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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大仙


現(xiàn)下剛過辰時,  馬車在大街上走,車夫趕得很慢,幾乎感覺不到顛簸,  周圍都是熱鬧的叫賣聲。明月很少這個時候出門,聽著外邊嘈雜的聲音,  聞著簾子外邊食物的香氣,感到非常的陌生與新奇,  但是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轉移到了謝瑯玉身上。

        他方才沒應聲。

        明月看著謝瑯玉,猶豫著又叫了他一聲。

        謝瑯玉閉著眼睛,  靠在車壁上,并沒有回應。

        趙全福看了會,小聲道:“睡著了。”

        明月看了他許久,  失落地收回了視線。

        車架很快入了明府,  直至垂花門前停下,  明月先是回了自己的知春院,倒頭睡下了,  直至下午用膳的時候,  老夫人院里的嬤嬤來催了好幾次,明月這才起來,

        明月睡了這樣就,  人都還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又想起謝瑯玉,他還要辦事情,也不曉得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

        翡翠撿了小襖給她穿,  邊道:“昨日那件鵝黃小襖,  多漂亮啊,  腰上都沾血了,  該是洗不走了,難得穿件新衣裳呢……”

        明月坐在榻邊,拿秋雁擰的熱帕子擦臉,這才覺得舒服一些了,呼了口氣,覺得渾身懶洋洋的,道:“潛哥兒好了,百八十件小襖也換不來的。”

        翡翠也笑,“冤死人了,奴婢可不是心疼一件小襖……方才兩個姐兒都上門了,要來看您呢,叫奴婢攔了,估摸著待會還得來。”

        明月煩得很,把帕子遞給秋雁,道:“真是整日閑著,合該叫舅母找點事情給她們做。”

        兩個丫鬟都忍笑。

        明月梳妝了一番,翡翠從床頭把一個紅木箱子拖出來,直犯愁,“這龍鳳被可如何是好,這才繡了個尾巴呢,您一點也不上心……”

        明月笑著穿鞋,道:“我手又不得勁,拿不住針,可不得好好修養(yǎng),萬一繡壞了,還得從頭來一遍……”

        翡翠無奈,把被子拿出來打了幾下,“您就推吧,到時看誰著急。”

        收拾收拾,又碰上莊子的管事送了一車菜和橘子來,瞧著水靈靈的,府里到也不缺這兩根菜,就是自個莊子上種的,瞧著稀奇。

        那管事神龍不見尾的,垂花門都沒入,人就走了,明月還想著探問莊子上的情況呢,也沒留個只言片語。

        明月叫翡翠把菜分揀了,橘子裝了幾框,幾個兄弟姊妹的房里都送一些去,吃個新鮮。

        明月也不耽誤,連忙便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昨夜的事情都瞞著老夫人,今個潛哥兒脫了險才叫她曉得的,老夫人這會便十分后怕,曉得幾人都勞累了,忍到了下午才來傳喚。

        明月入了院子,丫鬟挑了簾子迎著她進了內室。老夫人身體不好,抱廈里坐不住,就常常坐在窗邊的美人榻上。

        這會就靠在美人榻上,歪著身子就著光看本子呢。

        現(xiàn)下已經是下午了,這屋里昏暗,明月一見就哎呀一聲,叫李嬤嬤趕緊點燈,自個往榻邊坐,“您真是的,差這一點燈油錢嗎?可別壞了眼睛。”

        老夫人笑瞇瞇地放了本子,看著李嬤嬤點燈,邊道:“我就是懶得叫她們點,來,過來坐,瞧你這小臉。”

        明月便往老夫人身邊坐了坐,把臉側著給她看,道:“我一覺睡到了現(xiàn)在,腦袋還有些發(fā)昏呢。”

        老夫人細細地打量她的臉色,心疼道:“待會回去再睡……今年不好,凈是走霉運了,瞧,這眼下青黑的,熬得傷了元氣,叫廚房熬湯給你補補氣……潛哥兒那如何了,你三舅母底下不忙嗎?有時間成日守在那?何不趕緊把哥兒接回來,留在那真是膈應的慌……”

        明月握她的手搓了兩下,“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吧,潛哥兒現(xiàn)下就是要靜養(yǎng),昨個著實嚇人,但愿日后都平安和順……三舅母陪幾日,便要帶他回縣里的,不會長留在李府的。”

        老夫人這才滿意,把手里的書遞給李嬤嬤,又問起李夫人,“她如今可是雙身子呢,身上沒事吧?”

