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走出監獄大門,徐南丞看見站在門外等他的凌輕輕。
天氣熱,她只穿了一件白棉裙,過肩發編成辮子放在兩側,耳邊還扎了朵迎春花飾品。夕陽余暉灑在她身上,像為她鍍上一層淡淡的柔光,襯得她溫柔輕靈。
凌輕輕等的無聊,她蹲下來數地面爬過的螞蟻,正數到三十只的時候,像有心靈感應般,她抬起頭,正好看見徐南丞出來。
她站起身,高興地朝他揮手:“徐南丞。”
徐南丞眉眼染笑,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快步走過去。他彎下腰,將凌輕輕摟進懷里,腦袋深深埋進她的肩窩,無法自抑地笑出聲:“等很久了嗎?”
凌輕輕杏眸滴溜溜轉了一圈,遲疑地“嗯”一聲:“主要是餓了。”
徐南丞手放在她腦袋上,動作極輕地壓了壓:“走,我們去吃飯。”
坐車回到一中附近,兩人找了家面館,點了兩碗面,兩人安靜吃著。
面吃到一半,徐南丞忽然抬頭:“輕輕。”
“嗯?”凌輕輕嘴里還塞著面。
“等會兒我想去醫院。”
自從兩年前訂婚宴后,徐南丞已經很久沒見到徐天誠了。聽藍黎安說她給他換了藥,雖然命保住了,下半生卻只能躺在床上,每時每刻都需要別人照顧。
徐南丞想,他該去看看徐天誠了。
愣了幾秒鐘,凌輕輕咽下嘴里的面,放下筷子,想了想,她說:“我跟你一起。”
徐南丞板起臉剛想拒絕,目光對上凌輕輕堅定的眼神,就像在告訴他,如果他不同意,她自己也可以偷偷去。
徐南丞無奈:“好。”
晚上的住院部更加寂靜,走廊上除了偶爾進出病房的護士很少見到其他人。
醫院走廊,凌輕輕站在外面,通過窗戶觀察病房里徐南丞和他爸爸聊天的情況。
徐天誠躺在病床上,全身插滿儀器管子,手上還插著針管。四十多歲的人一下子老了二十歲,面色蠟黃,皮膚干癟,嘴唇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像個長期營養不良的人。
醫院前幾天下了病危通知書,說徐天誠撐不過這個月了。
徐南丞搬來椅子坐在病床邊,他很淡漠,一向不茍言笑的人板起臉,更加冷漠得讓人不敢靠近。
徐天誠戴著呼吸機,說話聲很小,他費力向前伸手,想碰一碰徐南丞。
徐南丞冷眼看著他,在徐天誠快要碰上時,他站起來,往后退了好幾步。
“阿——丞——”徐天誠怔愣著,渾濁的眼睛瞪得老大。
徐南丞看他一眼,語氣毫無波瀾:“我媽死以后我就很抗拒別人的靠近。”
談起付詩瑛,徐天誠臉上終于閃過一絲哀傷,“我的錯,要是那晚我沒喝酒,也不會沖動之下給她一刀。事發后我很難過,也沒臉再去葬禮上看她。”
事發后很難過,卻依舊不忘砸錢保自身平安。
看著床上雙眼含淚的中年男人,徐南丞問:“你愛過我媽嗎?”
愛過嗎?
