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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疲倦


夜里仿佛是一場陣雨,  時大時小,現下就越下越大,坐在屋里都能聽見雨水落在青石板上的聲音。

        明月用胳膊擋著眼睛,  伏在膝蓋上,小聲道:“我不想他出事……我想他好好的……”

        趙全福紅著眼睛在邊上打轉,柔聲道:“姑娘,  別慌,  沒事的,啊,沒事的,老奴現下就去探聽,  老奴跑著去,快快地回來……”

        明月捂著臉,好一會才直起腰來,她吸了吸鼻子,繼續給自己穿鞋襪,眼淚止不住地掉,邊道:“不要跑著去,  要慢慢去,  不要摔倒……老先生,你在院子外邊叫兩個人,叫他們同你一齊去。”

        趙全福點點頭,還拍了拍胸脯,道:“姑娘等著,  老奴一會就回來了,  您只等一炷香,  肯定沒事的……”

        明月搖了搖頭,  哽咽道:“不好,您要看路,不能著急……”

        趙全福連連點頭,拿袖子按眼角,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趙全福幾步便到了門口,傘都沒打,他要帶著人走。

        這一行侍衛二十人,趙全福不要旁人,怎么著都要拉著趙征武走,不放心他留在這,又講一些刺激人的話。現下不好處置他,過后有他好果子吃的。

        趙征武冷冷地盯著趙全福,趙全福呸了他一聲,死死地拽著他的袖子,尖著嗓子道:“怎么,老身還指使不動你了?”

        趙征武本不愿走,兩人僵持了好一會,趙征武低聲同一旁的手下叮囑了幾句這才離去。

        院子里,趙全福帶著人走了,屋里便安靜極了,明月吸了吸鼻子,坐在床邊發呆。

        門還沒關,外邊的風夾著雨往里邊吹,明月打了個寒顫,這才回了神。

        翡翠把屋里的蠟燭都點起來了,給明月找了油衣,拿了雨傘,就焦灼的在門口打轉。

        明月把鞋襪穿好了,看著黑漆漆的窗外,隱約可見細密的雨水,遠處黑漆漆一片的山林。

        明月突然有些后悔了,不該叫趙全福去的,他年紀大了,腿腳沒有年輕人靈敏,還不如就只叫門口的侍衛去。

        明月蹲坐在床邊,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翡翠六神無主,想去門口瞧瞧,明月低聲叫住了她,道:“莫走動了,等母親來之前,莫要出屋子。”

        翡翠點點頭,輕手輕腳地去把門關了。

        翡翠剛關上門,外頭的侍衛便進來了,站在門前敲門,大聲道:“夫人,何不叫我等送您上山去,現下雨勢漸長,趙全福怕是難以立刻回來,這樣等著豈不是心焦。”

        明月不出聲,翡翠大著膽子迎了一句,“你是誰?”

        外邊安靜一會,道:“下官是巡邏隊里的。”

        明月看了一眼門口,啞著嗓子道:“不必了,你退下吧。”

        那人躊躇一會,咬牙道:“夫人,三爺現下狀況不好,您若是……”

        明月突然大聲道:“叫你退下!”

        屋外的人影像是看了會關起來的木門,猶豫好半晌才離開了。

        明月抿了抿唇,吼了這一聲,她人都有些發軟,叫翡翠把門栓插上了。

        明月渾身沒力氣,揉了揉額頭,心里各種各樣雜亂的想法,想到不好的,立刻便去想旁的,生怕成了真的,好半晌才想起來問一句什么時辰了。

        翡翠見她面色煞白,心里害怕的很,不住地順她的背,搓著手同她閑話,道:“后半夜了,這天色,怕是丑時末了……”

        明月勉強應聲,逐漸又坐不住了,她不僅僅開始擔心謝瑯玉,又開始擔心趙全福來。

        明月心里煎熬,身心俱疲,倒在床上用胳膊擋住了眼睛。

        她太難受了,有些無助地把臉藏在被子里,覺得害怕極了。

        明月覺著自己等了好久,各式各樣的猜想縈繞在心頭,讓她心里像是爬滿了螞蟻一樣。

        趙全福回來的其實很快,身上濕透了,帶著謝嬤嬤還有許多婆子一齊來的。

        明月聽見他的聲音的時候,眼眶一熱,長長地松了口氣,連忙坐起來了。

        趙全福帶著人進來了,明月見他安然無恙,叫他趕緊去換衣裳。

        謝嬤嬤帶了一大批人來的,她坐在腳榻邊,摸了摸明月的手,臉色很不好看,對趙全福也沒有好態度,低聲道:“夫人本就才坐胎,合該好好養著的,萬事都不該驚擾,現下卻夜半被人驚醒,若是有個什么好歹,誰擔得起責任!”

