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主將
京城里今個一上朝, 乾清宮中被玉門關(guān)的事情震得一片嘩然,這早朝打天沒亮起就硬生生開到了午時,現(xiàn)下都還沒散朝。
皇帝近來上朝少, 身子瞧著虛,就是上了也上不了多久,今個難得開到這個時候, 叫宮里宮外都等得格外地心焦。
有人焦急地等消息, 自然也有人刺撓地使著小心思。
東宮近來倒是極為太平,太子妃現(xiàn)下遠(yuǎn)離紛爭,還居住在別院里,自打上次她見了紅, 她身邊的人幾乎都被問責(zé)了。
溫姝的懲罰尤為嚴(yán)重,被人打了板子,扭送到鄉(xiāng)下的莊子上關(guān)著去了,整日吃素禮佛替太子妃祈福,左右兩個老嬤嬤看著她,每日不念滿一篇經(jīng),便要叫她沒有膳食吃。
那架勢, 是要叫溫姝在莊子上關(guān)到老死。
太子妃疼愛妹妹, 自然是要替溫姝求情,她也有些瞧不明白,自個見了紅,她想到了誰身上都沒想過溫姝,這可是同她打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妹妹啊,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是瘋了才會對她下手。
太子妃叫人去將溫姝送回來, 但她講的話不管用, 那些下人都給她軟釘子吃,只好日日寫信回京,皇后懶得搭理她,太子倒是有事沒事就逗逗她,太子妃只得朝他使勁,一日能往來三四封信。
太子妃把十幾年的好話都寫上了,想著好歹把溫姝先放出來,在別院里陪陪她,她整日呆著也覺著寂寞無聊之類的,這些話在給太子的信里翻來覆去的寫了有八百遍了。
太子妃是這么打算的,溫姝此次被問責(zé),八成是同那謝歡有聯(lián)系,太子妃是不覺著溫姝能對自己有壞心的,且再怎么著也不能叫一個女郎在莊子上白白蹉跎了最好的年華啊。
太子遠(yuǎn)在京城,對她倒也十分上心,素來有求必應(yīng),她給溫姝求情,太子吊著不回應(yīng),這么求了幾日,太子就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真叫人把溫姝接回來了,太子妃竊喜,還沒等高興幾日,只隔了一日,太子又叫人把證據(jù)丟到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先是不可置信,久久講不出話來,緩過來了心頭便慪得要吐血,到底是有些感情,她講不出重話來,只是很想叫太子再把溫姝送回莊子上去,溫姝整日在她眼前這么晃悠,沒幾日太子妃就要慪出病來了。
太子妃更為頻繁地往宮里遞信,太子一封接一封倒是都看了,只是裝聾作啞起來,整日回信寫些有的沒的,就是不把溫姝送走,這么幾日下來,溫姝又整日在眼前晃悠,太子妃生生慪上火了。
太子妃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自認(rèn)為自個待溫姝是極好的,她很小的時候就被帶到宮里教養(yǎng)了,同家中的父親母親其實(shí)沒有多么親近,母親后來早早又走了,太子妃算是皇后教養(yǎng)大的,皇后同她相處的時間也不多,太子身子不好少去讀書,她多是同太子混在一齊,到了年紀(jì)長一些,她一及笄便嫁給了太子,這時候也懂事了,便格外憐惜幼年失母的溫姝,家中那幾個繼母生得,太子妃因著溫姝,連個眼神都不會給。
曉得溫姝要害她,太子妃有種錯亂感,又是心寒又是難以置信,夜里有時都難受地睡不著覺,整夜地想著自己到底哪里對溫姝不好了。
溫姝還有意無意地在她眼前打轉(zhuǎn),行宮里的人竟然也不攔著,太子妃先是上火,慢慢地,就下了火,不再像方才知道的時候那么難過了。
經(jīng)此一事,太子妃倒是消沉了許多,人也穩(wěn)重了幾分,皇后派來的老嬤嬤守著她,見她這幅模樣,頗為省心,寫了信往宮里去夸她,覺著太子妃像是真長進(jìn)了。
皇后最近忙得焦頭爛額,見了信便頗為欣慰,囑咐她好生將養(yǎng)著,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來。
太子妃心里怪沒勁的,現(xiàn)下整日就寫信去刺太子,叫他把溫姝趕緊搞走,隨便關(guān)到哪去吧,反正她現(xiàn)下不想再見了。
這日一早,太子妃收了太子的信,還給她裝糊涂呢,倒是講了玉門關(guān)失守的消息,太子妃心里惴惴的,她倒不是為了旁的,現(xiàn)下局勢不明,就怕這個消息對太子不利。
到了要吃早膳的時候,老嬤嬤叫太醫(yī)跟著備膳,太子妃用的心不在焉的,吃過膳了,老太醫(yī)就勤勤懇懇地診脈。
每日這么一遭弄完以后,太子妃是要去里屋小憩的,她現(xiàn)下肚子越發(fā)大了,整日就想吃睡,稍微動彈一下都覺著累。
可今個到底是沒休息成,因?yàn)闇劓瓉碚宜恕?