結婚初期討厭的要死,后來迫于家庭壓力有了孩子,相處也習慣了,他就沒再往愛不愛這方面思考,就當隨便找個人搭伙過日子的。
后來巧巧回來了。與巧巧相處的那幾個月,徐天誠發現自己一直在想付詩瑛。
那時候他才意識到,愛付詩瑛這件事已經刻進生活煙火氣里,才讓他無法察覺。回來復婚的話,不是假的,他是真想復婚。
可惜……愛究竟抵不過一瞬間上頭的恨。
徐天誠沒有說話,眼中閃爍著淚光,他的眼神飄忽,像沉入某種回憶中無法出來。
過了很久,徐南丞才聽到他慢悠悠的一句:“不愛了,死了還有什么好愛的。”
更何況付詩瑛的死亡是他間接造成的,他又有什么資格談愛她。
病房陷入死寂,后面再沒人開口說話。
回去的路上,徐南丞牽著凌輕輕的手,兩人慢悠悠走。
他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凌家門前,徐南丞松開她的手,推著她往里走。
“回去吧,我走了。”
凌輕輕回頭,看了徐南丞一眼。幽長小道,兩邊種了低矮樹叢,昏黃路燈照亮每一段路。
徐南丞走在中間,背影落寞。
凌輕輕忽然走不動了,她不清楚病房里徐南丞跟他爸爸聊了什么,只察覺出他出了醫院心情就非常低落。
爸爸害得媽媽沒了,現在爸爸又病危。這一連串的打擊,不知道徐南丞是怎么一路撐到現在的。
“徐南丞。”凌輕輕喊住他,小跑過去沖進他懷里。
徐南丞還沒反應過來,懷里就多了個人。
他怔住:“輕輕?”
凌輕輕仰頭朝他笑:“每次都是你送我回家,這次我送你,走吧。”
牽住他的手,凌輕輕往前拉了幾下:“快點,趁時間早,我們還可以去買蛋糕曲奇辣條薯片奶茶棒棒糖燒烤涼皮。”
凌輕輕嘰里呱啦一大堆,后知后覺想起徐南丞:“你有想吃的嗎?”
心中孤寂感一掃而空,徐南丞抿唇輕笑:“沒有。”
“那等會兒我帶著你逛,你好好選選,看有沒有想吃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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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工廠的流水線般一日復一日的過,春去秋來,花落花開,一年又一年。
大四的夏天,六月,悶熱且無趣的日子。
凌輕輕早起換好學士服,她雙手抱胸站在廁所外,生無可戀地喊:“楊咪,你都在里面待一個小時了,能不能快點出來,我要憋不住了。”
里面驚慌的喊了聲:“馬上。”
緊接著,一陣乒乒乓乓聲,凌輕輕差點以為里面在打架。
門打開,楊咪推了推臉上的眼鏡,笑容恬淡:“可以走了。”
凌輕輕用驚艷的眼神上下掃視一圈,過會兒,她豎起大拇指:“可以啊,還化妝了,打算去干嘛?”
楊咪被她調侃的眼神弄得不好意思:“網戀奔現。”
“!”
網戀分人也看運氣,情況有好有壞,不能一開始就下結論。
凌輕輕上前挽住她肩膀,鄭重地拍了兩下:“祝你好運。”
“謝謝。”
走在去教學樓的路上,楊咪時不時拿出鏡子照,照著照著,瞥見凌輕輕悠閑的神情,她忽然來了句:“今天畢業,你男朋友會來給你送驚喜嗎?”
凌輕輕低頭整理衣服,語氣隨意:“送什么驚喜,我畢業,他也畢業,忙著呢。”
“我看前幾年拍畢業照也有別的學姐的男朋友大老遠趕過來,你要對自己男朋友有信心。”
有個屁的信心,她昨晚跟徐南丞提過一嘴,結果他直接來了句:“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開一個很重要的會,不能過去了。”
……行吧。
想起昨晚放下手機心里的失落,凌輕輕擺手,“我敢打賭,豬來了他都不會來。”
楊咪很興奮:“我跟你賭,你男朋友要是來了,你們就當眾表演五分鐘的法式熱吻和鎖骨吻。”
“………”凌輕輕很無語,她抬手戳了戳楊咪的腦袋,恨鐵不成鋼,“清醒點楊咪,這里不是你可以肆意妄為的小說世界。”
“你就說賭不賭?”楊咪捂著腦袋,眼睛里亮著算計的精光。
凌輕輕下巴一揚:“不賭。”
“膽小鬼。”
“………”
拍畢業照的過程很無趣,配合著攝影師的節奏隨意擺幾個姿勢,整個流程下來只花了不到十分鐘。
中午太陽曬,凌輕輕貪涼,找了個靜辟的草坪坐著。
她一邊戴著耳機聽歌,一邊觀察不遠處楊咪網戀奔現的情況。
凌輕輕瞇眼瞧了好久都沒看清人臉,幾番權衡下,她決定往前走幾步。
剛站起來,忽然有一個人捧著花沖到她面前。以為又是哪個來表白的小學弟,凌輕輕不抬頭看人,低頭滑手機。
“抱歉,學姐有男朋友了,謝謝你的喜歡。”
“我喜歡你?腦子沒毛病吧,凌輕輕。”
聽到熟悉的聲音,凌輕輕猛地抬頭,果然看見程意手里抱著一大捧花,左手牽著楊安翠。
兩人十指相扣,甜蜜一笑,膩死個人。
凌輕輕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惡寒道:“誒,撒狗糧別找我。”
程意笑了:“不撒不撒,我和翠翠專門過來恭喜你畢業的。怎么樣,比某人夠意思吧。”
凌輕輕知道他口中的某人指誰,也沒點出,反而笑著應下:“你五月拍畢業照的時候,我也請假過去了。咱倆一比一,扯平。”
程意自知說不過她,自認倒霉:“懶得理你。行了,人也見了,祝福也說了,我和翠翠要去過二人世界了。拜拜,單身狗。”
眼睜睜看著兩人抱著一大捧花來,又抱著一大捧花走,凌輕輕什么都沒得。
還有,單身狗是什么鬼?她有男朋友!!!
