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周河有一個秘密從沒告訴過任何人，他做過一個夢，夢很真實，從小學到飛機失事沒有一處遺漏，真實到他醒來后夢里的一切都如親身經歷過那般歷歷在目。

        在那個夢里，他依舊暗戀凌輕輕，可惜到死都沒有說出自己的心意，像個慫蛋。

        宋周河一聲冷笑，他才不會像夢里那么慫，喜歡就直接說唄。

        他做好了表白的打算，故意摔傷腿進醫院制造和凌輕輕獨處的時間，沒想到凌輕輕卻對徐南丞一見鐘情。

        第一次表白失敗了。

        看著凌輕輕死乞白賴的纏著徐南丞，干什么都要和徐南丞一起，宋周河躲在暗處，一向瀟灑驕傲的他有點傷心。

        徐南丞這貨就長得帥點，成績好點，生活里不抽煙不喝酒不玩游戲，整個人十分無趣，一點兒也不會逗女孩子開心。

        宋周河權衡幾下，還是覺得自己好。

        他在凌輕輕面前暗戳戳拿自己和徐南丞作比較，本想扳回一局，奈何凌輕輕毫不猶豫就選了徐南丞。

        宋周河脆弱的心臟又扎一刀。

        他接二連三的試探，得到的都是凌輕輕毫不猶豫選擇徐南丞的答案。

        宋周河一邊傷心一邊迷茫，他甚至懷疑自己難道真沒有一點兒優點，才讓凌輕輕從小到大都看不見他的付出。

        程意聽見他這么說，咂吧嘴巴，不太認同：“周河，女孩子的心思很難猜。除了亂七八糟的優點，她們主要也看臉。”

        “可能……徐南丞的臉更戳凌輕輕的心？”

        臉？

        宋周河皺眉。

        徐南丞整天擺著一張冰山臭臉，活像別人欠他幾百萬似的，有什么好看的。

        說是這么說，宋周河也學著徐南丞的高冷，忍了幾天沒去找凌輕輕。本以為凌輕輕會想他，沒想到她過得風生水起，還專門學了一首歌在他的生日會上唱給徐南丞。

        合著他就是個工具人。

        宋周河想不通，怎么說他也根據夢里的畫面，提前解決吳常福那個小變|態，為她打一架還背了個處分。

        徐南丞什么都沒干，憑什么凌輕輕滿心滿眼都是他。

        生日之后，眼瞧著凌輕輕和徐南丞關系越來越近。

        凌輕輕一個手殘還親自動手為徐南丞做禮物，這得是喜歡到什么地步了。

        宋周河感覺自己沒希望了，他徹底搶不回凌輕輕了，只能眼看著她以后和徐南丞結婚生子，看著她為徐南丞洗衣做飯。

        一想到這里，他就煩躁得要死。

        這份煩躁持續到去南都過年，他暈車后凌輕輕主動扶他下車，兩人雙手交握。

        凌輕輕擔憂地一直問他好了沒有。

        他一直沒有回答。

        可能只有宋周河自己知道，適應凌輕輕大半年的冷落后，再次感受她的關心，有多么來之不易。

        宋周河沖動地想，要不趁現在表白好了，破罐子破摔。

        可對面是凌輕輕，陪著他從小長大，他初二起就一直喜歡的凌輕輕，他承受不起她冷落。

        有一天凌輕輕真放棄他了，他可能會瘋掉。

        最后，他抬起頭，用一個玩笑接過話：“身體不舒服靠一下，那么小氣。”

        真正讓宋周河選擇成全凌輕輕和徐南丞，是在初五那天。

        凌輕輕大半夜跑去找徐南丞，他偷偷跟在她身后去了。本來只想保護她，沒想到會聽見徐南丞對她告白。

        距離不遠，借著昏黃的燈光，宋周河看清了徐南丞眼中的溫柔愛意，也親眼目睹凌輕輕一路興奮地跑回家。

        很奇怪，在那一瞬間，宋周河第一反應不是替自己難過，而是替凌輕輕開心。她真情實意在追的人，也喜歡上她了。

        他們兩個以后會在一起，會過得很幸福。

        而他，往后的日子，都會同今晚般，永遠藏在暗處，做個不敢直白表明心意的慫蛋。

        三月份開學一直到高考結束，宋周河再也沒有主動去找過凌輕輕，只有她偶爾會跑過來找他說幾句話。

        每次見到凌輕輕過來，宋周河心里都很開心，可他不能表現出來，只能故作冷漠，他怕泄露內心的小心思。

        離校那天，在那個奶茶店里，聽說便利貼寫愿望貼在墻上會實現。

        宋周河等他們所有人寫完后，自己借口肚子疼跑去文具店買了便利貼，又跑回奶茶店，寫完后鄭重其事的貼上去。

        沒有一個人知道。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后面的事情水到渠成，凌輕輕和徐南丞在一起了，一人留在北橙，一人去了南都，程意和楊安翠這對小情侶雙雙留在北橙。

