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rèn)個錯不就能出去了嗎？這都寒假了，你打算在這兒過年呢？”
　　戒.同所里和江栗一個宿舍的男人敲了敲江栗的肩膀，發(fā)現(xiàn)他太陽穴上遭電療的傷又嚴(yán)重了，已經(jīng)變成了兩個焦黑的小點。
　　“聽哥的話，你還年輕，你父母又都很在乎你，你跟他們低個頭、認(rèn)個錯，再保證已經(jīng)改邪歸正，保準(zhǔn)能出獄過個好年。”
　　江栗白了一眼舍友，慪氣地別過頭去不肯搭理他。
　　江栗啥都好，就是性格太執(zhí)拗不聽勸。
　　喜歡陸伏曜，是一根筋的喜歡，也不管對方什么態(tài)度，也不管父母什么態(tài)度。
　　被關(guān)進(jìn)戒.同所受盡折磨，咬牙也不肯低頭認(rèn)錯，哪怕只要和父母道個歉就能出去，他也不肯說上一句我錯了。
　　沒錯就是沒錯，喜歡一個人更沒錯，江栗就是一根筋不會轉(zhuǎn)彎的家伙。
　　舍友是個比江栗大十歲的大哥哥，他被江栗白眼了也不生氣，只是笑著勸他：“出去后老老實實的讀書別搞這些東西，等你經(jīng)濟實力獨立了，還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說著，舍友又拍了拍江栗的肩膀，“平時聽你說，你喜歡那個人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明年就高考了，那你在這里耗費時光，人家考上名牌大學(xué)成了社會精英，那你還怎么配得上他？”
　　這一句話打動了江栗。
　　他現(xiàn)在的確是在這里耗費時間，等陸伏曜成了社會精英，有錢有勢的時候，怎么可能還愿意和他這個腦袋空空的小混混在一起？
　　江栗第二天就眼淚巴巴地哭著喊著要見媽媽。
　　江栗的母親聽說兒子哭著喊著要見自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江栗面前，親手幫他擦眼淚，心疼他身上的傷口。
　　江母知道兒子是在這里受苦受罰，可醫(yī)生說只有這樣才能治好她兒子，她心疼卻無能為力，只期望兒子能早日恢復(fù)。
　　“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江栗違心地說著認(rèn)錯的話，說話的時候后槽牙還在暗暗的摩擦，兩個拳頭攥得緊緊的。
　　嘴上說知錯，其實心里覺得一點沒錯。
　　江母心疼地?fù)崦�江栗消瘦憔悴的臉頰，連聲哄道：“好，媽帶你回家，我們好好過年。”
　　江栗就這樣簡簡單單地從監(jiān)獄里出獄了，只是哭了一下，認(rèn)了個錯。
　　回到家的第二天，江栗就買了一張去陸伏曜家鄉(xiāng)的車票，一路向北連夜逃到了陸伏曜的城市。
　　至于家里什么反應(yīng)？他把手機一丟，想著開學(xué)的時候再解釋吧，但暫時是抓不到他了。
　　這座城市有且僅有一座福利院，當(dāng)他到達(dá)福利院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操場的牌子上還掛著陸伏曜的初中畢業(yè)照片，一行大大的紅色恭祝他中考成績榮獲全省第一。
　　看著牌子上還青澀的男孩，江栗明白自己來對地方了。
　　一個面容滄桑的婦女抱著一個小孩走到江栗面前，溫柔地笑著問他：“請問你找誰？”
　　“你是李阿姨嗎？我找陸伏曜，我叫江栗，就是我資助的他上學(xué)！”江栗興奮地向?qū)Ψ浇榻B自己，期望看到李阿姨的反應(yīng)。
　　李阿姨的反應(yīng)與他想象的一模一樣，亮了眼鏡，嘴角揚起，感激地喊著他的名字。
　　“哦哦哦，我聽學(xué)校那邊說了，是有個學(xué)生在資助他上學(xué)，原來叫江栗，原來是你啊。”
　　李阿姨趕忙往屋子里走，領(lǐng)著江栗坐到了福利院簡陋的會客廳里。李阿姨把路過的兩個大孩子使喚走，讓他們給客人洗些水果來。
　　當(dāng)李阿姨和江栗面對面坐下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他身上的傷，擔(dān)心又心疼地看著他，“長得真好看，就是這太陽穴這怎么有兩個焦黑的洞啊？”
　　江栗和以前肆意瀟灑的小少爺完全變成了兩個人，以前的他又白又嫩，臉上還有未褪下的嬰兒肥，卷著一頭精致的離子燙卷發(fā)，看著就是富家少爺。
　　現(xiàn)在的江栗人黑了也瘦了，臉上的嬰兒肥褪去，頗具攻擊性的尖銳棱角現(xiàn)了出來，頭發(fā)被剃成了簡單的刺頭，眼下浮現(xiàn)憔悴的黑眼圈，最顯眼是太陽穴上沒有頭發(fā)可以遮擋的被電擊過的痕跡。
　　李阿姨只看他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他身上的傷。
　　江栗撓了撓頭，把換題一轉(zhuǎn)：“李阿姨，陸伏曜在哪？我找他。”
