道當(dāng)他們離開后，在周圍徘徊的狼群依然會將尸體從雪下面拖出來，可是他們卻管不了那么多

　　夜晚，杜明看著那個總是拍自己馬屁，一向被自己認(rèn)為是個油滑的家伙的奚人副官，紅著眼睛向自己跪下求自己回去后向副都護(hù)大人準(zhǔn)許他們奚族全營回來找唐軍復(fù)仇，他點了點頭

　　“你們雖是仆從軍，可你們也是副都護(hù)大人的人，副都護(hù)大人不會坐視不理的”杜明朝面前跪在地上的副官和后面那一群奚人士兵大聲說道，不管唐軍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是他們的暴行顯然已經(jīng)激起了這些奚人仆從軍的滔天憤怒

　　“求大人也為我契丹各部向副都護(hù)大人請愿”賀失活拉著自己的妹妹同樣跪了下來，他想到了部落里那些慘死的族人，那些如同噩夢般的畫面每天晚上都折磨著他

　　如果說在這個世上，還有誰能讓自己報仇的話，那就只有大漢帝國，還有那位副都護(hù)大人，殺神郭虎禪

　　漢軍有殺神，大名郭虎禪一戰(zhàn)屠人城，再戰(zhàn)屠人國草原勇士眾，不敵殺神屠

　　這是如今各部所唱的歌謠，郭虎禪之名，在北方草原已經(jīng)堪比當(dāng)年大漢帝國開國時的那些名將，而對賀失活來說，已經(jīng)被滅族的他所有的機(jī)會都只在這位大人身上

　　“你們都起來”杜明沉聲喝道，然后賀失活和那些奚人士兵才站了起來

　　第二天，杜明變了行程，讓賀失活帶路，去契丹各部的范圍，他要匯合其他同僚，互相交換一下情報，個渤海之地在唐軍的破壞下，已經(jīng)到了什么地步

　　在接下來的五天，杜明接連匯合了兩支友軍，和另外兩名同僚交換了各自手頭上的消息，結(jié)果得出的結(jié)論非常糟糕，唐軍那種破壞性的屠殺和劫掠，起碼會讓渤海各族在接下來的一整個嚴(yán)冬里，減少一半以上的人口

　　原本杜明和他的同僚對于渤海各族只是當(dāng)成一群蠻子看待，不過現(xiàn)在他們卻因為唐軍不分老幼的虐殺，也生出了憤怒之情，因為他們可以想象如果讓唐軍進(jìn)入帝國的疆土，將會是什么樣的慘狀

　　“我們必須盡快回去，向副都護(hù)大人稟告這里的情況”帳篷里，燒著的火坑邊，杜明身旁一名同僚低沉著聲音說道，“渤海叛軍被我軍擊潰之后，各部元氣大傷，唐軍如今侵略如火，士氣極盛，渤海各部中沒有人能抵擋他們”

　　“渤海各部死傷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唐軍獲取了大批的戰(zhàn)馬還有不少奴隸”另外一人也是皺眉說道，顯然唐軍已經(jīng)放棄了渤海，轉(zhuǎn)而劫掠屠殺渤海各部

　　“你們回去，我留下盯著那些唐軍”杜明開了口，唐軍留下的一萬人馬，肯定是其軍中精銳，若是能將其全數(shù)盡殲，應(yīng)該能最大限度地打擊唐軍的士氣

　　聽到杜明的話，另外兩人沉默了一下后，最后開口道，“好，記得不要冒險”

　　“我知道”杜明看著臉上露出關(guān)心的兩名同僚，笑了起來

　　翌日清晨，過三百人的隊伍前，杜明站得筆直，然后看著那些仆從軍的士兵，大聲說道，“我需要五十個人和我一起留下，每一個人都必須是最好的獵手，而且完全服從命令”

　　杜明話說完后，隊伍里那些能說流利漢話的士兵已自把杜明的意思告訴了自己身邊的族人，很快隊伍就騷動了起來，雖然不知道杜明留下要做什么，可每個仆從軍的士兵都想要留下來

　　最后杜明挑到了他想要的五十個人，這些人里除了幾個必須留下的翻譯外，其他人都是各族的獵人，精通箭術(shù)，擅長設(shè)置陷阱或者追蹤獵物，野外生存能力很強(qiáng)，能跟著杜明一起監(jiān)視唐軍的動向

　　賀失活也留了下來，他敏銳地意識到這是一個機(jī)會，他出身契丹貴姓，自己是年輕時主動學(xué)習(xí)漢學(xué)，心中一直都很向往帝國，只不過自從帝國開國時接納了一批最早歸附太祖皇帝的部落后，此后便極少再接納那些大部落的歸附