        明月?lián)u搖頭,“不幸中的萬幸了,幾次厥過去,我看著心驚肉跳的。”

        老夫人嘆氣,“她倒是個可憐人了,遭此橫禍,他家按理說不該這樣啊,家風素來清正,他家老夫人也是個正直善心的人物,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的糟心事,那李亭元,我還記得呢,他家老爺子在的時候,最喜歡她的,聽說比幾個兄弟都聰明靈慧,過目不忘……她那個兄長倒是平庸許多……”

        老夫人講著又撇嘴,“你大舅母講沒講嬌姐兒的婚事,難不成真叫她嫁進去,兩家人如今這樣尷尬,她難不成還想扒著不放……”

        明月拍拍她的手,笑道:“大舅母該是有成算的,她今個在李家一多余的話都沒講,李大老爺動手的時候,舅母若是還想結親,早就攔著李大老爺了,可那一巴掌抽下去的時候,舅母險些笑出來了……”

        這樣一講,老夫人臉上才有些笑,道:“算她心里有數(shù)……”

        老夫人又皺眉,握著明月的手猶疑道:“就這么把元姐兒送到莊子上去了,他家中竟然也沒人攔著,家里可就這么一個姐兒,難不成真是下了狠手,要叫她老死在莊子上?”

        明月也覺著蠻稀奇的,倒不是覺得不該送,就是家里竟然一個出來攔一攔的都沒有,“他家老夫人二夫人,都沒露面,連李亭元的兄長都沒露面,不曉得什么情況,瞧著怪的很……”

        老夫人到底還是心疼自家孩子,覺得她被送走也好,諷道:“怕是平日里就不做好,她一個女兒家,好好管著自己該管的,往自己伯伯房里插什么手呢,真真是手長,就算是她兄弟得了好,她難不成一輩子留在家里,害人害己,什么玩意兒啊……”

        明月不好答話,安靜地給老夫人捏了捏肩膀。

        老夫人刻薄完便嘆口氣,心里舒服許多,看著明月柔聲道:“好了,這樣晚了,用膳吧,你昨個肯定沒有好好吃……”

        丫鬟們傳了膳食來,明月不折騰,就叫往美人榻上擺了小案,老夫人便不用費力一動,坐著就可吃了。

        一桌子清淡菜,明月本來沒什么胃口,但是到底是餓了,又要哄老夫人,便笑著一口一口吃了許多,老夫人看得高興,跟著多吃了半碗。

        用完膳,天邊已經變暗了,老夫人靠在美人榻上瞇著眼睛消食,明月?lián)炝藗小玉錘給她錘腿。

        眼見老夫人昏昏欲睡,明月心里就開始走馬燈了。

        心里事情多,最惦記的還是張思源的事情,她想想就心里沉甸甸的,很想快些給張思源一個答復,又不曉得該給怎樣的答復。

        同張家定親嗎,想著是十分周到,哪里都相配,可明月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她在明家寄人籬下十幾年,一直都有這樣的感覺,一想到要同張思源定親,感覺就更強烈一些,她很難下決定。

        萬一嫁出去了,還不如留在明家舒坦呢?

        明月垂著眼睛想了許久,她到底在猶豫些什么,過了一會,大概也明白過來了,婚事當前,她有些害怕了。

        明月這幾日腦子里充滿了各種疑慮,日后成婚了能不能過好日子?張思源會不會有什么惡習?他家中人好不好相處……最重要的是,她同張思源沒有感情,沒有一點情分,她一點也不了解張思源。

        明月很仔細地想,覺得自己可能是待嫁的女郎都會有的心態(tài),畢竟有誰能在婚前就曉得自己的夫君是個什么樣的人呢?覺得惶恐也是應該的。

        可怪就怪在她先前其實是不在意的,覺著不管是嫁給誰,自己有能力,把得住府中大小事,日子怎么過都舒坦,可最近越想越覺得難安,想起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張思源,便覺得無法忍受。

        明月以往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她覺得合適就好了,可是如今張思源就很合適啊,萬事俱備,她又在害怕猶豫些什么呢?

        明月回過神的時候,就看見老夫人正靠在美人榻上,就著昏暗的燭光,笑瞇瞇地望著她,

        明月一驚,臉上一紅,這才發(fā)現(xiàn)手里的小錘子都掉了,“老夫人,你這么看我做什么?”

        老夫人微笑道:“看你那神思不屬的模樣,怎么,心里有事情?你同那張家小子沒講攏?”

        明月到底是個閨閣女兒,想起這個就有些不好意思,撿了旁邊一個玉如意來給自己敲敲背,故作尋常道:“我也不曉得講沒講好……我就跟他講,咱們都考慮幾日,若是覺得沒不好的,就這么定了。”

        老夫人聽了,哎呦哎呦笑了半天,笑得明月臉都臊紅了,嗔怪道:“您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呀?”

