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簇新
郁燈泠話落字字有聲, 周蓉欲要稱辯,但她雇來的那些個醫(yī)師方士全都齊刷刷跪在外面,已是辯無可辯。
于是沉著臉喘著粗氣, 用冷毒的目光死死盯著郁燈泠。
薄朔雪從方桌后走出來, 擋在郁燈泠身前。
大臣們被眼前場景嚇得頭暈?zāi)垦#曇舭l(fā)虛地問:“這, 陛下如今, 究竟是何情形吶?”
皇帝病重好幾年,他們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每次去探病,都見皇帝臉色紅潤,只是虛弱無力,說不得幾句話便要繼續(xù)昏睡,顯然也無力處理政務(wù), 但總歸年輕, 太醫(yī)又一直說不是什么大病, 調(diào)養(yǎng)個幾年便會好全。
可如今再看, 卻絕不是什么能好全的樣子。
幾乎就是快要氣絕的模樣!
那方士中的一個掙扎幾下, 惶惑不安地開口一通亂喊:“娘娘饒命, 大人饒命, 陛下的身子早已虧空,哪怕是有仙術(shù)也無能為力啊!”
周蓉目眥欲裂, 大怒疾步過去將人踹倒, 嘶喊道:“胡說, 胡說!我兒還好好的……”
禁軍想要對那方士動手,宮中的侍衛(wèi)卻上前一步,攔住了禁軍的動作。
周蓉目光如鉤子一般死死攀咬著侍衛(wèi), 原來這些人早已叛變,今日她竟敗于薄朔雪之手,真是可笑。
皇帝情形駭人,周蓉也近乎瘋狂,身為人母,這般情形也是著實有些可憐。她憐惜照顧自己的孩子并沒有錯,況且她這兒子是一國之君,逼到走投無路之時,哪怕用些奇門異術(shù)也不為怪。
因此眾人看著周蓉發(fā)狂,驚駭之外,還是憐憫感慨多過憤怒。
直到那方士吐露了更多實情。
“陛下早已不好了。這些年來,太妃一直,一直用活人血煉制丹藥讓陛下服用,后來丹藥也無用,就從陛下脈上挖洞,將活人血灌進去,陛下身上,早已傷痕累累!”
這話聽著實在恐怖,這種方子更是聞所未聞,更像是胡編亂造,在場眾人皆是不信,但又閃電般想起郁燈泠之前說過的那句話——用吊詭之術(shù)害了無數(shù)無辜孩童性命。
周蓉在見到郁泉被裝在箱子里的剎那已然如同被人釜底抽薪,失了大半力氣,到了這一地步,她已無法辯駁,也不想辯駁。
因為證據(jù)就在眼前。
一個膽大點的臣子直接上前,推開禁軍的阻攔,一把拽開了皇帝身上的衣袍。
皇帝像個泥偶,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被扯開衣袍后露出的軀體上,果然除了青紫之外,還有數(shù)枚新鮮傷口,看著身上簡直沒有一塊好肉,但詭異的是,那些傷口看著新鮮,卻已經(jīng)不怎么流血,仿佛皇帝身上的血肉都已經(jīng)如泥塊一般凝固了,沒了最基本的生機。
眾人自然又是一陣驚駭,誰也沒看過這般詭異的景象,更何況這是出現(xiàn)在九五至尊身上。
周蓉將眾人閃避退卻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喉中連連發(fā)出嗬嗬冷笑。
這些年,郁泉身上越添越多、越來越難痊愈的傷口,誰看得有她多?誰有她痛?!
這些人都是偽善罷了,他們口口聲聲的忠君,有哪一句是真的,皇帝性命垂危,不還是只有她這個做娘的想辦法?皇帝身上恐怖的傷口,就像一重又一重的陰影,日復(fù)一日地壓在周蓉心上,若是能不拖著一個活死人,她又怎會甘愿這般艱難?
