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皇帝的根本

　　妙真觀里，郭虎禪和蘇文煥在一般香客們無法進(jìn)入的大殿后方的道觀內(nèi)四處隨意走動著，魚玄機(jī)是個很聰明的女子，她很清楚郭虎禪和蘇文煥跟平時(shí)那些她所接觸到的世家子弟們完全不同，自己的美色并不足以打動兩人

　　“我現(xiàn)在覺得這地方，似乎并不只是道觀那么簡單”逛了不久之后，郭虎禪和蘇文煥走進(jìn)一處看上去頗為清凈幽雅的院子后，朝身邊有些心不在焉的蘇文煥道，他一路上所見，都是年輕貌美的女道士，很少看到了上了年紀(jì)的道姑

　　“當(dāng)然不簡單”蘇文煥笑了笑，他顯然知道不少郭虎禪所不知道的內(nèi)情，而且也不打算吊郭虎禪的胃口，這時(shí)日頭已經(jīng)完全升了起來，秋日仍有些刺眼的陽光曬在身上還是熱得很，蘇文煥拉著郭虎禪到了不遠(yuǎn)處的石桌旁坐下說了起來

　　“這座妙真觀，怎么說呢？”蘇文煥考慮著該怎么形容，不管怎么說他父親也有一位小妾是妙真觀里出來的，“你也看到了，這里全是漂亮的女人，而且道士可不禁婚嫁，不然的話你以為那些碰壁的紈绔子弟會那么鍥而不舍”

　　從蘇文煥帶著一絲不屑還有些混亂的敘述中，郭虎禪終于明白了妙真觀是個什么地方，這里是比長安城里教坊司高明的地方，妙真觀會收養(yǎng)長安城附近的孤女，而大部分人到最后都不會選擇孤獨(dú)終老

　　而這些從小受著最良好教育，才色甚至遠(yuǎn)過那些世家出身的千金大小姐的女道士，所選擇的夫婿也不會差到哪里去，雖然妙真觀一向從不涉足任何爭斗，但是郭虎禪絕不相信妙真觀收養(yǎng)那些孤女只是純粹出于好心，不求任何回報(bào)

　　不過讓郭虎禪疑惑的是，妙真觀這樣做了起碼好多年，連蘇文煥也都知道那么多，那么長安城里知道的人也應(yīng)該不少，看起來妙真觀的后臺很硬

　　聯(lián)想到賀正陽安排自己和那位皇祖母在這里見面，郭虎禪覺得或許這妙真觀和他那位皇祖母有些關(guān)系也說不定，可是他又覺得很不合理，因?yàn)槊钫嬗^四十多年前就已經(jīng)有了

　　想不通這里面關(guān)系的郭虎禪最后放棄了這種注定不會有結(jié)果的徒勞猜想，等他見到了那位皇祖母后，問一下就知道了

　　在樹蔭下，郭虎禪和蘇文煥有一問沒一搭地談?wù)撝�，直到視線里忽然闖進(jìn)了一個細(xì)小的身影，兩人所在的院子很大，有處頗為討人喜歡的水池，里面還有十幾只頗為神俊的白鵝在水面上悠然自得地游戈

　　郭虎禪不得不承認(rèn)妙真觀的建筑可以說得上巧奪天工后的天人合一，看不出半點(diǎn)煙火氣息，在這樣的景致下，讓人的心情很寧靜，就連性子急躁的蘇文煥也能這樣陪他靜靜地坐著，而不是打算離開

　　闖進(jìn)來的是個小女孩，最多七八歲的年紀(jì)，穿著道袍，懷里還抱著一只白鵝，小女孩看到院子里已經(jīng)有人時(shí)，顯得有些怕生

　　“真是很漂亮的小女孩”蘇文煥看著面前似乎一出現(xiàn)就把這滿院子的靜秀之美給奪去的小女孩，口中嘀咕著，他不喜歡魚玄機(jī)，恐怕也有很大部分是因?yàn)閷γ钫嬗^的抵觸