        老夫人捂著肚子歪在榻上,喘氣道:“你可真是虎啊,我往常覺得嬌姐兒才是最沖莽的,現(xiàn)在看來,你也是不差的,竟然直接就問人家了,半點也不怕羞啊……挺好的,挺好的……”

        李嬤嬤在一旁,好笑地扶起老夫人,“您可別笑岔氣了,姑娘要倒過頭來笑你的。”

        明月本來對此還十分坦然,現(xiàn)下叫她們笑得也覺得羞澀了,不由紅著臉別過頭去,“我能有什么法子,與其你來我往地探來探去浪費時光,不如我一招制敵,問個明明白白呢。”

        老夫人樂了半天,叫李嬤嬤端了口熱茶才緩過來,靠在美人榻上笑瞇瞇地望著她,“還一招制敵……你制敵了嗎?那你還愁什么呀,眉毛皺得緊緊的,你這樣啊,要把福氣都嚇走了……”

        明月心里煩,把玉如意丟了直嘆氣:“這福氣要是這樣就嚇跑了,那還不如不要了,想來也不是什么中用的福氣。”

        老夫人連忙捏她的嘴,喝道:“你真是,看把你煩的,到講起瘋話來了……”

        老夫人又柔了語調,把明月的肩膀摟著,祖孫倆親親密密地靠在一齊,笑道:“你先前不是還講了,要我給你做參謀嗎,怎么現(xiàn)下還藏著了,你有心事,講就是,我比你多過幾十年,搭個嘴總歸沒事吧?”

        明月猶豫一會,她心里也迷茫著呢,再叫老夫人好聲好氣一哄,便挑挑揀揀地講了,“……旁的都算了,萬一張思源表里不如一呢,萬一我們日后怎么也過不到一起呢,這日子怎么過啊,我光是想想就覺得喘不過氣來……”

        老夫人笑了笑,撿了一旁的扇子搖了起來,半天都不言語。

        明月叫她的眼神看得受不了了,臉上的紅就沒退下來過,捂著臉嘆了口氣道:“您要講就快講,可別折磨我了。”

        老夫人笑瞇瞇的,神色間帶出幾分揶揄來,笑道:“你講這么多,怕這個怕那個的,都是屁話,你就是不喜歡他……”

        怎么還講粗話了,明月張嘴就要辯解,老夫人笑道:“你若是喜歡他,他就是脾氣爆裂,家中有刻薄的婆母,前途無望,你心里都該歡喜,都該雀躍,就算是愁啊,也得笑著愁,哪像現(xiàn)在這樣,惶惶兩個字就寫在臉上啦!”

        明月哎呀一聲,心里慌得不得了,立刻辯解,“我哪里不喜歡他了,我覺著他挺好的,長得也清秀,脾氣又好,張姨媽也好,家里人都好,又……”

        老夫人還是笑瞇瞇地望著她,明月紅著臉,慢慢講不下去了。

        老夫人含笑道:“你肯定不喜歡他,我敢打包票,不然何至于猶豫這么多天,你若是喜歡,哪里會害怕,就算是刀山火海都要應的,就是這個張思源啊,他不得你喜歡,你在他身上找不到舒坦感覺的……”

        感覺?明月愣愣的,突然想起了一張熟悉的面孔,男人安靜地望著她的眼神,俯身為她拿鞋的時候,垂著眼睛聽她講話的時候……明月的腦子轟了一下,好像有種什么東西炸開了,臉上熱得發(fā)燙,一時想笑也笑不出來了。

        老夫人以為她因為張思源不開心,連忙安慰她,“這個不行,咱們就換一個唄,你也瞧瞧身邊的人啊……你二表哥回來還沒一個月呢……你們兄妹幾個,往常不是最愛在一齊鬧的嗎,現(xiàn)下在年關前邊,想去哪玩都是可以的,你舅母不愿意,我給你們批了。”

        明月滿腦子都是那句‘身邊的人’,她想著想著,人都要恍神了,老夫人后邊的話,她就只過了個耳朵,嘴里嗯嗯地應聲,神魂已經飛走了。

        老夫人本就瞧不上張思源,這會拍拍她的肩膀,勸道:“你也別耽誤人家郎君,你又不喜歡他,早些同他言明了,這幾個月,以你的品貌,再定一個也不是難事。”

        明月下意識地反駁,“再定一個,又在哪里能找到喜歡的呢?張思源我不喜歡,難不成再來一個叫我一眼就能喜歡了?”