        趙全福連連應聲,一句多的都不講,明月撐起一個笑,道:“不怪老先生,且叫他去換衣裳吧。”

        謝嬤嬤也無意責怪趙全福,她方才已經曉得了其中內情,心里已把那趙征武碎尸萬段了好幾遍,只是現下不好處置,壓下不表罷了。

        等趙全福去換衣裳了,謝嬤嬤緊緊地握著明月的手,見她臉色不好,柔聲道:“夫人,您聽老奴一句,現下山上狀況不明,您不能上去……大夫人已然上山了,山上早已戒嚴,山腳的兵全調到上邊來了,山上多少人啊,若是有個好歹,您磕碰著了,老奴也不活了……”

        明月笑了笑,但是不太笑得出來,輕聲道:“好,我不急著去,我就想曉得三爺現下如何了,您給我講講,山上到底是什么狀況,我心里實在是難熬……”

        大謝氏是子時的時候得的消息,離現下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時辰了,大謝氏當時立刻便帶著人深夜上了山,現下都未歸,也沒消息傳回來,只是底下的侍衛全部調到山上去了,估摸著事情是鬧得很大。

        謝嬤嬤給明月披了件外裳,握著她的手道:“三爺受傷了,傷的……怕是不輕,現下狀況不明,您一定得撐下去,您還得給三爺守著家呢……”

        明月勉強點了點頭,喉頭哽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講不出來,低頭擦了擦眼淚,忍著沒哭出來。

        謝嬤嬤想服侍她躺下歇息,明月搖搖頭,語氣帶著哭腔道:“他,他是不是不大好啊,我還是有些想去看他……我心里太難受了……”

        謝嬤嬤也紅了眼睛,輕聲道:“咱們誰也不曉得,現下若是上山,山里還有人埋伏著,那要如何是好?”

        謝嬤嬤好不容易把明月勸服了,要服侍她歇息,明月搖搖頭,抱著膝蓋哭道:“我睡不著的,且讓我坐著吧。”

        謝嬤嬤只得同意,她帶了許多下人來,現下連忙去廚房熬湯,有的把屋里的燈都點起來,熏上了安神的香料。

        屋里的人多起來,明月給自己擦了眼淚,安靜地看著,心里卻還是安定不下來,她這樣坐了一會,忽然叫翡翠把裝料子的箱籠都收拾出來。

        翡翠帶著兩個小丫鬟,連忙便去了,抬了三個檀木大箱子來。

        明月搬了個小凳,拿熱帕子擦了手,一件料子一件料子地瞧過去,她摸了摸一件緋紅的福紋云錦料子,拿出來展開看,吸了吸鼻子,輕聲道:“我想用這個給三爺做衣裳。”

        翡翠忍著沒掉眼淚,也搬了小凳坐在她身旁,輕聲道:“這料子顏色重了,三爺平日里像是穿得素雅……”

        明月笑了笑,眼皮紅紅的,道:“他不愛穿,這樣的衣裳少,但是穿著好看。”

        明月把這匹料子挑出來,又看著其他的箱籠,選了好幾匹,就著蠟燭看紋理。

        謝嬤嬤在一旁,瞧的也難受,她安慰明月,也安慰自己,道:“沒事的,夫人,咱們三爺福大命大,往年還有兇險的時候,三爺就沒有過不去的檻,沒有辦不成的事,他頂著家中的門戶,決計不會有事的,不著急,啊……”

        明月低著頭,好半晌才小聲道:“可是這太難捱了。”