　　如今失去了幾乎所有族人，身邊只剩下一個妹妹的賀失活現(xiàn)在想得就是向唐軍報仇，而他想要親手復(fù)仇，就必須成為一名漢軍，留下的話，他有多的機(jī)會得到杜明的賞識，可如果他跟其他人一起回去，最后也只是被編入仆從軍的契丹營罷了

　　…

　　撐開能跑馬的大帳里，柴達(dá)看著手下幾個將領(lǐng)送來的女人，揮了揮手道，“本帥不需要這些蠻子女人，你們自己享用便是”

　　一直以來，李氏和當(dāng)初被強(qiáng)行遷到瀛洲的關(guān)隴殘余世族，雖然和瀛洲本地的倭人豪族聯(lián)姻逐漸控制了大半個瀛洲，同時也大大地推進(jìn)了瀛洲的漢化，但是各家的嫡系卻是始終只在內(nèi)部通婚，以保證本家的血統(tǒng)絕對純凈

　　當(dāng)年太祖皇帝得天下，和李唐對壘關(guān)中，打著的旗幟是恢復(fù)漢統(tǒng)，公然宣稱李氏和他們關(guān)隴世族，名為漢人，實為胡種，最后關(guān)中之地，不少原本軍中士兵叛逃改投漢軍，關(guān)中關(guān)西的世家是忙不迭地跟他們劃清界限

　　這件事情一直都讓李保和柴達(dá)他們這些人始終耿耿于懷，柴達(dá)手下一萬唐軍，其中除了兩千多漢家子弟，其余都是漢化后的倭人士兵，不過他卻是極為不喜這些倭人士兵，只因為這些倭人士兵天性殘忍，幾次仗打下來，他們干的事情讓他手下的漢人士兵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雖然幾番告誡，可是收效甚微，而要他嚴(yán)肅整飭軍紀(jì)，他又覺得為了些草原蠻子實在是不值，最后就干脆睜只眼閉只眼，就當(dāng)什么都不知道，反正虐殺是殺，屠殺也是殺，到最后那些草原蠻子都是個死

　　幾個倭人出身卻自稱華族的將領(lǐng)看到柴達(dá)有些不耐，都是連忙退了出去，還以為是自己挑出的女子不夠漂亮

　　帥帳外，御坂翼看著幾個帶著女子出來的同僚，眼中難掩厭惡之色，就是因為這些蠢貨，所以他們這些外藩將領(lǐng)才永遠(yuǎn)被看不起，作為唐王府中外藩將領(lǐng)中少有的異數(shù)，御坂翼算是少數(shù)幾個能被李保賞識的瀛洲本土將領(lǐng)

　　如今幾乎人人手上沾血的倭人士兵里，也只有御坂翼手下的士兵還算干凈，不過這也讓御坂翼被孤立了，甚至于連他手下的那些士兵也不喜歡他這個規(guī)矩頗多的主將

　　“大人，我想回朝鮮行省”帥帳里，御坂翼朝柴達(dá)說道，雖然打仗是每一個武人所求之事，可是對于一面倒的屠殺甚至于虐殺，御坂翼卻是沒什么興趣，何況他的志向是擺脫外藩將領(lǐng)的身份，繼續(xù)留下來，只怕他會給那些蠢貨連累

　　“哦，是嗎？”柴達(dá)看著面前在瀛洲本地將領(lǐng)里，算得上是極其高大的御坂翼，笑了起來，這個倭人出身的外藩將領(lǐng)，算是少數(shù)幾個他還看得順眼的人，對于他約束手下士兵不準(zhǔn)奸yin虐殺的事情，他自然也有所耳聞，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御坂翼那么干脆地就打算回朝鮮行省去，而不是在這里繼續(xù)撈戰(zhàn)功

　　“是的，大人”御坂翼沒有太多的解釋，面前的大人很了解自己，他只需要聽從這位大人的命令就是，如果大人要他留下來，他就只有繼續(xù)留下來

　　“我答應(yīng)你了”柴達(dá)想了想，最后還是同意御坂翼回朝鮮行省，這個外藩將領(lǐng)還很年輕，又有才干，最重要的是他不像其他外藩將領(lǐng)那般愚蠢殘忍

　　“多謝大人”御坂翼喜出望外，朝柴達(dá)躬身道

　　“回去后，把姓氏改了”看著準(zhǔn)備離去的御坂翼，柴達(dá)又多吩咐了一句，而他的一句話讓御坂翼臉上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因為這意味著柴達(dá)同意他改用漢姓，從此可以擺脫外藩將領(lǐng)的身份

　　第二日，御坂翼帶著一隊漢人士兵押送著大批繳獲的財貨和馬匹向著朝鮮行省的方向去了，而柴達(dá)則是帶領(lǐng)手下的軍隊開始向南移動，打算再打掉幾個過五千的大部