        老夫人只笑,“你可別在我這急,你自個好好想想去,難不成真就這么稀里糊涂去了張家?日后后悔都來不及啊。且感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實在不行,可以找個知根知底,一齊長大的啊……”

        老夫人講著,臉色突然就淡了,明月方才回過神,曉得她想起了傷心事,只得坐到榻上去摟住她的肩膀。

        她瘦的只有一把骨頭了,明月心里什么雜念都沒有了,只覺得心酸,立刻安慰道:“我定會好好考慮的,您也別急。”

        老夫人一下沒心思講這個了,便閉著眼睛靠了半天,怏怏地問起了謝瑯玉,“他倒是有耐性,你可得叫你舅母好好謝謝他,咱們不高攀,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

        明月現(xiàn)在聽到謝瑯玉的名字都覺得不自在,連忙點點頭,不著痕跡地講起別的轉移老夫人的心事,“我娘那個莊子上,收成每年都是那個數(shù),不見多也不見少,也不曉得是個什么情況……”

        老夫人也順勢不再想了,操心起明月來,她以往就是個精明的,現(xiàn)下也沒急著就找人幫明月打探,只道:“這你得自個去看,日后可以打發(fā)下人去,但起碼得曉得是個什么狀況,莊子上的收成是怎么來的,有幾口人,做什么的……過后才能心里有數(shù),既不會叫人蒙騙了,管理起來也如魚得水。不怕托付給下人管,只忌諱什么都不知道就丟給下人了。”

        明月點點頭,順著她的背,“那我抽個空隙去吧,現(xiàn)下府上也不忙。”

        幾人閑話幾句,老夫人又要看明月的腳,明月現(xiàn)下已經敢露出來了,不怕老夫人見了便掉眼淚。

        那傷痕已經淡了一些了,結了厚厚的疤,看著還是很可怖,較之前卻好了許多。

        老夫人卻依舊心疼壞了,叫李嬤嬤拿了一個小盒子來,里邊裝得都是進來搜羅的祛疤的藥,叮囑明月一定要記得涂抹。

        明月連連點頭,她還不放心,叫來翡翠一番叮囑。

        明月直到酉時才回了自個的院子,進門就見院里堆了幾盒點心,問過才曉得是明裕送來的。

        明月?lián)炝藘蓚吃了,又給翡翠和秋雁吃,秋雁吃了甜嘴,笑瞇瞇道:“昨日都亂了,二公子便先回來安置兩個姑娘,曉得姑娘回來了,方才上門,姑娘不在,公子便走了。”

        明月笑著進了抱廈,道:“嬌姐兒淑姐兒是不是也來了?”

        秋雁連連點頭,“您料事如神了,都不肯走,叫二公子講了兩句,拉拉扯扯地走了。”

        明月講了句好,這才舒坦地坐在抱廈里,笑道:“好在我現(xiàn)下才回來,若是撞上了,保不齊半夜還得睡在我院子里,吵得頭都要大。”

        兩個丫鬟都笑了,院子里已經點上燈了,她們把簾子打下來,提了水來洗漱。

        明月還念著潛哥兒呢,坐在榻邊脫了鞋襪,召來門房的問了,曉得李府來了人傳話的,又去把那人找來問了,曉得潛哥兒一切都好,這才放心躺下。

        許是白日里睡多了,明月翻來覆去睡不著,心里亂麻一樣。

        索性點了燈,倚在床頭翻起賬本來。

        翡翠睡在一旁的軟榻上,叫燭光驚醒過來,隔著帳子小聲道:“姐兒睡不著?”

        明月嗯了一聲,輕聲道:“我白日睡多了,現(xiàn)下看看賬本。”

        翡翠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可不好,傷眼睛的……”

        明月便聽話的把賬本放下了,躺在榻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她想起謝瑯玉來,叫自己別想,就越忍不住想,他同旁人講話的時候,給她撿鞋的時候,他笑起來的時候……

        明月翻了個身,用胳膊擋著眼睛突然有些難過,她覺得這樣很不好,表哥對她好,她卻心存不該有的幻想。

        明月要自己忍住不去想,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明月辰時不到便起來了。

        窗外天氣陰沉,卻很怡人,不冷不熱的。

        明月穿了件半舊的素綢小襖,洗漱過后就在抱廈里用早膳看賬本。

        到了巳時,橘如就來了。

        明月驚訝又高興,道:“今個怎么招呼不打便來了,來,坐這邊,地上亂的很。”

        明月把抱廈里的物件都撿了,賬冊丟到一邊去,同橘如挨著坐下了。

        橘如穿了件藍色的繡花小襖,下身一件百褶裙,瞧著漂亮又清爽,笑道:“聽說你家潛哥兒好了,我這才敢上門來的。”

        明月驚訝,“這話怎么講?”

