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譚今賀的話，宋子瑤覺得震撼的同時，也有些心情沉重。

是怎樣的一份感情，才能讓一個人甘愿承受幾十年的孤獨呢？

上輩子譚今賀去世后，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沒了色彩。當唐心開車向她撞來時，她甚至沒有求生的本能。

譚友平幾十年如一日地獨自生活，跟著社員一塊參與勞動生產，喜歡抽旱煙，生氣了愛罵人，黑黃臉上遍布的縱橫溝壑和愁苦神情，是在土里刨食吃的農民特有的標記。

除了無妻無子，以及藏在柜子里的數枚軍功章，他跟其他同歲數的老農民沒有任何區別。

如果不說，誰也不知道他在這個小山村里，是為了祭奠那抹逝去的白月光。

宋子瑤回頭，往譚友平家的方向望了一眼。

她突然對這位老人，多了一絲探究的欲望。

“你再給我講講關于二爺的事吧。”宋子瑤對譚今賀道。

譚今賀想了想，干脆從自己小時候講了起來。

他的記憶，都是關于二爺怎么對自己好，有些事甚至在上輩子就對宋子瑤說過。

譚今賀：“......也許是因為自己年輕時候有遺憾，二爺很支持我跟你。”

“嗯？”宋子瑤看了眼譚今賀。

譚今賀解釋道：“二爺從很早就知道我......我那個你，他雖然嘴上說咱倆不是一路人，走到一起的希望渺茫，但實際上很支持我的，不然不會同意把文書的位置給你。”

宋子瑤勾了勾嘴角，“我當初就說文書的位置是你幫我的，你還不承認！”

譚今賀輕咳一聲，摸了摸鼻子，也想起了那時候自己的口是心非。

“對了！什么叫‘你那個我’？”宋子瑤不樂意了，“你哪個我啊？”

“呃......”譚今賀覺得額頭出汗了，“就是......”

宋子瑤停住腳步，不走了，雙手抱胸地望著譚今賀，“就是什么？”

明明她的個子比較矮，是仰著頭的，卻氣勢十足。

譚今賀看著她抿緊的紅唇，不禁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就是......喜歡你......”

喜歡倆字說得含糊，宋子瑤不滿意道：“說清楚點，什么我？”

譚今賀轉著腦袋張望了一下四周，見沒人，才提高了點音量，道：“喜、喜歡你。”

宋子瑤這才笑了。

老了以后的譚今賀臉皮厚，追她的時候好聽話不要錢似的，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倒，“愛”之類的字眼更是毫不扭捏就能說出來。

不過，這副青澀害羞的模樣也挺可愛的。

宋子瑤有意再逗逗他，便問道：“你很早就喜歡我了？具體是什么時候？說來我聽聽。”

譚今賀愣住。

還要說什么時候？這要命吧......

宋子瑤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胳膊，“快說啊，什么時候？”

“什么時候......”不知想到了什么，譚今賀忽然不再慌亂，嘴角含笑道：“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吧。”

這下換宋子瑤愣住了。

第一次見她。

“所以是......一見鐘情？”

譚今賀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點了點頭。

宋子瑤竭力控制著內心翻涌的濃烈情感，默默地扣住了譚今賀的手。

譚今賀被嚇一跳，條件反射就開始張望四周有沒有人影。

雖說他們已經公開了關系，但大庭廣眾之下牽手，被人看見還是會說閑話的。

譚今賀想掙開被宋子瑤扣著的右手，可又舍不得。于是他便拉著宋子瑤走了另一條小路。

“譚今賀......”宋子瑤沉默了一會，終是說道：“死別比生離讓人更加絕望，跟二爺和他的未婚妻比起來，老天爺對我們足夠厚待。”

給了他們雙世的緣分。

讓他再次對她一見鐘情。

她以為的追求來的愛情，原來是雙向奔赴。

譚今賀不知道宋子瑤的話的真正含義，還以為是在感慨二爺的經歷。

他握得她的手更緊了些，道：“所以我才說，二爺希望在我們身上看到圓滿。對了，你父......宋高飛逼你嫁人的那件事，還是二爺幫著擺平的呢。”

宋子瑤疑惑地看向譚今賀。

譚今賀解釋道：“二爺說，宋高飛逼你嫁的那戶人家不是一般人，怕以后生什么意外，他便給他的老首長寫了一封信。”

宋子瑤恍然大悟，難怪當時譚友平還問了一下她，陸家有沒有再生事。

陸家后來沒再有什么動靜，也沒查那封舉報信，她一直以為是走運，沒想到這里面還有譚友平的功勞。

譚今賀將宋子瑤送到知青宿舍邊上的那條小路，便依依不舍地告別而去了。

宋子瑤回到屋里，還在想著譚友平的事。

剛剛接收的信息太多，她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又一時想不起來哪里不對勁。

過了一會，她才突然靈光一閃。

譚友平有能力擺平陸家的事，那上輩子為什么沒有幫忙擺平楊家呢？

楊家怎么也比陸家好擺平吧？

如果譚學松被打成植物人后，有正規途徑將壞人繩之以法，譚今賀也不會私底下去打斷楊偉的一條腿。

既然譚友平能為了侄子的愛情去動用老首長的關系，就更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侄子的前途人生被毀。

宋子瑤有了一個令人發寒的猜測。

會不會，上輩子在發生譚學松事件之前，譚友平就不在人世了？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那按照上輩子的時間線推斷，距離譚友平離開人世最多就只有一年時間。

可譚友平看著身子骨很硬朗，沒有疾病史，年紀也不算特別大，甚至還能下地干活......

是突發惡疾？

還是別的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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