溫姝這幾日雖時不時在太子妃面前過個眼,但是身邊總守著人,同太子妃講不上話,她也不想同太子妃講話。
現(xiàn)下突然吵著要見太子妃,太子妃猶豫一會,還是見了。
那老嬤嬤雖不攔著,卻叫人守在殿里,并不許姐妹二人單獨(dú)相處。
溫姝也曉得自己事情敗露了,在太子妃面前卻并不露出愧色,見這屋里還有旁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講了。
溫姝話一講,太子妃整個人都往后退了退貼在了椅背上,面上沒顯露什么,心中簡直咋舌,望著溫姝的眼神變得像是在瞧一個陌生人。
溫姝竟然想給謝夫人下毒。
溫姝現(xiàn)下同往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模樣很是不一樣,短短幾日,她硬生生瘦了許多,臉上的骨頭都突出來了,神色倒是很平靜,她看著太子妃道:“姐姐一定不曉得吧……她懷孕了,現(xiàn)下消息還沒傳出來,月份也不大,打了也沒事,況且,若是這個孩子健健康康地生下來了,太子那……”
太子妃一個激靈,看著溫姝講起打胎時平靜的眼神,忽然就覺著毛骨悚然。
她怎么就放了這么一個精怪在自個身邊這么多年?
太子妃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腰背緊緊地貼在椅背上,搖了搖頭,道:“大可不必,這種事情……”
太子妃自認(rèn)為不是個好人,但是對著一個大肚女人,她是真下不了手。
太子妃想起自個上次見了紅,連著數(shù)夜都后怕,夜里不敢睡覺,生怕真出了什么事,若是真有事,那掉的不是孩子,是揣在她肚皮里好幾個月的心肝。
溫姝并不驚訝她這幅模樣,心中還有些不屑,優(yōu)柔寡斷,遲早會成為旁人的墊腳石。
溫姝壓了壓聲音,道:“姐姐,您現(xiàn)下心慈手軟,日后,謝夫人也會對您心慈手軟嗎?您怎么能這樣自私,不去想想太子殿下?這孩子若是平安落地了,太子就算是順利登位,這也是第二個謝乘風(fēng)……”
太子妃硬生生打了個寒顫,她咽了咽口水,想起了太子,又看著溫姝尖銳到幾乎刺目的眼神,不由道:“你就是這么想的,這才對我下手的?”