        橘如先是嘆氣,搖了搖扇子,接著才道:“我嫂子,當時給你打包票,講你三舅母給她打過招呼了,留在那照看潛哥兒,誰承想,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心里愧疚,想要來道歉,家里的哥兒又脫不開身,就把我指派來了……”

        明月連忙擺手,“不至于不至于,哪里能怪到周嫂嫂身上去,太客氣了……”

        橘如一笑,“我嫂子就是這么個人,總怕做錯事情叫人怪罪的,我也講了,這樣反倒叫你不自在,她還是放不下,我也只好走一趟了……”

        明月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笑道:“你盡管告訴她,哪里怪得了她了,辛苦你跑這一趟了。”

        橘如搖搖頭,壓了壓聲音,道:“今個還有個事情同你講呢,你聽了保準得吃驚一會。”

        明月忍笑,叫丫鬟們都退到廊下去了,問道:“怎么,你且講講看,看我吃不吃驚。”

        橘如一笑,湊到她耳邊道:“先前安山上的事情,趙侯夫人不是原諒謝娘子了嗎,不過啊,山上那群婦孺里,心里都明鏡似的,如今已經沒什么人搭理謝娘子了,在宴上都沒個講話的人,我娘都叫我同她保持距離……不過此話暫且不提,你曉得趙侯夫人為何要原諒她嗎?”

        明月還真不曉得,“你快講吧,別賣關子了,聽得急死人。”

        橘如笑道:“是這趙侯夫人啊,她有個長子,原先也是個風流倜儻的少年郎,今年上半年,在玉門關傷了腿……自那以后走路就不好使了,我母親打聽出來的,那趙侯長子給謝歡求情了……”

        明月睜了睜眼睛,小聲道:“趙侯長子?”

        橘如點點頭,小聲道:“兩人怕是有些情誼在呢……不過,就算有他求情,謝歡此次,怕是要吃個大苦頭……”

        明月忍不住推她一下,“你且廢廢口舌,一次性講完好不好。”

        橘如直笑,笑了好一會才正經道:“我先前不是同你講了,郡主娘娘要給謝娘子請封縣主,叫她從里到外都尊貴起來……我還以為是旁人隨口傳的呢,這是也是昨日才曉得的,有人給宮里遞了帖子,這謝娘子啊先前是真的要鯉魚躍龍門封縣主了,家里把消息捂得死死的,但這帖子一遞,這縣主不但封不下來,太后娘娘還專程下了一道懿旨,斥責了郡主夫婦,講謝娘子蠻狠無道,還賜了謝娘子二十杖,如今這消息還未傳到蘇州,我娘都是才曉得的,我馬不停蹄便同你講了……”

        “二十杖?”明月瞪大了眼睛,“人不都得打廢了?”

        橘如一點也不可憐她,“我看到時是有好戲看的,這謝娘子瞧著怕是愿意挨杖責,也不愿意娘娘下懿旨,縣主封了一半,聽說封號都擬好了,結果不封了……不要叫人笑死啊,這樣丟臉,她那么心高氣傲的人,嘔都要嘔一口血出來……還一路傳到蘇州來,真是天下皆知了……”

        “竟然沒人求情嗎?”明月倒不是可憐謝歡,只是叫那二十杖有些嚇到了,這真是實打實二十杖啊。

        橘如只道不知,明月心中驚訝一陣,兩人對著琢磨半天,到底并不關心她,便拋到腦后去了。

        兩人講了會閑話,明月本來想講講張思源的事情,又覺得難免要提到謝瑯玉,倒不如不講,便按耐住了。

        兩人靠在一齊聊橘如的婚事,如今已經過了小定了,估摸著年前就要辦了……在明月的抱廈里用了午膳,下午橘如便回去了。

        明月心里有事情,看不進去賬本,便坐在抱廈里撿了個話本看,翻了兩頁覺得還蠻有意思的,正看著呢,沒一會,就有個婆子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大叫道:“姑娘!園子里打到一條長蟲!二娘子叫您去瞧呢!”

        明月還以為自個聽錯了,把話本和上,叫那婆子歇了會,院里的丫鬟奉杯茶給她喝,問道:“什么長蟲?你慢慢講,聽著怪滲人的。”

        婆子氣喘勻了,把茶一口悶了,這才道:“兩個姑娘同吳娘子在園子里推牌九呢,那樹上突然就掉下來一條長蟲,哎呦喂,可嚇人了!足足有拳頭粗,三丈長呢!園子里嚇倒一片,三姑娘連忙使人叫了個趕蟲的,這不還沒來!二姑娘不愿意跑,這下正在制它呢!”

        明月簡直大驚失色,一下就站起來了,“她還叫人請我去看!自個還制上了!這蠢東西!還不快把院子封了!不許人進出!”

        那婆子叫她一頓吼,連忙皺著臉又跑回去了。

        明月坐不住了,立刻就穿了件外裳,叫了秋雁,“你趕緊的,去找了舅母來,再去尋個大夫,她們沒個輕重可千萬別給咬著了!”

