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層出不窮的陰招
時間寶貴,為了幫著老范家度過難關,劉安云安排了鄭國唐與范光正去全力籌集現銀后,先是讓老六和老九去宵里村聯系王作等人,讓他們盡快前來碼頭與自己見面,然后領了張德茂匆匆回城,跑來張步高這里向他借錢。
張步高勉強還算講義氣,雖說把還沒有來得押運到福州的稅銀借給旁人是大罪一條,一旦走漏風聲被上司知道,張步高甚至有掉腦袋的危險,然而聽劉安云介紹了前因后果后,張步高還是很快就回答道:“劉大人,下官剛才算了算時間,稅銀我最多只能借給你二十三天時間,超過這個時間,我就來不及把銀子送到福州交差了。”
“多謝張大人,二十三天時間足夠了。”
劉安云松了一口氣,趕緊一邊向張步高道謝,一邊十分自信的回答道:“范公子是一個知道輕重緩急的人,只要過了七天這個難關,他那怕是把貨物不賺錢按原價出售,也一定能按期還上大人你的銀子,絕對不會讓你無法向布政使衙門交差。”
張步高點頭,又十分小心的叮囑道:“劉大人,千萬保密,把朝廷的稅銀借給百姓是什么分量,想必你也十分清楚,一旦走漏風聲,隨便有一個御史參上一本,下官的腦袋就絕對保不住了。”
“這點請張大人放心,我一定安排最可靠的人來悄悄取銀子,絕對不會讓任何外人知道。”
劉安云趕緊拍著胸口保證,又和張步高約定了如何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把官府的稅銀運走,這才千恩萬謝的向張步高告辭,又領著張德茂一路直奔清軍營地而來,想走通淡水參將徐威的門路,把清軍的軍餉暫時借過來應急。
劉安云這次托到了清軍腐敗成風的福,因為拖欠軍餉早就已經在清軍內部司空見慣的緣故,徐威早就已經不止一次挪用軍餉去放債收利,地下交易搞得風生水起的淡水清軍也早就習慣了靠黑色產業吃飯,對能否按時領到足額的軍餉徹底不抱任何希望,所以劉安云主動提出會給徐威一些利息后,徐威馬上就拍了胸脯,答應第二天就把自己扣下的軍餉送去范家倉庫。
還有讓劉安云喜出望外的事,除了答應把兩個月的軍餉全部借給劉安云外,徐威又表情神秘的主動問道:“劉大人,銀子夠不夠?如果不夠的話,末將還可以再幫你想一想辦法再借一些,就是利息有點高,一個月最起碼得要一成五的利。”
不消說,徐威說的什么再借銀子,肯定是他之前貪污積攢的軍餉,這點不用有任何懷疑。但這點無所謂,因為劉安云知道老范家的周轉現銀雖然被大量占用,然而那些囤積的貨物進價卻非常低廉,只要有時間從容賣到外洋,能夠賺到的利潤遠在徐威索要的巨額利息之上。
所以劉安云也沒猶豫,趕緊就向徐威拱手道謝道:“那太好了,只要徐將軍你能幫我們借到銀子,一個月一成五的利息絕對沒問題!至于抵押問題,范家倉庫里那些貨物,徐將軍你想要用什么貨物抵押就行。”
“沒事,我信得過劉大人和范公子,讓范公子給我寫一張欠條就行了,用不著指定什么東西抵押。”徐威還算講義氣的回答道。
劉安云一聽大喜,趕緊向徐威再次道謝,又有些不放心的叮囑道:“徐將軍,這事情還請千萬保密,絕對不能走漏半點風聲,不然的話,肯定會有人從中作梗,到時候將軍你也得受連累。”
“這我當然懂,放心吧,我會安排最可靠的兄弟辦這件事。”
徐威回答得極有信心,劉安云松了口氣,忙又提出請徐威幫忙聯絡好業幫的海盜,告訴好業幫贖人時只是意外,自己一方沒有任何想要坑害好業幫的意思,請好業幫的幫主陳天保看在都是臺灣同鄉的份上,重新考慮如何收銀子放人。
與劉安云合作一直都非常愉快,徐威當然再次一口答應幫這個忙,還馬上叫來了自己的幾個心腹,讓他們去營地暗中打聽都有那些手下與好業幫有著暗中往來,全力替劉安云尋找聯絡信使。
除此之外,王作和林小文等淡水地頭蛇也答應全力幫忙,劉安云回到海關衙門時見到了他們,才剛向他們說清楚情況,王作和林小文就一起拍著胸口回答道:“劉大人放心,我們這就去聯系在海上吃飯的漳州老鄉,讓他們全部出海去找好業幫,那怕是把黑水溝翻一個底朝天,也一定幫你找到劉全兄弟和范東家的下落。”
借銀子和找人的事都進行得非常順利,劉安云當然是壓力大減,結果更讓劉安云歡喜的還在后面,傍晚時鄭國唐回到劉安云的面前,一見面就表情開心的說道:“賢侄,老夫找同行幫忙的事情談妥了,好幾個東家都答應全力籌錢,平價買我們的貨幫我們過這個難關,我粗略估計一下,應該有希望能弄到一萬七八千兩的銀子。”
劉安云一聽大喜,先是向鄭國唐道謝,又轉向范光正問道:“大公子,你那邊的情況如何?”