溫姝一怔,快速地避開了她的目光,冷聲道:“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我也不是求你,不過是合作罷了……”
太子妃閉了閉眼睛,顫聲道:“不干,我是不干的……我得給肚里的孩子積德……我不干……這種事情我不干……太子殿下也不會叫我干,我同你是不一樣的……”
溫姝攥著手心,是真沒想到太子妃還有不受自己糊弄的一天,不由厲聲道:“娘娘,您現(xiàn)下不干,日后……”
沒等溫姝講完,邊上就有下人來拿帕子堵了她的嘴,硬生生把溫姝拖出去了。
老嬤嬤冷笑一聲,叫人出去收拾收拾她,邊往京里遞消息,她方才瞧著,這溫姝,怕是投了顯王名下去了。
老嬤嬤又溫言安慰起太子妃來,好半天才叫人心情平復(fù)。
過后又遞了信去問問太子,溫姝的狐貍尾巴已然藏不住了,又給太子妃長了教訓(xùn),已經(jīng)毫無價值,何不送走算了。
·
謝府里,大謝氏在明月的院子里等消息,沒一會,謝氏便也來了,幾人就閑話著打發(fā)時間。
家里幾個女郎都還不曉事,幾個長輩也并不想叫她們曉得,因而還直直睡到現(xiàn)下,沒跟著來等。
幾人干坐著也坐不下去,大謝氏就講起了趙夫人的事情,自打上次把謝歡送到大牢里了,明月就沒再關(guān)注中間另一個當(dāng)事人了,饒有興趣地聽起來。
大謝氏想起就覺著無語又好笑,道:“這趙夫人,她真是個奇才啊,她家里的人也管不住她,我就奇怪了,她官人在家也是叫她這樣管著的嗎?先前逮著咱們家的舒姐兒折騰,現(xiàn)下就去找顧家的不痛快,叫了人,整日在顧府外邊那條街上痛罵,圍觀者超百人……”
倒也不是痛罵,顧府在長知街上,前后都無鄰舍,趙夫人帶著個戲班子,日日堵在長知街的街尾唱大戲。
唱的不是旁的,就是那主人公有個名兒叫環(huán)姐兒,戲里打蘇州演到京城,就差指名道姓了,偏偏又沒有指名道姓,整日咿咿呀呀,自覺是唱善戲,又不要銀錢,長正街一度叫百姓堵了路,到了午時熱起來了,戲班子還白發(fā)甜湯咧,自然就更得民心了。
明月同謝氏聽得都笑起來。
趙夫人獨(dú)獨(dú)在這樣的事情上是機(jī)靈的,她不往長知街的街頭去,因著顧大人是要打那上朝的,她雖橫,卻也不敢當(dāng)著顧治成橫,獨(dú)在后街唱,后街正對著后院呢。
這已經(jīng)唱了好幾日了,趕也趕不走,報官也無用,人家做善事呢,這大熱天的,給老百姓找找樂子,白拉個戲班子日夜唱不停,還白發(fā)甜湯,你平白叫人滾蛋,別怪人路過你門前就吐兩口口水。
清河郡主氣得肝火都燒起來了,去宮里找了好幾回太后娘娘,兩人像是沒談攏,太后現(xiàn)下接了她的帖子都回避。
清河郡主現(xiàn)下已經(jīng)不出門了,臉皮掉在了地上,不得有個十天半個月地?fù)旎貋戆 ?
大謝氏提起來就笑個不停,邊嗑瓜子邊搖著扇子道:“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我原先還預(yù)備去娘娘跟前告這瘋婦一狀,真是萬幸沒告,且等她折騰兩日,解解氣再說……”
清河郡主身份貴重,能這樣惡心惡心她,大謝氏一輩子都少見這樣的場面。
明月沒想到這趙夫人還真是個徹徹底底的‘赤忱人’,管你什么身份,叫我不爽了,我要叫你全家都不爽,先前的謝望舒,現(xiàn)下的清河郡主,講她沒腦子吧,她還曉得避著顧治成,講她有腦子吧,又干得出這種事情來。
明月笑過了,又道:“等清河郡主緩過來了,她這招也沒用了,倒是叫郡主記恨她了……”
京城里這幾日是看足了清河的笑話,過不了幾日,等清河郡主回過神來,指不定就要看趙夫人的笑話了。
到底不是自家的事情,幾人只過過嘴,并不放在心上。
謝氏搓著瓜子殼,講起了先前買的宅子,道:“那邊府上打理的都差不多了,本來就是官家宅子,檢查了沒有違制的物件,又先遣了家仆去安置了,過不了多久,便能先把一些箱籠安置過去了……”
現(xiàn)下已至年中,離年尾還有段時候,夠謝氏把府上喬遷的事宜打理地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模虼瞬⒉恢保褪敲鲖傻幕槭录s莫明年年初便要辦下來,許多物件都在蘇州沒帶回來,現(xiàn)下也只得催著了。
大謝氏嘆道:“也不著急,在府上住著,一齊還能解解悶。”