        明月急急地就去了園子里頭,一路腳滑了好幾次,險些摔了。

        緊趕慢趕到了,遠遠就聽見園子里尖叫聲一片,進去一看,丫鬟婆子跑成一堆,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前方但凡有一點異動,立刻一陣死命叫喚。

        前邊的明嬌那叫一個顯眼,把丫鬟們護在后頭,挑著個棍子大戰(zhàn)黑蟲,身后的丫鬟們托著她的胳膊串了一長串,跟著明嬌左搖右擺,又不敢松了主子,只得閉著眼睛尖叫。

        明月心跳都停了一瞬,那玩意簡直不敢細看,見明嬌還拿棍子要制呢,只大喝一聲:“嬌姐兒!你做甚!瘋了不成!還不趕緊跑!”

        明嬌聞言笑了一聲,大聲催促道:“長姐!快來看吶!可長可長!差點就跑了!我留著給你看呢!”

        明月嗓子都叫啞了,無意間看了那玩意一眼,頓時毛骨悚然,腿一軟,差點坐到地上了,連忙叫翡翠把自己扶到一旁的石頭上去了,喘了好久的氣,才憋出力氣大喝道:“鬼才看!趕緊走開!”

        明嬌只當沒聽見的,丫鬟婆子扯她也不肯走。

        明淑逃命似的跑到了這邊,帶來一串丫鬟婆子,抱著明月哭道:“二姐姐瘋了,她還要抓起來呢!”

        明月還沒講話,謝氏來的很快,一見明嬌挑著根棍子,再一看棍子上纏著的物件就尖叫一聲,幾乎是原地蹦了兩下:“啊——放了放了!你發(fā)什么癲啊!”

        明正謙正巧下職,見園子里亂糟糟的,謝氏的叫罵聲格外明顯,他立刻樂呵了,背著手探進來看,一看嚇一跳,明嬌正在那逗大蟲呢!旁人的叫喚她只當聽不見的,一心一意要把這大蟲串起來。

        明正謙連滾帶爬跑進去扯明嬌,明嬌捏著棍子不放,叫明正謙打了好幾下手,這才把棍子丟了,扯著她出來了。明正謙差點把腿嚇軟,拖著明嬌罵道:“滾蛋滾蛋!”

        園子里雞飛狗跳,丫鬟婆子們叫成一堆,一桌牌九散了滿地,趕蟲的人來了,把這大蟲抓起來了,才慢慢平息起來。

        謝氏氣都喘不過來了,又不肯進園子坐,明月只得把她扶到自己方才坐過的石頭上,謝氏撐著大腿哭道:“我怎么生了這么一個玩意,我真是,氣死我了……”

        現(xiàn)下都到了下午了,這園子里動靜大的很,老夫人都曉得了,連忙找人來問。

        謝氏將園子封了,看看有無人被咬著了,趕蟲的講這蟲無毒,謝氏才放心一些,連夜叫人探查,若是還有,也一并抓了。

        這園子都荒了幾日,丫鬟婆子們遠遠地就繞著走。

        幾人去了老夫人的院里講話,明月現(xiàn)下腿都軟,口干舌燥,坐在抱廈里直喝茶。

        老夫人的美人榻搬到院子里,明正謙夫婦也坐在抱廈里,三個姐妹坐在一堆,明淑噼里啪啦一陣告狀,老夫人聽得直笑,“嬌姐兒可真是巾幗不讓須眉,這可是好東西,是有福氣的意思,咱們家啊,這是有貴人上門了,要轉運了……大老爺,你可千萬別打殺了,找個山放了去,這是大仙在咱們府上借住呢……”

        明正謙現(xiàn)下想起來就犯惡心,兩股戰(zhàn)戰(zhàn),連連擺手,茶都喝了一壺,道:“放了,趕緊放了。”

        明嬌一笑,“你們都怕,我可不怕,我去放了去……”

        謝氏立刻直起身子揚手喝道:“那你怕不怕嘴瓜子!”

        明嬌訕笑一聲,自個便坐下了,要往明月身上靠,明月拿腳把她抵開,“你今個回去好好沐浴一番,不然別挨著我。”

        明淑也立刻靠在明月身上,絕不挨明嬌一下。

        老夫人看得直樂,又講起自己在府上看見大蟲還是做女兒的時候,“那時候天子南巡,在蘇州別院住過小半月,我們府上就進了大蟲,那一年的運道都好……”

        一行人講著閑話,天眼看著就黑了,一家子便留在老夫人院里吃晚膳了。

        一張八仙桌擱在院子里,丫鬟們把廊上掛了一圈燈籠,院子里就亮堂起來。

        一桌子的好菜,小輩們嘰嘰喳喳地圍著,老夫人難得的高興,她院子里冷清,小輩們都不愛來,少有這樣熱鬧的時候。

        三個姑娘吃著拌嘴兩句,老夫人都笑瞇瞇地聽著。

        明正謙吃了口小菜,嘆道:“莫不是快要到祭祖的時候了,這才冒出這玩意來……”

        老夫人哎了一聲,笑道:“什么叫這玩意啊,這是貴人上門了,是大仙,祭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明嬌插嘴,“不就是條長蟲嗎,什么大仙……”

        老夫人瞪她,“大仙,就是大仙,你冒犯大仙,小心它來找你,夜里把你叼了去了……”

        明嬌以往怕老夫人,今個難得夸她一句,她正得意呢,握著筷子道:“且來吧,叫它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謝氏立刻給了她一下,“你曉不曉得這是有毒的,給你來了一口,我也跟著不活了!”