　　…

　　玄菟大營，郭虎禪接到回來的隊伍帶回來的消息，第一次陷入了疑惑中，唐軍的行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算了，這也不是什么壞事”郭虎禪喃喃自語道，接著放下了手里的軍情報告，唐軍清洗渤海各族，對他來說是一個機(jī)會，至少有如此殘暴的唐軍在，帝**隊倒是可以扮演一次拯救者，也可以毫無阻力地收服渤海之地

　　“你們看？”將桌案上的軍情報告扔給帥帳里的薛猛等人，郭虎禪閉目養(yǎng)起神來，李保主動放棄渤海各部，讓手下軍隊這般行事必然有他的理由，只不過他這次卻猜不到

　　薛猛，蘇文煥，王海賓，王昌齡看完那份剛送來的軍情報告，都是不由愣了愣，在他們看來唐軍簡直就是瘋了，渤海之地對于他們來說，可是一道屏障

　　“大人，看起來唐軍是無力收服渤海各部，才這般大肆屠殺，以免渤海各部為我軍所用”作為偏向于參謀的王昌齡第一個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郭虎禪點了點頭，王昌齡的想法跟他差不多，李保主動放棄渤海各部，只是說明他沒有能力控制渤海各部，而且以這些草原蠻子服從強(qiáng)者的天性，一旦唐軍主動退走，以他現(xiàn)在的聲威，只怕等來春化雪之時，渤海各部傳檄可定，到時候他若是讓渤海各部騷擾被唐軍控制的朝鮮行省，唐軍必然疲于應(yīng)付

　　薛猛，蘇文煥，王海賓三人亦是露出了同樣的神情，覺得王昌齡說中了

　　“關(guān)于兵一事，你們怎么看？”郭虎禪看向了帳中四人，李保帶兵返回朝鮮行省這個可以確定，但是他到底留下多少兵力掃蕩渤海各部，他們毫不知情

　　如今仆從軍各營群情洶涌，士氣可用，若是不兵去救，必然是讓那些仆從軍心生不滿，那樣的話他當(dāng)初從九萬俘虜里挑選精銳，編成仆從軍就毫無意義了，郭虎禪心底里偏向于出兵，不過他也要看看薛猛他們是怎么想的

　　“大人，我去如何？”蘇文煥第一個笑道，他才不管那些渤海蠻子給唐軍殺得有多慘，他只要有仗打就行，何況對手還是唐軍

　　“大人，我等應(yīng)當(dāng)兵，殲滅此部唐軍，一來打擊唐軍士氣，二來也可以趁此良機(jī)收服渤海各部，驅(qū)使其進(jìn)攻朝鮮行省”王海賓一口氣說道，卻是搶在了同樣要開口的薛猛前面

　　薛猛有些詫異地看了眼王海賓，沒想到王海賓所想跟自己不謀而合，他想說的，王海賓都說了，也自是只能說了句，“王將軍說得不錯，末將也同意兵”

　　“兵自然要，只不過是何時兵？”王昌齡見郭虎禪看向自己，說出了自己的意見，“末將以為，可以讓唐軍再多快活幾天，等到渤海各部人丁減少一半左右時，我軍再現(xiàn)身相救，到時候渤海各部跟唐軍結(jié)下死仇，驅(qū)使其進(jìn)攻朝鮮行省，必然全力以赴，到時候雙方兩敗俱傷，不管是渤海各部，還是朝鮮行省的羅等部族，剩下的人口決然不多”

　　王昌齡的話，讓薛猛，蘇文煥，王海賓三人都是看著這個不說話則已，一說必定驚人的涼州同僚，都是不該怎么說好

　　“少伯，真是沒想到啊，你可真夠狠的”蘇文煥感嘆道，王昌齡這種濃眉大眼，一臉正氣的家伙，居然心思這般狠辣，實在是叫人想不到

　　郭虎禪對于王昌齡說出的這番話，倒是覺得很正常，先前處置俘虜一事上，就能看出王昌齡在對外上，可以說是相當(dāng)?shù)睾堇?br />
　　“既然都覺得該兵，那你們自己商量個人選出來，我給他五千兵馬，帶上仆從軍，全殲渤海之地的唐軍”郭虎禪看向了帳中四人，然后拿起一卷書看了起來

　　“誰跟我爭，我跟誰急”蘇文煥第一個吼道，兇狠地瞪著薛猛和王海賓，不過兩人又豈是給嚇大的，當(dāng)即瞪了回去，同時反唇相譏

　　“大人，我覺得沒有人比我合適”王昌齡看著邊上在那里扯皮的蘇文煥三人，卻是徑直朝看書的郭虎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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