        謝嬤嬤擦了擦眼角,長長地呼了口氣。

        自打謝瑯玉從蘇州回來了,謝家過了一段安穩日子,都忘了先前幾十年是怎么過來的了,今個這一下,真是一記響鐘敲在心頭。

        沒一會,謝氏帶著明嬌幾人來了。大謝氏方才走的時候沒驚動人,謝氏還是方才趙全福來叫門的時候才曉得的,急忙便起了身。

        謝嬤嬤早就打理好了,即刻便來陪伴明月,她們因著收拾,這才來的慢了一些。

        屋里人多了,圍坐在一齊,卻少有人講話。

        明月選好了料子,就坐在床邊發呆。外邊有隊伍調派的聲音,整齊的腳步聲往山上去,隔一會就有一陣,一直都沒停。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了,明月倍感煎熬。她輕輕地扣著手心,全心全意地想著謝瑯玉,希望他平安無事。

        明嬌幾人不敢講話,都白著小臉坐在腳榻邊,心里惶恐的很。

        謝氏心里沒著落,看著天色,非常急躁,很怕謝瑯玉真的出事了,謝家又回到當初那個時候。

        謝氏在窗邊打轉,轉頭見明月臉色煞白,按捺住心里的焦躁,柔聲道:“月姐兒你放心,沒事的,不會有事的,乘風早已今非昔比,哪這樣容易便出事。”

        明月已經聽了許多安慰了,現下也能笑著點點頭,再多的話也講不出來了。

        謝氏見她神思不屬,在心里嘆了口氣,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低聲道:“山上現下已經封了路了,什么消息都傳不過來,獨獨真是有事了,這是攔不住的,馬上就能傳過來……”

        明月眼眶一紅,很聽不得這樣的話,她抿了抿唇,呼吸都有些疲累。

        明月就這樣枯坐許久,直到天邊際白,天色陰沉沉的,還在下著小雨,廚房里的人熬了湯,端到主屋給主子們暖暖身子。

        明月捧著碗藕湯,一口都喝不下去,胃里仿佛裝滿了又硬又涼的石頭,再填不下旁的了。

        外邊的動靜到了白日里就越發的大,有零碎的腳步聲在外邊響起,又漸漸遠去,明月的心一直提著,有人來就心跳加快,耳膜都一鼓一鼓地響,眼睛腫的發疼。

        謝氏叫人裹了草藥來給明月敷眼睛,她也有些坐不住了,在門口打轉了小半個時辰,最后坐在門口,手里不住地轉珠子,低聲念叨著什么,明月多看了一眼,像是自打蘇州山上出事了,謝氏總是常年帶著佛珠。

        明月原本不信這些的,可現下卻覺著,若是真有用,謝瑯玉能平安無事,她也愿意一年到頭都帶著佛珠,對佛祖虔誠尊敬。

        謝嬤嬤在外邊盤問守夜的侍衛,她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怕驚擾了屋里的明月,明月其實聽得差不多了,她沒心思收拾,還是裝作沒聽到。

        屋里的榻上躺了幾個小娘子,是明嬌幾人熬不住了,縮在一齊睡了,丫鬟們輕手輕腳地蓋了被子,俱都靜靜地不講話。

        明月端著湯,艱難地喝了一口,眼淚卻滴到湯里,她聞著藕湯的香味,輕聲吸了吸鼻子。

        這幾個時辰實在難熬,明月甚至有一瞬間特別后悔自己夜里被敲醒了,若是沒醒,一覺睡到午時,謝瑯玉興許已經回來了。

        又覺得不好,因為她真的很想很想第一時間就見到他。

        謝氏幾次勸明月去歇息,明月也想歇息,但是眼睛一閉上,就生怕錯過了什么,急不可耐地就要睜開。

        等到了辰時,院子外邊傳來腳步聲,明月已經失望了許多次了,還是下意識抬了抬腦袋,用力地按了按手里的白瓷小碗。

        院門忽然被人推開了,明月抿住唇,打頭的是大謝氏,明月一下就站起來了。

        大謝氏衣著整潔,頭上的頭面也十分體面,可是眼下青黑,面色蒼白,狀態瞧著很差。邊上跟著丫鬟打著傘。

        謝氏也瞧見了,連忙起身迎了幾步,大謝氏擺擺手,叫她止步,自己往屋里來了,她面色不好看,但是精神氣還不錯。

        明月站在屋里看著她,心里忽然安定了一些,慢慢走到門口。

        丫鬟給大謝氏打傘,都跟不上她的腳步,大謝氏步子走得又急又快,幾步就上了長廊,她沒講多的,只對著道:“月姐兒,收拾物件,這幾日怕是要去山上照顧乘風。”