謝氏也是這個意思,又連忙道:“隔得也近,日后也是能上門串門的……”
明月?lián)u著扇子笑道:“等舅母家中規(guī)制好了,要請咱們吃喬遷喜宴的。”
謝氏自然連連點(diǎn)頭,幾人呆著講了會話,眼瞅著到了午時,朝廷里還沒消息傳出來,俱都沒什么胃口,回了自個院子去了。
大謝氏心里還惦記著謝瑯玉,頗有幾分食不下咽的意思,只草草吃了幾口膳,便喝了安神湯,閉目養(yǎng)神去了。
明月則老老實(shí)實(shí)地吃了膳,她心里也沉甸甸的,但是肚子里還有個孩子,不能不顧著。
明月吃了膳,就繼續(xù)看起賬本,奈何眼見過了午時了,朝里還不散會,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明月的心靜不下來,大謝氏能猜到的事情,明月自然也能,大謝氏怕她擔(dān)心因此并不講出來,明月心領(lǐng)神會,也做出一副不曉得的模樣來。
謝瑯玉一直也沒有瞞著她的意思,如今的形勢看來,謝瑯玉是很有可能會去玉門關(guān)的,玉門關(guān)如今遇險,謝瑯玉也需要兵力。
明月看著手里的賬本,深深地呼了口氣,看不下去……明月干脆把賬本收起來了,又叫紫竹把昨個收的生辰禮都拿來,也能分散分散精力。
謝府昨個收了極多的禮,只要上門了來的,那就必然不會空著手來,明月昨個明面上收的物件就已經(jīng)堆了一個庫房了。
物件太多了,明月只瞧了冊子,厚厚的寫了好幾本,紫竹笑道:“還有些沒過帳的,雖說是添頭,卻也都是貴重物件,奴婢都收到夫人的私庫里去了……”
京城里都是人精,喜歡琢磨人的喜好,現(xiàn)下都與明月不相熟,自然只能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試探,打量著她小門小戶孤女出身,指不定就愛財呢,因此有許多奢靡貴重的物件。
明月有些好笑,又有些擔(dān)心,道:“這能收嗎?特別是現(xiàn)下,多關(guān)鍵的時候啊,咱們別給三爺惹麻煩了。”
紫竹給明月打扇,邊笑道:“夫人可不好這么想,您若是不收,他們才要多想,便更要卯足了緊討您的歡喜,還不曉得要折騰出什么事情來,收了才好,他們安了心,咱們也省事……只收這一次,日后再給拒絕了,且他們送了這一遭,那是一點(diǎn)也不虧的,把三奶奶哄高興了,三爺露露手指頭,他們要得不曉得多少好處……”
謝府不缺銀錢,旁人卻是要借此試探試探。也不是什么人的禮都收的,能送到明月眼前的,背后的關(guān)系都是清白的。
且這禮送的越多,表示現(xiàn)下的形勢就越好,不然旁人避之不及,更甭談送禮了。
明月想通了關(guān)竅,便也放心了,道:“那咱們院子里今個都發(fā)賞錢,夜里也叫一桌熱鬧熱鬧。”
紫竹笑瞇瞇地便應(yīng)了。
明月不再看這些冊子,只叫紫竹把幾個親近人的禮拿來了。
明月猶豫一會,先看了顧治成的禮,若是瞧的不高興了,一會再瞧瞧旁人的,心里還能爽利幾分。
顧治成送來了一個手掌大小的紅木匣子,瞧著有些年頭了。
這么小,能裝下什么呢?
明月摸著匣子上的花紋,心中隱隱有了些預(yù)感。
明月把匣子打開,只見里邊用紅布包著一塊白玉,水頭很好,觸之溫潤,明月忍不住摩挲了幾下,就拿起來細(xì)看,只見右下角寫著‘佳期如夢’四個字。
明月呼了口氣,把玉佩攥在手里,接著往匣子里瞧,下邊還有幾封信,明月挨個拆來看了。
信一打開,心口就是一顫,這是明佳的字跡。
這是當(dāng)年明佳寫給顧治成的信,她在信里叫顧治成為淮郎。
明月把幾封信連著看的,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年少的明佳,這像是顧治成出了遠(yuǎn)門,明佳在安山上養(yǎng)胎,給顧治成寫的信,問他何時歸來。
明月瞧著信封上的時間,算了算,那時顧治成該是去京城趕考了。
下一封信的時間就是兩個月以后了,顧治成像是已經(jīng)回信了,明佳讀了他的信,已經(jīng)被哄得高興了一些,信里帶著顯而易見的快樂,里邊還有一封婚書,寫著顧治成同明佳的名字,伴著這枚佳期如夢的白玉佩,再寄回京城去。
顧治成像是講了自己要科舉有名,名正言順地娶明佳過門,明佳在回信中寫道,叫他注意身子,二人早已交換了婚書,她并不在乎功名,把婚書與信物送去陪著顧治成科考。
