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三率領眾兄弟劫了清兵的糧草，在山寨里日日歡慶。宋啟明他們留在山寨里轉眼就過了三天。

        這三天時間，由趙大洪和武藤摸清了野豬坡的情況，野豬坡距離馬老三的山寨有四十多里路。野豬坡地勢倒不復雜，是一個下山的緩坡，到處是矮林和亂石，在緩坡下有一條小河，因靠近水源所有很多野獸出沒，其中以野豬居多。

        換句話說，野豬坡相當于是一個天然的圍獵場，經常會有拉幫結伙的獵人到野豬坡狩獵。

        這天晚上，宋啟明剛剛睡下，就聽到外面一陣騷亂，他立刻走出帳篷，就瞧見陳寅從不遠處的黑影走了過來，手上還攥著一把飛鏢。

        “什么情況？”宋啟明問。

        “蒼狼的人來了。”陳寅把手中的飛鏢遞過來。

        飛鏢上幫著鏢書，宋啟明取下鏢書展開。

        “明日午時野豬坡河邊見。狼牙。”

        宋啟明把書信收起來，說：“去叫老趙。”

        一個護衛領命而去。

        宋啟明問：“陳寅，你覺得蒼狼的功夫怎么樣？”

        “很厲害。我沒有把握勝他。”

        宋啟明說：“跟我來。”

        兩人進了帳篷，宋啟明拿出一個小瓷瓶子，說：“這是我調配的毒藥，你可以把毒藥抹在刀上。”

        陳寅不由的皺眉，他身為一個磊落的刀客，往刀鋒上淬賭這種事是絕對不允許做的。因為這是他作為一個刀客的尊嚴。

        見陳寅不接，宋啟明說：“這次我們只能贏不能輸，輸就是死。死的不僅僅是我和女兒，還有老趙和手下的兄弟們。”

        “我會力戰到死。”

        “死很容易，難的是活著。”

        陳寅嘴角抽搐，他心里自然知道如果制服不了蒼狼會有很多人死，可如此有損刀客尊嚴的事，他萬萬做不出來。

        他一出生就一無所有，這個世界上也沒有值得讓他而活的人，直到他成為一個刀客后，他活著才有了可以用生命捍衛的東西，那就是刀客的尊嚴。

        但現在宋啟明居然讓他放棄一生為之捍衛的東西，這讓他有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痛苦。

        是救人的命重要，還是刀客的尊嚴重要？

        宋啟明說：“雖然你是我花錢雇傭的保鏢，但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看待。既然你不想這么做，我也絕不勉強你。”

        陳寅嘴角抽出了一下，沒有說話。

        宋啟明說：“今晚你不用守夜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勢必會有一場惡戰。”

        宋啟明收起藥瓶，準備放回原處，陳寅說：“給我。”

        “……”宋啟明轉身。

        陳寅說：“把毒藥給我。”

        宋啟明心中喜悅，把藥瓶遞給陳寅，想在說幾句撫慰的話，可陳寅接過藥瓶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帳篷。

        陳寅往外走，正巧趙大洪走了進來。

        趙大洪向陳寅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但陳寅卻沒任何反應，就像是沒有看到他一般，徑直出了帳篷。

        陳寅是個人盡皆知的冷面孔，但趙大洪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他今天有點不對勁。

        “老趙，快過來。”

        趙大洪走到宋啟明面前，問：“陳寅他……沒事吧？”

        “沒事。”

        宋啟明把鏢書遞給趙大洪，說：“狼牙的鏢書。”

        趙大洪接過來看完，說：“我這就去找馬老三。”

        宋啟明開始穿衣服，說：“我和你一起去。”

        “一起？我們之前不說……”

        “不能按之前的辦法了。”

        宋啟明穿好衣服，見趙大洪一臉疑惑，便笑著說：“假話說的再真還是假話。想要讓馬老三誠心實意的幫咱們，必須要坦誠。”

        “可要是說真話，豈不是……”

        “放心，我心里有數。走，去找馬老三。”

        兩人出了帳篷，徑直去找馬老三。狼牙是偷偷潛入山寨的并沒有驚動別人，很多人還睡在夢鄉中。

        來到馬老三的住處，宋啟明對守門的山賊說：“麻煩兄弟通知通知大當家，就說宋啟明和趙大洪有要事求見。”

        “大當家都睡了，有事明天再說吧。”守衛說。

        宋啟明賠笑說：“兄弟，我們有重要的事。”

        “再要緊的事也沒大當家睡覺重要。”

        “外面在吵什么？”屋內傳來的馬老三的質問。

        趙大洪忙說：“大當家，我是趙大洪。和我們有重要的事和你說。”

        “進來吧。”

        兩人進了屋子，馬老三正坐在床上打哈欠，他胸前的衣襟敞開著，濃密的胸毛下有一條駭目的刀疤。

        “趙大哥什么事這么晚來找我？”

        不等趙大洪回答，宋啟明拱手說：“大當家對不起，我們騙了你。”

        馬老三被宋啟明的話搞得有點莫名其妙。

        “騙我？騙我什么？”

        宋啟明說：“我們其實不是盜匪。我是朝廷重臣宋樂山的兒子。”

        馬老三不由的吸了口涼氣，他作為大明朝的良臣舊將自然聽說過宋樂山的大名，孫傳庭和宋樂山都是朝臣中的清流，而且孫傳庭每每提起宋樂山都是贊不絕口。

        同時，馬老三也開始上上下下的打量宋啟明，怪不得喝酒時他對朝廷的事知道那么多，原來是京城重臣的兒子。

        宋啟明繼續說：“我們這次來關外的真正目的，其實是為了我女兒。滿人為了脅迫家父就范，劫持了我的剛滿月的女兒，我是為了救我女兒才來的。”

        這句話三分假七分真，但卻說的無比真摯。

        馬老三說：“宋大人的名聲我早就聽說過，我對宋大人非常欽佩。但我聽說宋大人早已經被朝廷罷官，韃子能脅迫他什么？”

        宋啟明感慨的說：“大當家這些年一直在關外可能有所不知，上個月家父聽李自成大兵壓境，滿人即將入關，他就又回了京城。

        滿人對我家父頗有忌憚，就想以我女兒為籌碼讓家父不要在給大明出謀劃策。不瞞大當家，我這次帶人來救小女，都沒有告訴家父，因為我知道他絕不會因此而背叛朝廷，甚至還會阻止我來救小女。

        可我作為父親又如何舍得讓小女死在滿人手里，那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愿意上刀山下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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