        謝氏講著還傷心起來,明正謙連忙安慰,明嬌也縮著脖子不講話了。

        謝氏好一會才平復情緒,想起方才的場景都覺得渾身發(fā)軟,明正謙趕緊講了祭祖的事宜來叫她分心,講了半天也沒個章程。

        老夫人最后道:“還有半個月,不急不急。”

        幾人吃到興起,還叫人端了熱酒來喝,吃到天色全黑。老夫人看著天色笑道:“正好佳姐兒的牌位也回來了,不是一直沒做法事嗎,明個找人來做一場,再供奉供奉大仙……府上如今不就有借居的郎君,且把謝公子叫來,一齊拜拜,這都是有好處的……”

        明月聽得直吃菜,把謝瑯玉叫來拜大仙,老夫人也是敢想……

        謝氏不好拒絕,在桌子底下掐了明正謙一下,明正謙哎呦一聲,笑道:“好啊,拜拜也不少個什么……月丫頭啊,你去,啊,你去叫你謝表哥,我們做長輩的哪里好出面啊。”

        謝氏轉頭瞪了明正謙一下。

        明月苦著臉,她難道就好出面了嗎!明月艱難地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她現(xiàn)在想到謝瑯玉就覺得心慌手麻,一點也不想去見他,避都來不及呢。

        明月連連搖頭,握著筷子道:“大舅舅,叫嬌姐兒去吧,表哥肯定答應的……”

        明嬌一撇嘴,她就是有事情使喚她,她就不樂意,不找她她又欠得慌,“那不如叫二哥哥去,做甚叫我去……”

        明正謙擺手,看著明月笑道:“你去遞個話就行,現(xiàn)下天氣要冷了,也不曉得他院里的物件齊備不齊備……”

        老夫人安靜地聽著,先看了看明正謙,又看看明月,半晌才笑道:“月姐兒去吧,又不是什么壞事,不來就不來,也不礙事……”

        老夫人都這樣講了,明月食不知味地放下碗筷,面上笑著應了,心里沉甸甸的。

        這不是謝瑯玉來不來的問題,是她不好意思去見謝瑯玉。

        這頓飯吃了很久,老夫人高興,拉著兒子兒媳講話,直到戌時才散去。

        明月伺候老夫人洗漱了,才疲憊地回了自個的院子。

        翡翠提了熱水來,她草草洗漱,換了件單薄的褻衣,坐在榻邊泡腳,手里拿著本賬本,怎么也看不進去。

        “舅母明個就要找人嗎?我哪里有時間去找表哥呀,且祠堂里也忙呢,我還得給母親拜拜呢,真是……唉。”

        明月找了許多由頭,又都覺得不靠譜,她就是不想去見謝瑯玉,光是想想就覺得哪里都別扭。

        明月泡了腳,躺在榻上,翡翠給她的腳上藥,她拿手蓋著眼睛,長長地嘆了口氣。

        第二日,府上早早就熱鬧起來,謝氏找了人來做法事,進進出出許多陌生的面孔,府上到了用膳的時候還要擺上幾桌呢。

        明月辰時不到就醒了,先去祠堂外邊看著一群人吹吹打打的,又給明佳上了兩炷香。

        捱到了午時,實在沒由頭拖了,明月不得不去了,她想了想,覺得以前自己在謝瑯玉面前失了太多的禮數(shù)了,這會便亡羊補牢地提了個籃子,裝了許多橘子,提著就在長豐園外邊打轉。

        長豐園的門口進進出出,不時有穿著長袍的男子來往,門口守著侍衛(wèi),看著很忙一樣,明月站在遠處的拐角里,見狀就更加不敢上前了。

        過了好久,明月呼了口氣,一把拽著翡翠,低聲道:“我可真是不想去,你等會且附和我,只當我們來過了,表哥不得閑,便不去了。”

        二人又要回祠堂去,沒走兩步就叫人叫住了。

        趙全福頂著張圓臉,站在園子門口笑道:“哎呦喂,果然是姑娘,方才有人來報,講咱們院子前邊有人站老半天了,進也不進,走也不走,老奴還以為是誰呢……”