　　不過哪怕蘇文煥再對妙真觀抱有敵意，但是面對面前抱著白鵝，怯生生地往后退著的小女孩生不出半點(diǎn)氣

　　“大哥，不要說奇怪的話”郭虎禪看著不遠(yuǎn)處似乎被身旁蘇文煥的話給驚嚇到了的小女孩，朝身邊發(fā)自真心稱贊的蘇文煥說道

　　蘇文煥有些窘迫地笑了起來，他剛才的話好像是把那小女孩給嚇著了，于是他站了起來，臉上朝被驚嚇的小女孩露出了自以為和善的笑容

　　楊芙蓉小心翼翼地看著前面那個笑得不懷好意的男人，嚇得胸膛里好像有頭小鹿般亂跳，粉嫩的小臉上一片煞白，看著朝自己走來的男人，身子都哆嗦了起來

　　“你，你不要過來”不出郭虎禪意料，蘇文煥臉上那種好像抽搐一樣的僵硬笑容似乎把那個小女孩嚇得害怕了

　　“嘎，嘎，嘎”似乎是察覺到抱著自己的主人是給那個高大的東西嚇壞了，于是那只小白鵝從小女孩的懷里跳了下來，歪歪扭扭地站直了身體，張開翅膀朝不遠(yuǎn)處的蘇文煥大聲叫喚了起來

　　蘇文煥看著那只張開翅膀沖自己叫得很歡的白鵝，臉上的笑容加地僵硬，就連跨出的步子都尷尬地停在了原地，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能把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嚇到這個地步

　　郭虎禪在旁邊看著蘇文煥那精彩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真沒想到蘇文煥居然被一只白鵝給攔住了

　　“，哥哥不是壞人，不要哭啊”蘇文煥聽到郭虎禪在邊上沒心沒肺的笑聲，很是惱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柔和一些，朝面前的小女孩說道

　　“大叔，你，你不要過來，我?guī)煾负軈柡Φ摹睏钴饺仫@然根本不相信面前這個看上去就很兇惡的男人說的話，只是盡量不讓自己看上去嚇得快哭出聲來的樣子

　　蘇文煥被面前的小女孩一句大叔給咽得直接說不出話來了，而旁邊的郭虎禪似乎笑得越發(fā)高興了

　　“，這位大叔真地不是壞人”郭虎禪沒有再袖手旁觀了，因?yàn)樘K文煥此時(shí)黑著的臉已經(jīng)把對面那個小女孩嚇得已經(jīng)兩眼淚汪汪了

　　原本還叫得很歡的白鵝當(dāng)郭虎禪出現(xiàn)在蘇文煥身邊時(shí)，就好象受驚了一樣，撲扇著翅膀，扎進(jìn)了主人的懷里

　　“你說得是真的”比起那個滿臉胡子的兇惡大叔，看上去得多的郭虎禪顯然能讓楊芙蓉心里稍微不那么害怕些，她抱緊了懷里的小紅，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她并不知道此事在她懷里不安地扭動的白鵝就是給面前這個看上去笑得很溫和的少年給驚到了

　　“當(dāng)然是真的”郭虎禪滿面笑道，然后拉著身旁的蘇文煥退回了原來坐著的地方道，“你看，我們只是來游玩的客人，走累了在這里坐一下而已”

　　“可是師父說過，這里客人是不能來的”楊芙蓉看著那個好看的少年拉著那個可怕的大叔退到了原來的地方后，聲音終于不再那么哆嗦，以至于顯得結(jié)巴得可愛，可還是一臉疑惑地說道

　　“我們不知道，只是走著走著就到了這里了”郭虎禪仍是很耐心地和面前的小女孩說著話，讓蘇文煥很是不齒他這般睜著眼說瞎話騙小女孩的本事

　　“原來你和這位大叔迷路了”楊芙蓉放下了戒心，她抱著懷里的白鵝，騰出一只手來拍著白鵝的小腦袋道，“小紅，別怕”

　　蘇文煥很是不忿自己大叔的稱呼，不過看到這個小女孩看著自己時(shí)仍有些害怕的閃躲目光，他也只有黑著臉在郭虎禪身邊一聲不吭地生著悶氣

　　“你們從這里出去，一直往前走，看到紅色的大門往左拐，就能出去了”楊芙蓉惦著腳指著一側(cè)的道路，朝郭虎禪和蘇文煥說道

　　“嗯，謝謝你，，我們再歇一會就走”郭虎禪拉著蘇文煥坐下，朝面前的小女孩說道

　　“我說，二郎，你不會好這一口？”被郭虎禪拉著坐下后，變成蘇文煥用奇怪的目光打量著郭虎禪，而這時(shí)那個小女孩已經(jīng)抱著那白鵝到了水池邊，蹲下身把那小白鵝放下水，玩起水來