她氣得直接沖程意背影吼:“程意,回去我就跟徐南丞說你欺負我,讓他多給你安排工作,看你還有沒有時間出來約會。”
隔著老遠,程意翻了個白眼:“切,小氣鬼。”
凌輕輕還有些氣,肩膀突然被人拍了兩下,以為是楊咪,她想也不想直接問:“怎么樣,網戀對象帥不帥?”
后頭人沒吭聲,凌輕輕感覺脖子涼颼颼的。她轉過身,剛想問是誰,就看見黑著一張臉的徐南丞。
凌輕輕眼睛一亮:“不是說去外地開會?”
徐南丞語氣涼涼:“從北橙到南都,也算外地。”
凌輕輕點頭,你說是就是。
由于是從公司出來,徐南丞穿著一身黑西裝,打著規整的領帶,顯得他整個人都有幾分嚴肅,不近人情。
這兩年,徐南丞養成了出門戴眼鏡的習慣。今天他戴的就是一個金邊細絲眼鏡,鏡框架在鼻梁上,鏡片阻隔黑眸中的冰冷,弱化了他周身自帶的壓抑氣場。
結合他身高腿長,比例完美的身材,倒像是電視劇里矜貴清冷的禁欲系西裝男神。
可能是最近天氣熱,肝火旺盛,加上凌輕輕看楊咪寫的小說有些上頭,才讓她現在一看見徐南丞,腦海里就自動腦補這啥那啥的畫面。
“呵呵,那什么。”凌輕輕雙手捂臉,遮住滾燙的臉頰,“天氣好熱,我們去找個地方坐一下。”
徐南丞偏不動,他拽住凌輕輕的手腕,將人拉進自己懷里,他低頭,湊近她耳邊念:“我想知道,你的網戀對象是誰?”
網戀對象?
凌輕輕很茫然:“我哪來的網戀對象。”
徐南丞皺眉:“你剛剛還提了。”
剛剛她說的是楊咪,誰知道來的人不是楊咪,看來是誤會了。
凌輕輕哭笑不得:“我好閨蜜網戀奔現,我是在問她,不是我自己網戀。”
徐南丞臉色緩和,他松開凌輕輕的手,看她一眼,抬步往外走。
凌輕輕幾步跟上去,“等等我啊。”
徐南丞大四那年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工作很忙,常常熬夜到凌晨三四點。
好不容易徐南丞有一天休假,凌輕輕拉著他啥也不干,兩人在酒店里下五子棋。
一下,就下到晚上七點。
酒店樓下就是一家粵菜館,凌輕輕點了四五個菜,熱情的拉著徐南丞吃。
徐南丞奉行食不言寢不語原則,今晚倒有些反常,不僅給人夾菜,還一直要凌輕輕多吃點。
“你太瘦了,多補補。”徐南丞如是說。
凌輕輕對此有很大意見:“我臉都胖了一圈,你還說我瘦。”
自從兩人在一起后,徐南丞會不定時投喂小零食和水果。凌輕輕吃的時候很幸福,吃完又深感罪惡,然后把一切錯誤歸結到徐南丞身上。
見她掐著自己半邊臉頰,眼神委屈巴巴的模樣,徐南丞勾唇,將她的手拿下來,“在我眼里,你怎樣都瘦。”
這話很中聽,凌輕輕被徐南丞哄得晚飯多吃了一碗。
吃完飯,凌輕輕跟徐南丞告別,說自己要回宿舍。
沒想到,徐南丞直接堵著酒店房門,垂下腦袋,裝可憐:“我好不容易從北橙飛過來找你,你就不能多陪陪我。”
凌輕輕:“………”最受不了平時清冷的人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這種強烈反差感讓人心頭發軟,舍不得拒絕。
凌輕輕確實沒拒絕,她同意留下來多陪徐南丞一會兒。
結果陪著陪著,她被徐南丞哄去洗澡。然后換上徐南丞的衣服,被徐南丞撲倒在床上。
這事情的發展怎么有點不對勁!?