明月紅著眼睛把信放下,想起了先前找到的那枚墨玉佩,這樣就能聯(lián)系起來講通了。
明月緩了緩情緒,再往后翻,顧治成在京城娶了郡主,明佳立刻同他恩斷義絕,便是一地雞毛了。
明月?lián)u了搖扇子,不曉得顧治成為什么要把這些東西給自己,是想叫她心軟嗎?明月并沒有這樣的感覺,但這都是明佳的物件,她也不想退回去。
紫竹在一旁安靜地守著,明月靜靜地擦了一下有些濕潤的眼角,甕聲甕氣道:“叫人再推個冰車來,屋里太熱了……”
紫竹會意,立刻便出去了,過了好一會,等到覺著明月心里該舒服許多了,這才叫人帶著冰車進(jìn)來了。
明月的臉上果然已經(jīng)帶著笑了,只是眼皮微微發(fā)紅,道:“指使人回一份禮去吧,不用避著人。”
這場大戲,顧治成別想輕而易舉地散場。
明月叫人把信件都好好地保管起來,便瞧起旁人的來。
大謝氏送了一套紅玉頭面,整整的一套,漂亮得不得了,明月瞧著都忍不住笑。
紫竹就講夫人沒有衣裳搭,又叫繡房里去做新衣了。
兩個舅母送的都是實(shí)誠玩意,實(shí)打?qū)嵉耐逆i,金銀都是硬家伙。
明月把手里幾個一式的同心鎖挨個看,細(xì)細(xì)地瞧著式樣,垂著眼睛笑了笑,低聲道:“大舅母還得安置新府呢,現(xiàn)下送這樣貴重的禮……手里不曉得寬不寬裕……”
明月頭一次過生辰,謝氏算是娘家人,如何也不能叫明月沒有臉面的。
明月沒再講什么,叫紫竹把同心鎖仔細(xì)收起來了。
還有就是幾個妹妹的禮,明嬌送了一對蝴蝶簪,上邊的蝴蝶翅膀還會顫,她這幾日打牌輸?shù)亩当饶樃蓛簦芴统鲞@兩根簪子來,也是難為她了。
明月有些好笑,在頭上試了試,紫竹捧了鏡子來照,連聲道好看。明月有些不好意思,也收起來了,改日穿身合適的衣裳再戴。
明淑送的是字帖,現(xiàn)下難尋到的名家,該是托了明裕去尋的,佩上明裕送的硯臺,兩人該是商量過的。
明月翻看兩頁,心想,等京城里的事情安定下來,日后閑暇的時候多了,她也有時間練字了,定然不能叫這字帖和硯臺白費(fèi)。
還有就是望舒的禮,打一個黑檀木的盒子裝著,明月打開一看,里邊裝著把半個小臂長的匕首。
紫竹在邊上瞧著,奇道:“怎么往夫人身邊送這樣的利器……”
明月把匕首拿出來,匕首拿在手里比手掌略長,小巧輕盈,刀鞘上鑲著綠寶石,手柄上墜著珍珠鏈子,實(shí)在是個漂亮的物件,瞧著不像是傷人的,像是個把玩的玩意兒。
明月輕輕用力就把刀□□了,順滑的不可思議,輕薄的刀口冒著寒光,明月還沒講話,一旁的紫竹驚呼一聲,道:“這大姑娘真是的,還送一把開刃的……”
明月倒是笑了笑,道:“沒事,送的很合我的心意,我拿著小心把玩,不會傷著的。”
最近這形勢,明月真想把這匕首放在枕頭底下睡。
這么一個一個瞧下來,明月的臉上也見了笑,她叫人把禮都收好,閉著眼睛在美人榻上小憩。
日后打窗外曬進(jìn)來,暖洋洋地照在人身上,屋里堆著冰車,這樣躺著倒是也不覺著熱。
大謝氏怕明月?lián)模辛藡邒邅砬魄泼髟拢娒髟鲁院盟茫故求@奇。
明月方才瞧禮的時候,慢慢的,已經(jīng)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shè)了,如果情況到了,謝瑯玉非去玉門關(guān)不可,她就好好的。
她照顧好大謝氏,照顧好謝家人,照顧好謝府,照顧好京城中的一切……不叫謝瑯玉在那樣危險的地方還惦記著家里,惦記著她。
·
朝堂上,眾人早已精疲力盡,小黃門一個冰車接一個冰車地往屋里推,偏偏人太多了,待久了這殿里氣都喘不通了,眾人俱都滿頭大汗,手里的笏板都捏的汗津津的,吵得嗓子都直冒煙,差點(diǎn)就動手了。
皇帝面無表情地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群臣子。
底下的人互不相讓,誰也不想叫旁人占便宜。
朝服又厚又重,溫冀遠(yuǎn)熱得臉上的汗都要滴下來了,福身拱著手道:“陛下,微臣反對由張大人帶兵,張大人如今年事已高,精力有限,依微臣看來,該派年輕將領(lǐng)才是,飛旗營周志勇……”
溫冀遠(yuǎn)的話沒有講完的機(jī)會,邊上的顯王便一步出列,他朝服都汗的濕透了,笑道:“論年輕,那乘風(fēng)也是年輕的,且同陳將軍還有情分在……這是在座哪個年輕將領(lǐng)都比不過的吧,豈不是更為合適?”