周蓉撐著膝蓋,站了起來,仇恨地瞪向郁燈泠。
“本宮何罪之有?皇帝是天子,他的命,本就比旁人尊貴,能用血換皇帝的血,是你們的榮幸。”
“換血之術(shù)何其恐怖!這分明就是邪術(shù)……”一個大臣辯駁。
“邪術(shù)?!”周蓉癡狂地大笑兩聲,“你們這般眼界,懂得什么。世上真真切切有這樣神奇的術(shù)法,難道本宮能因為害怕而放棄?只要能讓皇帝活下去,就是有用的!”
跪在門外的醫(yī)師苦澀地搖頭,聲音呢喃而出,不斷重復(fù),終于讓所有人聽見。
“可,可是,陛下早已經(jīng)不能算是活人,他不進食,也不喘氣,早已是個活死人!太妃用那等陰邪法子,只不過是強留一個皇帝還活著的假象而已!”
這一句倒把眾人給喊醒了。
若是太妃真的是一切為了皇帝好,又怎么能眼睜睜看著他身上到處都是血洞,還一意孤行地繼續(xù)?按照太醫(yī)所說,陛下早已沒了活人的跡象,再執(zhí)著的人,也終究會放他離去,可太妃堅持了這么多年,比起母愛,這更像是……為了她自身的利益,即便皇帝這面幌子已經(jīng)破得七七八八,卻還拼命扯著。
想到這一層,原本站在周蓉那方的人瞬間倒戈不少。
畢竟,這群人之中還有別的親王。周蓉沒了身為皇帝的兒子,便只是個空有虛名的太妃,若是皇帝身子虛虧至此的真相早些放出來,他們身負皇族血脈,可以自然而然地繼承大統(tǒng),而不是被一個活死人白白耗在這里這么多年。
這個念頭一生,便叫人像是眼睜睜丟了一座金山一般難受,看著周蓉的目光,也染上厭惡和恨意。
說到底,撕扯到自身利益時,每個人的姿態(tài)都像是互相撕咬的田鼠一般難看。
周蓉失了支持,薄朔雪趁此時機列出她的其它數(shù)樁罪狀,周蓉聽在耳中,已無掙扎之力。
她仍不覺得自己有罪,只是輸了罷了。
周蓉的目光落在木箱中的郁泉身上。
他真的像一個破布娃娃,被她擺弄了這么多年。
現(xiàn)在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
不知為何,在痛苦的不甘之外,周蓉的心底竟?jié)u漸生出了一種輕松之感。
終于結(jié)束了。
她日復(fù)一日看著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眼前一點點死去,一點點越來也不像個活人,甚至最后不再像個完整的人。
這樣的日子,終于要結(jié)束了。
等薄朔雪念完罪狀,周蓉要被人拖下去。
經(jīng)過郁燈泠時,郁燈泠讓人停了停。
她跟周蓉說:“當年,你說你照顧過我,讓我報恩,將命償還給你的兒子,我答應(yīng)了。不是因為我覺得我的命不值錢,是因為當時我把你當成我的母親,不想讓你失去你的孩子,我那時覺得,你有孩子,你對他好,哪怕不是我,我也愿意。”
“但是在我答應(yīng)的那瞬間,你在我心里,也再也不是母親的位置了。”
郁燈泠說完,揮揮手,讓人把周蓉帶了下去,面上依舊沒有絲毫表情。
身后的薄朔雪緩緩收緊手中力道,將她攬緊。
之后的種種忙碌,郁燈泠一概不知。
她覺得自己好似人生一場大夢,如今夢醒了,那些恐怖的陰影如同潮水般,隨著夢境漸漸退去,只留下一些濕痕。
而那些濕痕,也很快就會變得干燥,簇新。
現(xiàn)實之中,沒有發(fā)生郁燈泠夢見的那書里的血流成河,但郁燈泠卻覺得更加的輕松,暢快。
半個月之后,嶄新的宮城一派安定。
經(jīng)過薄朔雪的運作,所有臣子一同上書奏請長公主即位。
