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的第一個人是我的生父。

        我動的手，薛讓收的尾。

        薛讓說我們是共犯。

        我殺的第二個人是薛讓。

        我一直沒能看透這個人。

        我想我這輩子也不會再有機會知道他身上的那個秘密了。

        薛讓這個人像是矛盾的集大成容器。

        各類相互矛盾的特質放在他身上卻能被奇妙的中和并順理成章的共存下來。

        他的善惡愛憎都飄忽不定，和他這個人一樣，分明站在對面，卻覺得模糊不清若即若離。

        愛的人也同樣恨他。

        “你是要去哪里嗎？”

        我枕著胳膊打著哈欠小聲問他。

        他“恩？”了聲，打濕的頭發隨意披散著，松垮的單衣下露出了完整的脖頸和鎖骨，比白日里多了幾分慵懶散漫，“不是說好明天帶你去抓野狐貍？”

        我搖頭：“是說你這個人。”

        他頓了頓，破天荒竟有些遲疑：“大概……”

        他認真想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回答，在濃厚夜色里倦怠地打了個哈欠想著該怎么回去，才緩緩道：“現在還不行。”

        我按捺下困意，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那什么時候可以？”

        “那就要看你了。”

        他俯身掐了把我的臉又用手背輕輕撫拍，逗弄寵物一樣，語氣聽著渾然不在乎，眼睛卻黑的像深不見底的死潭，莫名帶點毛骨悚然的陰冷，“看你哦。”

        我端詳著他的臉，指了指，又指了指身邊成群飛舞的螢火蟲，什么也沒說。

        他揚了揚眉，理解了我的意思，笑容重又掛回了臉上開了另外的話頭：“真不要給你抓兩只回去？”

        “不要。”

        他撓了撓下巴，頗有些苦惱，看上去倒像個尋常的少年郎了：“我以為你會喜歡？”

        我看著他那張漂亮到有些雌雄莫辨的臉，心平氣和：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誤解？”

        不心平氣和不行啊打又打不過他嘖。

        “我的錯。”

        他不假思索應下了，喃喃自語，“嗯……入了固定思維的圏啊………明明要更有趣才對，”他的聲音化在風里含糊了起來，“而且，活人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看來我們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

        他陷入了短暫的沉思后回神，煞有其事的伸出了手橫在身前：“重新認識一下？你好喔？我是薛讓。”

        對他抽風的舉動幾天相處下來竟有些習以為常了，反正丟臉的也不只有自己。

        雖然遲疑但還是學著他的動作伸出手：“你好，”

        迎上他的視線，不知為什么想起他第一次聽到自己報出名號時那句語義微妙分不清情緒的“久仰大名”，躊躇幾息方繼續道：

        “我是孟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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