“我聽了吳掌柜的主意,已經讓他乘船去福州聯絡那里的同行了。”
范光正答道:“我爹雖然上當囤了太多的貨,但是那些貨的價格全都比閩浙市面上的價格更低,福州的商人只要幫我們把貨物轉口賣到廣州,馬上就能賺到不少銀子,所以順利的話,三五天內,吳掌柜就應該給我們拉來一些想乘機賺錢的福州同行,幫我們解決燃眉之急。”
劉安云聽了更是歡喜,長松了一口氣說道:“那就好,如果這些事情都能順利辦成的話,我們挺過這一關應該不是很難。今天晚上,我終于可以睡一個安心覺了。”
已經為范清濟的事操了幾天的心,好不容易有些眉目后,這個晚上劉安云確實睡得很香,一躺下就直接睡到了天亮,然而讓劉安云措手不及的是,自己才剛打著呵欠睜開眼睛,老六和老九就連滾帶爬的沖了進來,氣喘吁吁的大喊道:“少爺,出大事了!范東家的耳朵,范東家的耳朵,被人給割下來了!”
“范東家的耳朵被人給割下來了?具體什么情況,仔細說!”
劉安云大驚失色的詢問,老六則喘著粗氣答道:“昨天晚上,有人拿小刀把范東家的耳朵割下來,釘在了淡水碼頭的告示欄上,還在旁邊貼了一份告示,要范公子在六天之內拿出五十萬兩銀子贖人!否則的話,下次就是范東家的腦袋掛在告示欄上!”
聽到這話,知道事情嚴重的劉安云連洗漱都來不及,趕緊穿上外衣就直奔淡水碼頭而來,結果到得現場時,張貼各種文書的告示欄那里已經是人山人海,擠滿了看熱鬧的淡水士農工商,還無一不是交頭接耳討論得熱火朝天。
靠老六和老九吆喝推搡開路,劉安云好不容易擠到告示欄前時,早就已經來到這里的范光正一見面就說道:“劉大人,是假的!我已經仔細檢查過了,應該不是我爹的耳朵!”
劉安云不吭聲,只是細看耳朵旁邊的海盜告示,見告示的內容與老六的介紹大同小異,劉安云馬上就得出結論,說道:“這張告示也是假的,不可能是海盜貼的,是有人想在淡水商界制造恐慌情緒,冒充海盜妖言惑眾!不然的話,時間不會恰好也是六天時間,讓我們更難籌集到足夠的銀子,同時贖人和結清欠款!”
“賢侄,那怎么辦?”鄭國唐忙問道。
“當然是趕緊辟謠,讓在淡水的商人都知道這份告示和耳朵都是假的,是有人在故意制造混亂!”劉安云果斷回答道。
很可惜,劉安云接下來就不再象昨天一樣的一帆風順了,雖然范光正和鄭國唐都趕緊站了出來辟謠,同時隨后趕到的張步高也站出來以淡水主官的身份撥亂反正,指出這份告示是有人偽造,目的是想制造恐慌,但是很可惜……
并沒有多少卵用!
辟謠無效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目前聚集在淡水的各地商人,基本都希望這個告示是真的,老范家在資金周轉方面面臨著更加巨大的壓力,隨時都有可能低價拋售倉庫里的貨物,讓自己可以大賺一把,所以即便明知道這份所謂的海盜告示有假,許多居心叵測的投機商人還是紛紛加入了煽風點火的行列,鼓動同行攥緊錢包暫時不要進貨,等范家支撐不住了再乘機落井下石。
別說這些商人太缺德,商人逐利,看到馬上就有便宜可占,自然誰也不想去當這個王八蛋,所以范家商號盡管已經把貨物的價格一降再降,卻依然還是沒有什么人愿意拿出銀子來向范家買貨,全都故意給范家雪上加霜,坐等范家被迫大放血的機會出現。
甚至就連鄭國唐昨天聯系的那些同行也紛紛反水,不講義氣的借口籌集不到銀子,拒絕兌現昨天的口頭承諾;講義氣的同行則悄悄告訴鄭國唐,說是陳新昆已經直接對他們交了底,準備借著這個機會狠宰范家一刀,叫他們暫時不要向范家買貨,等老范家徹底支撐不住被迫低價拋售時,再把老范家亂刀分尸,剝皮抽筋。
除此之外,陳新昆還讓人更加直接的告訴這些淡水商人,公開承認說這件事的背后站著廣州十三行,淡水的商人如果誰敢給范家幫忙,以后就別想有什么好日子過!