        趙全福笑瞇瞇地走過來,“三爺就講了,是姑娘在這罰站呢,老奴還不信,覺著三爺胡扯……您在這站著做甚吶,且進來啊。”

        明月推拒兩下還真走不得了,叫趙全福拖著胳膊進了長豐園。

        長豐園里人很多,人來人往卻安靜極了,幾乎走幾步就有人站崗,守衛(wèi)比上次來森嚴了許多。

        趙全福領著明月進了書房,謝瑯玉正聽著人講話。

        待那人匯報完了,謝瑯玉點點頭,沒講多的。

        趙全福便笑道:“還真叫三爺猜中了,就是姑娘呢,我方才出去的時候還站著呢。”

        明月進來了也不敢亂看,方才那個講話的男子見狀,朝謝瑯玉行了禮,悄無聲息地便走了。

        謝瑯玉頭也不抬,明月叫趙全福引著,就直愣愣地站在書桌前,謝瑯玉坐在書桌后面,明月幾乎是下意識地打量了他一眼。

        他正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看著桌上的冊子,今個穿了件素色的廣袖長袍,身材高大,這樣素凈的顏色他穿著也好看,袖口繡著金線,他修長的一雙手就從里邊探出來,穩(wěn)穩(wěn)地握住筆,抬手的時候,甚至可以看到一截線條漂亮的小臂。

        書房朝陽,亮堂堂的,謝瑯玉靠在椅背上翻書時,長睫微微垂著,冷白的皮膚幾乎在發(fā)光。

        謝瑯玉不講話,明月也不講話。

        明月想起昨日,謝瑯玉要同她講話,她卻閉上了眼睛,后來又叫他,他卻不應聲了,表情似乎也是冷淡的。

        謝瑯玉垂著頭寫字,書房里安靜一會,明月半天也不講話,謝瑯玉抽空抬頭,看她一眼,好笑道:“講話呀,又到我這里罰站嗎?”

        明月臉上一紅,提著手里的籃子踮了一下腳,在書桌對面的玫瑰椅上坐著了。

        明月把籃子抱在懷里,小聲道:“今個做法事,不曉得表哥有沒有時間,請表哥也去湊熱鬧。”

        謝瑯玉沒講話,不講有空沒空,也沒繼續(xù)看冊子,只靠在椅背上看她一會,又看著她的籃子,道:“這是什么?”

        明月如實道:“是橘子。”

        謝瑯玉道:“給我的嗎?”

        明月點點頭,道:“很甜的。”

        謝瑯玉嗯了一聲,講,“這樣啊。”

        他好像還想講什么,明月怕他不要,立刻道:“表哥,很甜的,你嘗一個吧。”

        明月提著籃子走到他身邊,突然又想起來她并不能保證每一個都很甜,連忙補了一句,“大多數(shù)都很甜,酸的丟掉,不要吃。”

        謝瑯玉見狀,只好把筆放下了,明月站在他身邊,提著籃子看他不拿,還以為他不想要,心里一慌,就聽謝瑯玉道:“放在桌上吧,提著不累嗎?”

        明月連忙放在書桌上了,像是壓到了東西,她想挪一些,又沒太好意思。突然又想起上次來書房無意翻到的物件,立刻移開了視線不再看書桌了。

        謝瑯玉看了一眼,沒講什么,揀了個橘子剝了。

        趙全福很快拿來一個小碟子接皮,謝瑯玉人好看,手指也是漂亮的,把橘子皮剝了,里邊的肉一點也沒傷著,撥了撥細線,接著分成兩半,自己在一半里又剝了一瓣吃了。

        謝瑯玉靠回在椅背上,把橘子咽了,笑了笑,看著明月道:“是還蠻甜的。”

        他這樣講話,眼神停在自己身上,明月不曉得為什么,也翹起唇角,突然一點也不緊張了,雀躍道:“那表哥多吃幾個。”

        謝瑯玉沒講話,把自己吃過一瓣的給了趙全福,另一半沒動的放在明月手里。

        明月愣愣地接了,謝瑯玉叫她拿好,笑道:“這個是甜的,你吃吧。”

        趙全福嘗了,甜的咧嘴笑,“哎呦,姑娘愛吃甜的,這個就和胃口呢。”

        明月也吃了一瓣,嘴里甜滋滋的,低頭見謝瑯玉正笑著看著她,她不知道為什么就紅了臉,輕聲道:“是蠻甜的。”

        謝瑯玉笑了笑不講話。

        趙全福拿了帕子來給謝瑯玉擦手,絮叨道:“姑娘愛吃甜口,倒是要注意壞了牙,京里就有個小公子吃壞了牙,一嘴牙都是歪的,奴才見了都覺著滲人……”

        趙全福講得嚇人,明月連忙舔了舔牙齒。

        謝瑯玉聞言,抬頭很仔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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