        明月點點頭,一下眼淚都要出來了,扶著門框緩了半天。

        謝瑯玉現下沒事,比起心里那些可怕的想法,這真是個好消息。

        翡翠也心里一松,連忙帶著人收拾物件了。

        明月沒有心思管這些,見大謝氏同謝氏在八仙桌前坐下了,連忙跟著坐了。

        大謝氏幾乎是一夜未睡,現下喝了口涼茶提神,見屋里開始收拾物件,還有幾個小娘子睡覺,低聲道:“山上封到現下,一能出人,曉得明月也得了消息,我立刻便來接人了……昨個實在兇險,兩儀殿里議事到子時,長兄同乘風一齊走,遇上了刺客,一行像是有十幾人,乘風傷了后背……”

        大謝氏頓了頓,手都有些發顫,啞著聲音道:“不大好,口子深,劃得也長,我守到現下……好歹是命還在。”

        大謝氏邊這樣講,邊紅了眼睛。她昨個守了一夜,熬了一夜,乘風夜里發熱,她不敢離開,也嚇得不敢閉眼睛,幾次不好,差點就要叫人去山下接明月了,好在熬過去了,現下想起來都心驚肉跳。

        大謝氏來的匆匆,也著急趕緊上山去守著,見明月在一旁揉了揉額心,臉色浮腫,瞧著很狼狽,人都有些恍惚,語氣慢慢變得狠辣,看著明月道:“此事本不預備叫你曉得的,如今哪里敢那這樣的事情驚擾你……過后那些走漏消息的,一個也饒不了……”

        這一環套一環,大謝氏哪里還看不出來是有人針對謝家下狠手了,昨日若是明月耐不住要上山去,最少也得摔一跤。

        大謝氏臉色很不好看,不住地搓手,低聲道:“不曉得是誰的人,天子周邊,這樣猖狂……”

        曉得謝瑯玉現下沒有生命危險,謝氏念了幾句阿彌陀佛,差點掉眼淚了。

        明月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會,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見屋里很快收拾好了,明月一刻也不耽誤,立刻就要往山上去了。

        大謝氏看她的眼神很溫和,道:“山上許多人,你且梳洗一番,乘風現下已經睡著了,不急這一會。”

        明月連忙哎了一聲,她都忘了自己還未洗漱,狼狽的很。

        等到洗漱完了,已經是辰時末了,明月打起精神,盤了發,帶了一整套頭面,臉上還打了脂粉,好歹能見人了。

        三個妹妹還睡成了一團,謝氏留下來看院子,大謝氏帶著明月一行人便上路了。

        外頭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明月被兩個嬤嬤護著,身旁有個丫鬟打傘,身后墜著一行下人,她踩著青石臺階,心里著急,腳步卻走得很穩,慢慢地往山上去。她現下若是摔跤,真是平添負擔了。

        大謝氏照顧她,走得也很慢,雨水打在油紙傘上,旁邊是清脆的樹林,兩人邊走邊低聲講話。

        大謝氏的面上是掩蓋不了的疲憊,她昨日守著謝瑯玉,不曉得哭濕了多少帕子,怕的手腳發顫,現下面對年輕的明月,又得扛起婆母的膽子,她想了想,輕聲道:“乘風不容易,這么多人,都指望著他,他壓力大,許多事情都不能做……好在娶了你,也有了些清閑時光……”

        大謝氏勉強笑了笑,側頭看著明月,道:“昨個嚇到你了,乘風惦記你,叫咱們別往山下傳消息,若不是那趙征武……”