　　“當(dāng)然不會”郭虎禪看著蘇文煥，知道他是故意報(bào)復(fù)，只是目光仍在那小女孩身上，想到先前見到的那位美人觀主，他眉頭皺得緊了，這個小女孩再過幾年恐怕就能成為傾城傾國的美女了，這個妙真觀看起來所圖不小

　　這時(shí)水池邊，楊芙蓉已經(jīng)隨著水面上游戈的白鵝，跳起了舞，雖然她的舞姿還很稚嫩，但是看得出來已經(jīng)受過一定的訓(xùn)練，那種純真的童真之美讓郭虎禪和蘇文煥也不禁喜歡起這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來

　　“，你叫什么名字？”離開的時(shí)候，郭虎禪并沒有太過靠近這個有些怕生的小女孩，而是在離開這院子的地方，朝她問道

　　“我叫楊芙，呃，不對，師父說我現(xiàn)在要叫楊太真”楊芙蓉朝面前看上去很和善的黑衣少年答道

　　“楊太真”郭虎禪記下了這個名字，但他總覺得有幾分熟悉，但是卻又想不起來，最后只是念著這個名字和蘇文煥離開了

　　楊芙蓉看著離開的郭虎禪，雖然覺得有些奇怪，可她很快就高興地回到水池邊和那群神俊的白鵝玩耍起來

　　“怎么，動心了”蘇文煥可不覺得郭虎禪問那個叫楊太真的小道姑名字，純粹是出于好奇，于是頗帶著幾分先前給喊成大叔的不忿說道

　　“只是不想看到幾年之后，她臉上的笑容和那位美人觀主一樣”郭虎禪如此回答著身旁的蘇文煥

　　聽到郭虎禪的回答，蘇文煥的臉色也變了變，接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說得不錯，是不該讓她留在這里”

　　說話間，郭虎禪和蘇文煥到了妙真觀的前殿群，在那里郭虎禪很快就注意到了人群里的那些看上去很是平常，但是身上有股和蓋嘉運(yùn)和手下那些安西老兵一樣氣息的香客

　　想來這些應(yīng)該是來保護(hù)自己那位皇祖母的護(hù)衛(wèi)，郭虎禪這樣想著，而這時(shí)不遠(yuǎn)處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和蘇文煥的賀正陽已經(jīng)皺起了眉頭

　　對于蘇全忠讓自己的兒子搬到?jīng)鲋輹�館和郭虎禪作伴，賀正陽并不反對，在他看來這或許是件好事，可是現(xiàn)在蘇文煥卻跟在邊上，就是件麻煩的事情了

　　盡管在賀正陽心里，蘇家父子是值得信任的，但是他身體里流淌的血液，讓他絕不允許任何一點(diǎn)可能的疏忽，當(dāng)年他的父親就是如此的人，而他也一樣

　　賀正陽很快就有了計(jì)較，他知道自己的那位姐姐并不希望有人打擾她和自己的孫子見面，甚至于連自己也一樣

　　蘇文煥絕對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在妙真觀見到賀正陽這位連自己的父親都畢恭畢敬的長輩，當(dāng)他看到賀正陽給自己的眼色，顯然是不想身份給人知道，他也只能朝身旁的郭虎禪道，“這位是我的一位長輩”

　　“賀叔公”蘇文煥走到了賀正陽面前，行禮之后問道，“您老怎么想到來這里了？”

　　“我陪人來的”賀正陽很是淡然地說道，接著朝蘇文煥道，“怎么，要不要見一見”

　　“這個，還是算了”蘇文煥作為刑國公世子，自然知道不少事情，他當(dāng)然清楚這位鄭國公的賀叔公口中的人，肯定是長樂宮里的那一位

　　郭虎禪看著賀正陽叫去蘇文煥后，蘇文煥忽地朝他投來示意先走的目光，就知道蘇文煥已經(jīng)被賀正陽給解決了，只不過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見自己那位皇祖母

　　就在郭虎禪有些疑惑的時(shí)候，一個從他身邊經(jīng)過的香客忽地壓低了說句‘跟我來’讓他不由渾身一凜，隨后才跟上那名香客離開了

　　自從經(jīng)歷過郭泰北的半年訓(xùn)練后，一直堅(jiān)持到現(xiàn)在的郭虎禪，這是第二次遇到能夠不知不覺地接近他身邊的高手，而上一個是曹少欽這個內(nèi)廷指揮使