　　李阿姨的注意力轉(zhuǎn)到了陸伏曜身上，思考片刻后說：“在外面送外賣呢，在哪我也不太知道。”
　　江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連忙往外跑，“那我去外面找他！”
　　跑出去的時候差點撞到來送水果的兩個孩子，江栗一邊道歉，一邊急匆匆地繼續(xù)往外猛沖。
　　這座城市很小，小到商圈一眼就能看到頭，這里最大的十字路口處聚了好些外賣小哥在這里等單子。
　　陸伏曜也在其中，他很耀眼，但不受歡迎，一個人孤零零地靠著他的電動車站在十字路口最外沿。
　　陸伏曜身上穿著純色的單薄外套，兩只手露在外面被冷空氣凍紅了，低頭不停刷新手機，眉眼間凝聚著散不開的疲憊。
　　他往那一站，身上特殊的陰郁氣息，吸引了所有路過女孩子的目光，走幾步就要回頭看他一眼，還壓低腦袋偷偷笑。
　　雖然身旁的電動車是外賣平臺的車，但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外賣小哥，倒像是個落難少爺。
　　真少爺興奮地隔著人群沖他招手大喊：“陸伏曜！這里這里！我來找你了！”
　　陸伏曜看到他的第一眼，詫異感占據(jù)了他整張臉，第二眼才轉(zhuǎn)變?yōu)榱艘苫蟆?br />　　“你來這做什么？”陸伏曜靠在電瓶車邊，不解地看著江栗步步向他靠近。
　　“想你了，所以來找你呀！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不會真的找了女朋友吧？”江栗比陸伏曜矮，站在他面前時要抬頭才能與他對視說話。
　　這一抬頭，便讓陸伏曜把江栗身上所有的變化都抓進(jìn)了眼里。
　　陸伏曜沒回答江栗的問題，而是抬手撫過江栗右側(cè)太陽穴的傷口，指尖停在附近，“這怎么弄的？”
　　“你想我嗎？你對我有沒有一點點的思念？”
　　陸伏曜把手機放進(jìn)口袋里，兩只手捧住了江栗的臉頰，把他的腦袋扭到左邊又扭到右邊，兩邊焦黑的孔洞都被他看得仔仔細(xì)細(xì)。
　　陸伏曜嚴(yán)肅地盯著江栗的眼睛，皺著眉頭，壓低聲音用不可拒絕的語氣質(zhì)問他：“這是怎么回事？”
　　“你先回答……”
　　“回答我！”陸伏曜吼斷了江栗的說話。
　　江栗難以啟齒地?fù)狭藫项^，小聲嘀咕道：“戒.同所知道嗎？剛從那里出來……”
　　陸伏曜陷入了沉思，低聲喃喃：“所以你這些天都被關(guān)在那里？”
　　江栗乖乖地點頭：“嗯吶……”
　　陸伏曜推著江栗的肩膀往外趕，指著車站的方向命令：“回去，回你家去，別再和我有任何聯(lián)系。”
　　江栗轉(zhuǎn)過身，站在了陸伏曜的一臂之外，他難過地紅了眼眶，喉嚨里待帶了淚意：“可……可我費盡心思出來，就是為了見你啊。”
　　陸伏曜冷冷拒絕：“不需要。”
　　“我那么喜歡你，你就一點反應(yīng)沒有嗎？！”江栗站在人來人往地大街上，帶著哭腔指著陸伏曜哭嚎了出來。
　　肉眼能感覺到大街上徹底安靜了一瞬間，連空氣都凝固，灰塵無法飄動了。
　　雖然很快又恢復(fù)了喧鬧，可落在江栗和陸伏曜身上的目光越來越多。
　　陸伏曜好面子，發(fā)現(xiàn)那么多人都在關(guān)注自己后，連電瓶車都不要了，抓著江栗就往車站方向走。
　　“我給你買票，我送你走。”
　　江栗被他踉踉蹌蹌扯了一路，身上的衣服都發(fā)出了刺啦的尷尬聲音，也不知是哪里被扯破了。
　　到車站門口的時候，江栗猛地掄圓了手臂，從陸伏曜掌中跳了出去，仰頭不服氣地瞪著陸伏曜，“我不走！”
　　陸伏曜伸出手，細(xì)長的食指不客氣地杵在江栗的鼻尖上，低語威脅：“別逼我給你爸打電話，讓他來把你抓走。”
　　江栗慫了，委屈巴巴地低下頭，扣著手指不說話，眼淚啪嗒啪嗒的墜在自己手背上。
　　陸伏曜牽起江栗的手，走到自助購票機前，沖江栗要身份證。
　　江栗不肯給，陸伏曜就直接強行從他衣服口袋里搶走了身份證。
　　江栗想跑，陸伏曜就死死牽著江栗的手，江栗的手臂就像一根遛狗繩，牢牢被陸伏曜掌控在手里。
　　直到陸伏曜拿出一張票，擺到江栗面前，“趕緊走，回家去。”
　　“你很在乎別人的看法嗎？”江栗委屈地鼻頭都哭紅了，說話也一抽一抽的，沒一口完整的氣。
　　陸伏曜看著江栗，想都沒想，直接認(rèn)下：“是，我不想被當(dāng)做同性戀。”
　　江栗忽然撲到了陸伏曜面前，踮起腳咬住了他的唇，在人流量最為密集的車站里，江栗無視所有的世俗拘束與旁人視線，直直地吻住了陸伏曜的唇。
　　江栗的眼淚順著兩人連接在一起的唇縫淌進(jìn)了兩個人的唇中，一滴淚水的咸濕苦澀，兩個人都嘗到了。
　　“你明明就是在關(guān)心我，為什么不肯承認(r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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