        明月含著淚搖了搖頭,一句話也不講。

        大謝氏又看著自己被雨水浸濕的裙擺,拍了拍明月的肩膀,輕聲道:“你是個好孩子……如今朝里的形勢不好,今個這事一出,咱們家咽不下這口氣,今年怕是沒有幾日安生日子能過了,你……”

        謝瑯玉在離兩儀殿不過五里的地方遇刺了,皇帝昨個怒急攻心,在兩儀殿里吐了血,這就是今個山上如此異動的緣故。

        皇帝明擺著身子不好了,幾方人暗自忍耐這么多年,如今都按捺不住了。且太子妃的肚子也到了見分曉的時候,怕是等不到過年,這場拉鋸十幾年的暗戰就要分出勝負了。

        謝瑯玉處在旋渦中心,而明月是他的妻子。

        明月靜靜地聽著,明白了大謝氏的意思,她看著腳下的路,兩人一步一步地沿著濕潤的臺階往上走,山上霧蒙蒙的,明月的心像是叫一碗溫水泡住了,難受的有些發脹,她認真道:“我能嫁給三爺,心里是十分歡喜的,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想同他一齊……”

        大謝氏怕她因謝瑯玉如今危機四伏的狀況而感到退卻,明月一點也不會,她只是心疼謝瑯玉,想想就覺得胸口發澀,也怕拖了謝瑯玉的后腿。

        大謝氏別過頭去擦了擦眼淚,啞著嗓子道:“好,這樣好,今年不好過,咱們就一家人一齊,一齊把今年過了……往后都是風和日麗的……”

        小雨打在油紙傘上,這一路上去,得走小半個時辰,大謝氏同明月講起謝瑯玉父親的事情。

        大謝氏提起這個,語氣和緩又平靜,“當年我們謝家,可比如今還顯赫,我父親是先皇的老師,不走家里的路子,是探花出生,極得那群文臣喜愛,他輩分又高,門生遍布朝野……如今的顧治成,放在他那個時候都是不夠看的,太生嫩了……我長兄也不行,只得了我父親半分神采,父親當年甚至有個謝師的稱號,咱們謝家,當真是風光無兩……”

        “什么溫家啊,顧家啊,給我們家提鞋都不配,特別是溫家,靠女人起家的裙帶門戶,當年哪里輪得著他們這樣囂張,如今整日在朝堂上同長兄嗆聲,早忘了當初腆著臉的時候了……”

        明月安靜地聽著,時不時應和大謝氏一聲。

        大謝氏笑道:“那年我十六,方才及笄,榮王還年長我幾歲,他那時已經二十一了,我是十八有的乘風,榮王走時……沒有三十歲……”

        大謝氏講到這就停了,頓了頓才繼續講下去。

        兩人現下已經走完兩條山道了,明月的鞋子都被下到地上的雨水浸濕了,聽著大謝氏輕聲道:“乘風這么多年,他有時候也不想往前走,都是咱們推著他走,不走不行……當年先皇是屬意榮王的,如今的陛下雖占了嫡長,卻并不得圣意……他足足長了王爺十歲,但是先皇就是中意王爺……”

        皇帝不疼長子疼幺兒,長子年長,羽翼豐厚,自然不滿,且謝氏當年風光太甚,大謝氏不講當初的細節,明月自己也能想許多。

        大謝氏笑了笑,看著遠處的山林,道:“他叫我先回家,我是不愿意的……沒辦法啊,還是回來了……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明月抿著唇,像是不經意一般別過了腦袋。

        兩人接下來都只講一些閑話,大謝氏對太子同顯王都極其嫌惡,她心里覺著昨個刺殺謝瑯玉的不是太子便是顯王,提起來都要作嘔了。

        大謝氏低聲道:“這次真算是撕破臉皮了……”

        一行人到承輝殿的時候已經是巳時了,殿里正熱鬧著,太后坐在主殿的主位上,身旁陪著一群婦人。

        明月急著想去內殿守著謝瑯玉,卻不得不先去給太后見禮。

        太后衣著樸素,身邊還陪著太子妃,現下握了明月的手,見她的眼睛微微紅腫,不由道:“好孩子,瞧這眼睛……嚇壞了吧,乘風現下好著呢……”

