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幻毫不挑食的低頭一口把地上那一灘血肉模糊的尸體吞了下去，然后對著月光，張開爪子舔干凈指縫里不小心夾上的腸子。

        優雅，永不過時。

        映著月光，白幻搖晃著爪子欣賞閃著銀光的利甲，悠悠然問道：“你說他說的可信嗎？”

        黑幻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一抬頭，看著遠處即將升起的朝陽，說：“你還記得昨天晚上魏家門口的黑衣人嗎？”

        兩只稍一對視，就默契的沖進了樹林，朝著陽城魏家的方向奔去。

        夏天天亮的早，這個時辰蘇醒的人還不多，街上仍舊空蕩蕩的。黑白兩只龐然大物如疾風一般在城中穿行，縱身跳入魏家院墻內，凌空化身為兩只貓咪大小，落地即向笑笑臥房跑去。

        院子里靜悄悄的，小廝還未開始灑掃。離她臥房幾丈遠的地方就聞到空氣中有種甜膩的香味。

        “不好，是迷香！”黑幻說道。白幻嘭的一聲把門撞開跳上床。他圓滾滾的身體不幸被床幔的輕紗纏住，像個大肥蟲一般扭了兩下才得以脫身。

        “小姑娘！”白幻大吼。笑笑一動不動的躺在那兒，也看不出是不是哪里受了傷。他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頭，肉墊接觸到的皮膚還是溫熱的，就是人一動不動。

        “沒死就好。”白幻喃喃道，這才注意到屋內的抽屜柜子被翻了個遍，像遭賊了一般。

        黑幻已去找住在旁邊廂房的丫頭明月，但發現她的屋子里也是迷香的味道，迫不得已，轉身去往其他的房間。看到一個臥房的窗戶半開著，于是順著窗戶鉆入房中，看到一個半大男孩在床上玩小木馬。

        黑幻喵的叫了一聲，引起了魏星的注意。

        “咦，哪里來的貓咪？”魏星心里想著，便跟下了床。黑幻又跳出房間，三步一回頭地引著男孩去往笑笑的房間。

        看到笑笑的房門大早上就敞開著，魏星也感覺有點奇怪，歪歪頭，走進去看到阿姐還在睡覺，床頭還臥著一直白白胖胖的大臉貓。又看到屋子里面亂糟糟的，直覺告訴他不太對勁。

        他小聲叫了一下：“阿姐？”然后伸手晃晃笑笑的胳膊，她仍舊一動不動。

        “阿姐！”魏星緊張的大叫一聲，但笑笑仍舊沒有反應。

        小魏星登時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張，他轉身去找人幫忙，慌亂之中還被門檻絆倒摔了一跤。像感覺不到疼似的，爬起來顧不得看自己疼痛的膝蓋，就直接跑去明月的房間，結果看到一模一樣的景象。

        小小男子漢這下可更害怕了。院子里一個人也沒有，他忍住眼淚跑去父母的臥房。

        “爹！娘！”帶著哭腔，一路跑，一路喊。

        “大清早的這又是怎么了！”魏長青打開門，身后跟著邊整理衣襟邊往前走的顧落琳。

        “阿姐，阿姐！阿姐不動！”魏星看到父母，眼淚就不爭氣的冒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

        長青聽懂了，立刻施展輕功向笑笑院子奔去，落琳拉著魏星緊跟在后面。

        踏入屋內，長青看到一室狼藉，又聞到了那種迷香的味道，他立刻檢查笑笑的脈搏并開窗通風。

        這一上午，魏家上上下下忙翻了天。家主大怒，家中護院被撤換，庫房與每室的物品進行了重新盤點，城中知名大夫被請來給仍在昏迷中的笑笑診脈。

        午后，一切處理停當，家中什么貴重物品都不見遺失，只有廚房少了幾只燒雞。但笑笑和明月仍不見轉醒。

        落琳坐在笑笑的床邊，這才注意到屋子角落里還蹲著一黑一白兩只貓。

        “這貓，是你養的嗎？”她問趴在床邊認真看著姐姐的魏星。

        “不是啊。”魏星搖頭否認道，“今天早上就是黑貓帶著我來看姐姐的。”

        落琳若有所思的注視著這兩只貓，看到它們也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自己，仿佛知道自己剛剛在說它們的事。她嘆了口氣，手指撫了撫笑笑的面頰低聲說：“這就開始了嗎？”

        一直到晚上，笑笑和明月兩人才相繼醒來，除了餓，身體毫無不適，也算是虛驚一場。魏家許多人想不通夜襲之人是為了什么，既沒有謀財，也沒有害命。魏長青覺得，這人只是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亦或者，他從笑笑這里拿了什么她認為并不重要的東西，所以才沒人發現。

        小小的城里沒什么秘密。魏家遭賊的事第二天就傳了出去。林靜第一個跑去魏家看笑笑，發現笑笑竟然心大的又去云棧幫忙了。到了云棧，進門就聽到曉貳在和笑笑抱怨說有幾位住客賬沒結清就跑了，“尤其是那個死胖子，不是我說話難聽啊，那廝已經賒了幾天賬了，昨日還點了兩壺店里最貴的秋露白，說什么去取錢，自己就要發達了，今日必還。結果今天灑掃房間的小廝說那人已不見了蹤影。”曉貳憤憤不平地說著，不忘把手上的算盤打的啪啪作響。