郁燈泠一直沒搭理這些事,都好像沒察覺到什么推拒的機會,就被薄朔雪給一錘定音,她只來得及點名要青臺侯輔佐。
諸大臣對此自然也無異議,畢竟這些時日都是薄朔雪在操持。
燈宵宮是住慣了的,郁燈泠回來后依舊還住在這兒。
只是宮人幾乎換了個遍,都是經(jīng)過薄朔雪精挑細選。
青臺侯自然還是夜夜侍寢。
因為郁燈泠恍惚了好一陣,薄朔雪前些日子只是默默陪著她,什么多余的都沒有做。
郁燈泠回過神來之時,是登基大典的前夜。
那一天分明已經(jīng)將要入冬,卻晴日煦暖,如同春日一般。
世人稱之為小陽春,是夾雜在寒冬中的一汪暖池。
就連夜晚也是溫暖如春,郁燈泠摟著薄朔雪躺著,心中忽然無比的清明。
她油然而生的一種膽氣,告訴她,她再也不會憂懼,落寞,自己同自己對抗掙扎。
但這并不是因為她想要報復(fù)的仇人已經(jīng)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也不單單只是因為她身邊有了薄朔雪,而是因為,薄朔雪已經(jīng)把她變成了一個更好的人。
更堅韌,更強大,像是自帶日光的植物,即便日后還會再淋雨或經(jīng)受風暴,她也開始學會了自愈和在痛苦中變得強大的能力。
郁燈泠想著這些,忍不住心中感嘆,嘆了口氣。
薄朔雪聽見了,立刻依偎過來,輕輕柔柔地撫摸她的手臂,哄小孩一般的語氣:“想到什么啦,同我說說吧。”
他就像神話故事里守在孩童榻邊的小神仙,每每孩童夢魘驚醒,就被哄勸著把夢中害怕的事說給他聽,恐懼就自然而然地消失。
郁燈泠看著他,蹙起眉心說:“唉,也沒什么,就是舊景總讓我想到舊事,心中不安罷了。”
薄朔雪果然緊緊地摟住她,仿佛他是一堵最堅硬的溫暖的墻,他輕輕地哼歌,不知道是什么曲調(diào),聽著像是搖籃曲。
郁燈泠露出受用的模樣,蹭了蹭他,說:“還要親親。”
薄朔雪猶豫了一下,低頭親親她的雙唇。
郁燈泠趁機把手伸進對方的衣襟里,一旦對方忍耐不住想要掙扎逃脫,郁燈泠就從鼻子里哼哼,接著說要親。
薄朔雪忙著安撫她,就沒守住自己的城池,關(guān)鍵時刻,只來得及聲音喑啞地申辯:“別碰——”
長公主當然不會聽的,反而一寸一寸檢查得仔細,好大的家伙。
薄朔雪眼尾通紅,整個人忍到顫抖了,耐力終于被破開一個豁口,將不知者無畏的長公主一把撈在身下,野獸吞食般匍匐上去。
薄朔雪到瘋狂邊緣,仍然保有最后一絲理智,記得明天是登基大典,長公主還要盛裝出席,還有許多繁復(fù)步驟,都在無數(shù)人的眼皮底下。
終究不敢做到最后,只能用別的法子代替。
郁燈泠一開始被驚到了,畢竟是從未體驗過之事,于是懵懵懂懂,閉著嘴不言不語,任他沖撞,后來開始感覺不舒服了,扭著想推開他,但這時候哪里還是推得開的,郁燈泠開始有點后悔,還有點驚嚇的害怕,哭哭唧唧地撒嬌說“不行,撞得痛了,痛了,薄朔雪,別撞了,里褲真的要被你撞破了”。
不過她很快就通過親身感受明白過來,她說這些只不過是火上澆油罷了,于是只得又閉了嘴,老老實實地趴著咬著被角,這次是真的忍不住發(fā)出了嗚嗚泣泣的聲音,但身后的人如炙熱烈陽,密密切切地蒸烤著她,還在她身上不受控制地咬出含出許多痕跡,過了許久許久才結(jié)束了。
翌日,這些痕跡全都被薄朔雪親手用高貴華麗的朝服給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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