        明月強笑著點了點頭,想要脫身,卻被太后指著坐在了邊上,要陪著講話,大謝氏自個找了個椅子坐了。

        屋里人的眼神隱晦地在明月同大謝氏身上打轉,氣氛很是微妙,這屋里真是什么人都有,皇后同太子妃都來了,明月甚至瞧見了坐在角落里的溫姝,顯王妃也來了,連清河郡主都來了,把殿里坐的滿滿當當的。

        氣氛微妙,太后卻仿佛沒察覺,端著茶杯嘆氣道:“山上的守衛都是吃白飯的,就是平日里待他們太仁慈了,一個個都懶差事了……”

        這話像是在講宮里的守衛,太后的眼神卻是瞧著皇后的,顯然心里也清楚,多半是太子的人做的。

        皇后的臉色也不好看,捏著帕子,勉強笑了笑,當做沒聽見的。

        殿里有人附和幾句,明月無心講話,靠在椅背上出神。

        太后眼神淡淡的,好半天才道:“哀家現下去瞧瞧皇帝,他昨個為了這事氣到了,后宮里也沒個體貼人,現下怕是心里不舒坦……”

        皇帝吐血的事情,太后等人瞞得死死的,對外只講累了歇在了兩儀殿

        太后又低聲安慰了明月幾句,帶著人便要走,見皇后還坐著不動,不由瞥她一眼,冷冷道:“皇后不走?”

        皇后被當面這樣下臉面,像是氣短一樣,一聲都不吭,跟著太后走了,太子妃倒是留下來了。

        兩人的下人多,一走,屋里一下就清靜了一半。

        清河郡主同顯王妃挨著坐著,謝歡陪侍后邊,腦袋垂得低低的。

        太子妃像是想講話,身后的溫姝也蠢蠢欲動。

        明月一句話也不想聽,直接起身講了告辭。

        顯王妃見狀,瞇了瞇眼睛,搖著扇子笑了笑,還想把明月留下來,叫大謝氏攔住了,明月顧不上換鞋襪,很快去了內殿。

        溫姝低聲同太子妃講了幾句話,太子妃拍拍她的肩膀,也小聲道:“沒事的,等她出來了再講,不急這一會。”

        太子妃為太子這樣傷神過不曉得多少次,倒是曉得明月現下是什么也聽不進去的。

        殿里的布局同家里不太一樣,殿里很大,最里邊是一張拔步床,床上的帳子繡著福紋,現下打下來了,一旁守著兩個小宮人,殿里的裝潢典雅貴氣,還有一股好聞的熏香。

        明月無暇看這些,她把手里的扇子擱在一邊的柜子上,小聲示意兩個宮人先出去,自己慢慢走到了床邊。

        明月掀了簾子,蹲在床邊看著謝瑯玉。

        謝瑯玉伏在床上,身上蓋著被子,偏著腦袋睡著了,帳子里有一股藥味。

        謝瑯玉一半的臉頰埋在枕頭里,瞧著很蒼白,越發顯得鼻梁的線條好看,長直的睫毛垂在臉上,明明在睡覺了,眉眼間卻有一股擋不住的疲憊,明月很輕地吸了吸鼻子。

        明月曉得他傷在背上了,把手伸進被子里,摸索了一會,只小心地挨了一下他的腰側。

        謝瑯玉像是睡得很熟了,伏在枕頭上,呼吸很平緩,一點反應也沒有。

        明月怕碰疼了他,便收回手抱著自己的膝蓋,安靜地看了他許久,腳都蹲的有些發麻了,才小聲地叫了一句,“表哥。”

        謝瑯玉的睫毛顫了顫,過了好一會,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后慢慢睜了睜眼睛,像是還沒睡醒,就這么偏著頭,一半的臉頰都埋在被子里,有些疲倦地看著她。

        明月對上他的眼神,眼眶一熱,突然感到難過。

        明月小聲哭著閉上了眼睛,肩膀靠在床邊,有些無助地把額頭貼在了謝瑯玉的臉頰上。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謝謝小天使們的支持~鞠躬!會加油加油碼字更新的~

        奪嫡正式拉開序幕!

        感謝在2022-05-30  21:46:52~2022-05-31  22:52: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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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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