        白幻打了個飽嗝，爪子蹭蹭臉，評論道：“這位小兄弟明事理，透過現象看本質，確實是個‘死’胖子。”

        笑笑伸手撓了撓它的頭，和曉貳說道：“小事小事。不要怕，算在我賬上！”

        曉貳皺著眉頭說：“小姐，您哪有賬呀。就您每天干的那點兒活兒連燒雞錢都還不上！”他拿起抹布擦了擦頭上莫須有的汗，轉身走了。

        “我命苦啊”曉貳不由嘆道。

        “曉貳！來兩盤瓜子一壺茶！”一個爽朗的女子聲音道。

        笑笑轉頭，這才注意到林靜，笑著打招呼說：“喲！林家大小姐找到婆家啦？這怎么有時間來找我啦？”

        林靜不接她的話，說：“某人家里出事，搞得滿城皆知。我火急火燎的來看她，結果這人和沒事兒人一樣。”她在一張桌旁坐下。

        “我真沒事兒。身體健康，也沒丟東西。你給我買的好書，都還原封不動的躺在床底下。”笑笑也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一黑一白兩只貓，如跟屁蟲一般也走了過來，跳上桌子坐著。

        看到它們，林靜想到慕蓮告訴她的事，于是問：“就是它們嗎？你能和它們對話？”

        笑笑把手指放嘴邊，示意她小聲點：“我娘不讓我告訴別人，說是不安全。”

        “魏夫人說的對。這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別被有心人利用了去。”林靜點頭道。

        “別說我了，上次我去看你，你還記得你說了什么嗎？”笑笑咧嘴笑著問她。

        林靜當然記得。

        當時高燒未退，修養了幾天，笑笑便來看她。她整個人迷迷糊糊不甚清醒，還拉著笑笑的手，無限悲戚地說：“我覺得那個叫云平還是慕蓮的男人喜歡我娘。他天天借看我的名義看我娘，兩人常常一聊就是一下午。”

        林靜繼續口無遮攔的悲憤感慨道：“直覺告訴我他喜歡成熟女性，沒想到他喜歡如此成熟的。我從小就沒爹，沒想到第一個后爹，竟會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年歲。”

        笑笑當時覺得林靜估計高燒傷了腦子，人還傻著，也就沒有辯駁。誰知道他多大年歲，靈族的人，本就難看出年紀。

        這時她就憋不住話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他之前不止說了他是靈族人，他還說了自己的全名，汪慕蓮。”她喝了口茶，繼續說道：“他姓汪，甪榮國國姓。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靈族二皇子的名字和他一模一樣。”

        林靜眉毛微挑，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難怪他最初要用化名。那我原諒他最初的不誠實。”

        “這是重點嗎？！”笑笑咆哮，“這不是重點！重點在于，他不光是異族，還是個皇子，怎么可能和人族混在一起。”她壓低聲音道：“如果他還想擠破頭做那勞什子的靈皇，就更是沒可能了。還是少打交道為好。”

        林靜向來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根本沒想這么多。聽到這些，她側過頭看著笑笑說：“你之前還說嚴澤和慕蓮早就認識了，那慕蓮若是皇子，估計嚴澤也非等閑。那，你也不打算和嚴澤打交道了？”

        昨日還和嚴澤一起聽戲的笑笑頓時覺得自己有些站不住腳，搪塞道：“他們又不是兄弟，只要不是什么皇親國戚，就是普通靈族，還能怎么樣嘛！沒啥好擔心的。”

        林靜抱著雙臂，一副看戲的模樣。

        “啊，對了，你和慕蓮真的長得有點像，特別是這雙狐貍眼。”笑笑繼續努力轉換話題，一不小心就開辟了新領域：“但這就神奇了。甪榮皇族靈體為白狐，慕蓮長一雙狐貍眼天經地義。你這雙眼睛和他長得這么像，倒讓我好奇你父親是什么模樣了。畢竟，林夫人的眼睛確實不長這樣。”

        她這一番話，說得林靜愣了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想了想，林靜小心措辭道：“從小都是我娘一個人帶我長大，她告訴我說父親死在了人靈大戰的戰場上，但從不見她清明給父親燒紙。”

        林靜小聲說，“我從沒和別人說過這些。我想，她不愿意燒紙，大概是因為不喜歡所以不想念，也可能是因為我父親根本就沒死，不需要給他燒紙。”

        笑笑沒有說話。從小到大，父親這話題都是林靜心里的一根刺。笑笑不知道林靜這樣想是不是只是因為她希望自己的父親還活著。

        林靜繼續道：“看我娘過的那么自由自在，我覺得有沒有父親也沒有什么關系。”

        “嗯，自己能想通就好。”笑笑也不想多說什么。家庭這件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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