伍家兄弟和陳新昆的一手,確實打在了劉安云與范光正等人的七寸上,懼怕廣州十三行的淫威,鄭國唐想幫范家平價出貨的事情很快就基本告吹,除了有一個和鄭國唐關系特別好的茶園主,悄悄借給了鄭國唐一千多兩銀子救急外,其他的淡水商人全都選擇了退避三舍,不敢因此得罪實力雄厚的廣州十三行。
倒也不是全然沒有好消息,正午過后,一條懸掛著英國旗幟的一等海船,還有一條懸掛著荷蘭旗幟的二等海船,恰好聯袂來到了淡水碼頭,而且這兩條西洋海船還明顯的吃水不深,擺明了是來淡水進口華夏特產的。
消息報告到了劉安云和范光正的面前,正在為銀子犯愁的劉安云與范光正當然是大喜過望,趕緊一起到碼頭迎接這兩條海船的到來,琢磨著盡可能多的把貨物賣給他們,換回現銀救急。
讓劉安云意外,這次抵達淡水碼頭的荷蘭海船,居然帶來了臭名昭著的荷蘭東印度公司駐廣州全權代表——安德烈·埃弗拉特·梵·布拉姆!(史實人物)
此前曾經聽江戊伯等人介紹,知道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海船極其喜好洗劫南洋華僑的船只,濫殺無辜蹂躪婦女,還經常喜歡把華僑的孩童扔進海里喂鯊魚,這些年不知道搶走了多少南洋華僑的財產,殺害了多少無辜的南洋華僑,所以知道布拉姆這個劊子手的身份后,劉安云的眼睛難免有些發紅。
還有讓劉安云火大的事,布拉姆還帶來一個叫做范罷覽的漢奸(EverardusvanBraamHouckgeest,也是史實人物),以荷蘭東印度公司廣州大班的身份,態度傲慢的向劉安云說道:
“劉大人,布拉姆先生親自來到淡水這個小港口,是給了你們淡水海關天大的面子,你們可要小心接待,不然的話,布拉姆先生隨便一句話,以后就不會有一條和蘭國的海船來淡水做生意。”
從小就深恨漢奸,看到范罷覽小人得志的標準漢奸表情,劉安云難免是益發火大,心里還立即這么琢磨道:“巴豆?烏頭?還是化兒草?干脆上百愺枯,讓這個狗漢奸受盡折磨慢慢死!”
與劉安云不同,還不知道紅毛鬼子如何屠殺南洋華僑的范光正卻是態度親熱,滿面笑容的說道:“范大班放心,布拉姆先生親臨淡水,我等自當好生接待,范大班與布拉姆先生快這邊請,先到莪們范家的酒館小坐……。”
“范大班,范大班。”
范光正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就傳來了陌生的呼喚聲,劉安云等人扭頭一看時,卻見是一個不認識的男子來到了附近,正操著一口地道的廣州口音呼喚范罷覽。范罷覽則一眼認出了那人,還頗為歡喜的說道:“廣利洋行的李掌柜,你怎么也在這里?”
那李掌柜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上前把范罷覽拉到了一旁,在他耳邊低聲嘀咕了一通,范罷覽也頓時雙眼放光,趕緊回到布拉姆的面前,奴顏婢膝的用劉安云都聽不懂的紅毛語嘀咕了一通,布拉姆聽了以后也是面露喜色,趕緊示意范罷覽和那個李掌柜上前帶路,自己則拉上另一條英國船的船主跟上,徑直向著陳新昆在城外的店鋪走去。
見此情景,范光正當然是大惑不解,疑惑說道:“他們怎么走了?他們難道不知道,淡水海關沒給陳家商號可以和外洋通商的文書啊?”
“就算陳家有這個權力,他們也不會急著買貨了。”
劉安云表情陰沉,冷冷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兩條洋船,還有接下來幾天來到淡水的洋人商船,都不會急著向我們買貨了,只會等我們徹底山窮水盡,再對我們落井下石,用最低的價格買走我們的貨物。”
想想發現是這個道理,連同胞都懼怕廣州十三行的淫威,不敢對自己一方伸出援手,當然就更別說非親非故的海外洋商了,所以范光正只能是趕緊問道:“劉大人,那接下來怎么辦?”
“只能是指望徐威的軍餉和張步高的稅銀了,還有去福州聯絡內陸同行的吳大德,如果這幾條路再出差錯,那我就徹底無招了。”劉安云表情十分無奈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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