　　壓下心中對前面那個帶路的香客身份的好奇，郭虎禪走進(jìn)了妙真觀的一處僻靜院子，院子里比較空曠，四周一覽無余，這時(shí)郭虎禪看清了那名帶路的香客，大約不到五十的年紀(jì)，穿著普通的淡藍(lán)長衫，雙手?jǐn)n在袖里，長得很是普通

　　郭虎禪沒有把注意力都放在這個讓人看不出深淺的帶路人身上，只是在他的示意下走進(jìn)了院子，朝著院子里那亭中的蒼老身影走去

　　賀氏這時(shí)看到了走進(jìn)院子的少年，一身黑衣，腰里佩著刀，隨著少年越走越近，那張和兒子少年時(shí)酷肖的臉在她視線中也逐漸清晰了起來，只是那張本該無憂無慮的年少臉上卻有著這個年紀(jì)不該有的大人般的沉穩(wěn)

　　賀氏的心里一下子被揪緊了，這個少年是她的孫子，他本該受到萬千寵愛，臉上應(yīng)該充滿歡樂的笑容，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過早地背負(fù)起那么沉重的東西

　　“來，讓祖母好好看看你”賀氏看著走近了的郭虎禪，聲音有些發(fā)抖，自從知道兒子已經(jīng)死了，一直支撐她活著的只是為了這個苦命的孫兒

　　“祖母”看著面前滿頭銀絲，雖然只是穿著一身青花滾邊的黑色布衫卻難掩雍容華貴氣息的老婦人，郭虎禪從她激動的神情中感覺到了一種毫無保留的疼愛，但他仍是很冷靜地稱呼著面前的這位皇祖母，他不是孩子

　　“好，好”賀氏聽到面前的孫兒喊著自己祖母，終于笑了起來，對于孫兒那遠(yuǎn)同齡人的冷靜，她一點(diǎn)也不在乎，兒子少年時(shí)不也一樣，只是不像這個苦命的孫兒那樣過早地背負(fù)了那么多沉重

　　“來，跟祖母說說，這些年你是怎么過的”賀氏抓著面前孫子的手坐了下來，她的心已經(jīng)堅(jiān)定了下來，既然她還有這個孫子在，那么她就要給這個孫子拿回屬于他的一切，不過現(xiàn)在她只想知道這個苦命的孫兒這些年的事情

　　郭虎禪說起了記憶中小時(shí)候的事情，包括郭泰北告訴他的那些關(guān)于父母的事情，他總是揀那些快樂的事情說，至于自己這些年來吃得苦卻一字不提

　　當(dāng)郭虎禪說完時(shí)，賀氏已經(jīng)流起了淚，不管她的身份有多么尊貴，有多么堅(jiān)強(qiáng)，她始終都是一個母親，一個祖母，想到那么驕傲的兒子斷了一條手，最后死在異國他鄉(xiāng)，怎么不叫她這當(dāng)娘的心痛欲絕，還有眼前這個苦命的孫兒，出生沒多久就沒了爹娘，自己也不能在身邊照顧他，這些年來他吃得苦太多了

　　“來，告訴祖母，玉門關(guān)前…”賀氏很快便不再流淚，而是自豪地問起郭虎禪那如今已經(jīng)傳得長安滿城皆知的壯舉

　　郭虎禪沒想到眼前這位皇祖母會突然問他這些，于是便又仔細(xì)地說了一遍

　　“和你祖父，父親一樣不怕死”賀氏聽著郭虎禪說到在玉門關(guān)前只是拼命，有些感嘆地說道，但是語氣中多地是引以為豪

　　“祖母知道你回來想做什么，盡管放手去做，祖母會在長安等著你回來”賀氏從自己的弟弟那里知道自己的孫子很快就會離開長安，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幾個月

　　“祖母，我一定會回來的”郭虎禪看著面前的這位皇祖母，大聲道，目光里露出的自信和野心讓賀氏想起了死去的丈夫和兒子

　　“祖母相信你，記住，皇帝的根本在于軍隊(duì)”賀氏看著眼前已經(jīng)有幾分當(dāng)年丈夫太宗皇帝的影子的孫兒，朝他說道

　　“這是太祖皇帝留給你祖父的話，當(dāng)年你祖父長年領(lǐng)兵在外，很少回長安管理政務(wù)，當(dāng)初有不少人都覺得你祖父不能接過太祖皇帝留下的霸業(yè)，但是你祖父做得很好”賀氏用自己的方式鼓勵著面前的孫兒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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