        宋周河一個人選擇復讀。

        他想，他們太好了，他現在還不夠好，等他足夠好了，再回來見他們。

        凌輕輕去南都那天，宋周河也是提前幾小時從劉英嘴里知道消息。

        那天周一，他翹課了，翻墻出去時沒注意到地面的石頭，膝蓋狠狠磕上去，流了很多血，右腿動都動不了。

        宋周河躺在地上，疼得臉色發白，周邊沒有一個人。他咬牙自己站起來，找了最近的公共廁所洗掉傷口血跡，確保校褲看不出來染過血。

        走路牽動膝蓋的過程很痛，他幾乎將牙咬碎，愣是沒吭聲。

        宋周河想，人總要為自己著想一次。這一次，就當他最后一次放縱。

        等他緊趕慢趕來到高鐵站，恰好攔下準備進站的凌輕輕。

        吃面的時候，宋周河忍耐著傷口疼痛，拿筷子的手都在發抖，面上依舊端著笑逗凌輕輕。

        送凌輕輕走的時候，凌輕輕回身抱他，是宋周河沒有想到的事，他像被點穴的木頭人，大腦神經突然短路。

        腦袋猛地被人拍了下，懷里的人退出去，耳邊響起凌輕輕笑吟吟的聲音：“好好學習吧，宋周河。”

        目送人遠去，宋周河垂下腦袋，憋了許久的眼淚奪眶而出。

        從小都有小霸王稱號的宋周河從不允許自己哭，總以為哭了就是示弱，那樣沒有氣勢。長大才明白，想哭就哭的自由有多難得。

        復讀期間，徐南丞很少過來，倒是程意一如既往的每周出現。

        宋周河邊做卷子邊調侃他：“怎么？你家小翠又跟你吵架了？”

        “別說。”程意兩手一拍，無奈，“前幾天到她生日，我攢錢給她買貴點的禮物，結果她不僅沒要，還把我罵了一頓，讓我好好反思一下錯誤。”

        “小姑娘心疼你了唄，身在福中不知福。”

        程意走后，宋周河的世界又歸于平靜。

        之后的日子，宋周河從沒刻意去打聽凌輕輕和徐南丞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的感情發展，只偶爾從程意口中了解到幾句，也沒敢太關注。

        怕自己又會忍不住心痛。

        避免心痛最好的方法是離開。

        所以在劉英提出想讓他出國時，宋周河二話不說答應了。

        這一次的他沒有夢里幸運，不能告訴凌輕輕出國的事，不能和凌輕輕逛二中，不能和她擁抱，也不能許下回來見她的承諾。

        記得他曾吐槽過夢里的人慫蛋，結果他比夢里還慫得失敗，真是沒出息。

        出國前一天，宋周河又跑去一中旁邊的奶茶店寫了張新的便利貼，愿望沒變，依舊是凌輕輕名字的縮寫。

        他的愿望一直是她。

        走的那天，是劉英和宋爸爸來送他。

        一一和他們擁抱，宋周河拉著行李箱去排隊等安檢。跟夢里那樣，他笑著讓他們回去。

        然后，自己踏上這趟沒有回程的航班。

        沒人知道，宋周河出國后就沒打算回來。

        他想老死在國外。

        可惜命運無常。

        當控制室傳來飛機失控的通知時，宋周河才知道，有些命中注定的事無法避免。

        后面的事，他已經預想到了。

        飛機墜毀，人民同哀。

        直面死亡恐懼，宋周河比任何時候都平靜，畢竟在夢里死過一回了。

        最后關頭，他始終放心不下凌輕輕，掏出手機給徐南丞發了消息——

        【照顧好凌輕輕，別讓她傷心，就當是兄弟的最后一個心愿，拜托了。】

        信息發送成功，宋周河蒼白的臉頰露出一抹笑。

        他丟掉手機，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飛機爆炸前，宋周河腦海里閃過許多熟悉的臉龐，最后定格在凌輕輕身上。

        他好像又見到她了。

        小姑娘還是初二的模樣，穿著老氣的校服，扎著高馬尾，臉頰帶點兒嬰兒肥，大大的眼睛，嫩白的皮膚，笑起來乖巧可愛。

        “輕——輕——”宋周河低喃出聲。他費力向前伸手，蒼白臉頰浮現笑容。

        死之前見到的最后一個人是你，真好。

        ——宋周河呢？

        ——他死了，早就死了，死在追逐你的路上，尸骨無存。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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