謝知聞言便直直出列,眼神銳利地瞥了顯王一眼,拱手道:“臣以為不可,其一,謝瑯玉一介文臣,于帶兵打仗一竅不通,豈能將此等國之大事交于他?其二,謝瑯玉年紀(jì)太輕,難以服眾……”
“其三,什么交情?還請顯王殿下您一字一句講清白一些!謝瑯玉同陳將軍有何交情?顯王殿下您三言兩語其心可誅啊!”
這連珠炮彈一串話下來,朝堂上一下又炸起來了,幾黨人吵吵嚷嚷擠在一起,還有的熱上頭了,拿那手里的笏板蹦起來敲人的,堂堂乾清宮,比那菜市場也只是多了幾個小黃門,真真是斯文掃地。
謝知遠(yuǎn)遠(yuǎn)瞥了顯王一眼,冷哼一聲,他并不會攔著自家的兒郎去玉門關(guān)歷練,但是如今的形勢顯然不是歷練這么回事。
溫家今個在乾清宮里嚷得最大聲,就是想叫自家人去,打的是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如今外戚勢大,皇帝已經(jīng)掌控不住了,連飛旗營這個皇帝的親兵營,都被溫家牢牢地把在了手里,若真是叫溫家人去了,等到了玉門關(guān),抵御外敵不一定,招兵買馬自立門戶倒是有可能。
顯王則想叫謝瑯玉去,他的心思更好猜,皇帝現(xiàn)下的臉色就青白青白地坐在龍椅上呢,病懨懨地眼瞧著命不久矣,朝堂上大多數(shù)人心里都有數(shù)了。
因而這年中定親事的都特別多,就想著趁皇帝還在……免得日后耽誤了家中的孩子。
顯王就是想把謝瑯玉支出京城,遠(yuǎn)赴玉門關(guān),那不是一時半會能回來的,皇帝再出個什么事,龍椅就擺在那呢,顯王就少了個大大的敵手。
謝家也不傻,自然也不想叫謝瑯玉去的。
皇帝靠坐在龍椅上,滿臉虛汗,呼吸都是沉重的,仿佛十分費(fèi)力氣一般,就這么喘著氣,冷眼瞧著底下的人吵來吵去,眼見溫家人同顯王都要打起來了,皇帝忽然一拍龍椅,猛地站了起來,厲聲道:“都給朕停下!你們一個個都打得什么主意,別以為朕不曉得!朕還在此喘著氣!還站著著呢!你們簡直膽大包天!”
皇帝這般吼完,立刻便身子發(fā)軟臉色發(fā)灰地倒入了龍椅中,邊上的小黃門顫著手上去給他撫胸拍背。
殿中一下靜極了,眾臣皆跪下,拱手長聲道:“臣等不敢——!請陛下恕罪——!”
皇帝到底是還活著。
眾人低垂眉眼的瞬間,太子遙遙瞥了一眼謝家的方向。
謝知無意間抬頭,瞧個正著,心里愕地一跳,心想,溫家雖又上躥下跳起來,可這太子黨倒是忽然安分極了。
·
明月在家中等到了未時末,等得都有些草木皆兵了,宮中終于散朝,可明月沒等到謝瑯玉,先等到了一個消息。
此次北上玉門關(guān)的主將定下了,正是謝家三郎謝瑯玉。
明月坐在美人榻上,一時睡意全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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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2-06-25 22:56:00~2022-06-26 22:55:2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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