發覺她在走神,徐南丞張嘴輕輕咬了下她的鎖骨,疼得凌輕輕低頭瞪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別咬。”凌輕輕嘴唇被咬腫了,她剛才被吻得差點窒息,冒了一身的汗,此刻說話嗓音都有些嬌軟。
徐南丞的吻順著雪白修長的脖頸往上,動作溫柔地含住她的唇。
凌輕輕身體顫了下,她現在大腦亂成一團,根本沒有思考能力。
“阿丞……”她軟軟地喊了他一聲。
摟住她腰的手抖了下,徐南丞抬眸,黑眸因欲望變得分外水潤黑亮,眼里的欲|火恨不得將人燒死。
他微微抬起頭,兩人唇畔相貼,說話時的震動彼此都能感應到。
“你叫我什么?”徐南丞清冷的聲線壓得很低,話語間染上的情|欲硬生生讓他將尾調拉出幾分魅惑的味道。
凌輕輕意識回籠了一點點,她眨了眨眼,又重復一遍:“阿丞。”
徐南丞聽過許多人叫他阿丞,唯獨小姑娘軟軟的聲調,勾的他心頭火起。
“嗯?”他耐著性子和她對話。
“阿丞,你等會兒能不能慢一點,我——”怕疼。
余下的話被徐南丞堵回去,他貼著她的唇,意亂情迷的答了聲:“好。”
凌輕輕不知道昨晚被徐南丞折騰了多久,總之等她再次睜眼,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徐南丞已經不在了。
凌輕輕嘗試著動了動身子,瞬間疼得她咬舌。她的四肢像被拆卸又重新安裝回去似的,動一下就像要了她半條命。
躺在床上無語望天花板,等身體大概能適應了,凌輕輕裹著被子起床。
她的衣服已經臟了,昨晚換的那件襯衫也被徐南丞扯壞了。她沒衣服穿,只能來翻徐南丞的行李箱了。
可惜衣服沒找到,徐南丞回來了。
徐南丞推開門,凌輕輕正裹著被子坐在地上,兩人沉默的對視幾秒鐘后,徐南丞抬步走過來。
距離還有兩三步,凌輕輕緊急喊停,“就在那站著,別過來了。”
徐南丞瞧見她紅紅的耳朵,估計臉頰也是一片紅暈。
他搖了搖頭,壓著笑:“輕輕,你在害羞嗎?”
廢話,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去找程意修煉過不要臉么。
心里氣呼呼,面上依舊拉不下臉。凌輕輕仰頭看著徐南丞,裹緊被子,只露出一個小腦袋,輕聲說:“我沒穿衣服。”
徐南丞別過頭。
“我的衣服昨晚都被你弄壞了。”
徐南丞身體一僵。
凌輕輕抿了抿唇,決定放終極大招:“而且,我現在全身都好疼,全是你弄的,都怪你。”
語氣帶了幾分嬌嗔。
徐南丞低頭,眼神閃爍,白皙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凌輕輕心中哈哈大笑:笑話,害羞絕不能只有她一個人害羞。
最后,凌輕輕穿著徐南丞新買的衣服,被他抱著一路走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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