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知己知彼
“陳二龍那個叛徒停船不走了?”
聽到這個報告,林亞孫難免是大感意外,還條件反射一般的抬頭看天,還道陳天保是發(fā)現(xiàn)風暴即將來臨的跡象,準備隨時進港避風,可是林亞孫卻又很快排除了這個可能,因為今天的海上風向雖然比較不穩(wěn)定,云彩也相對來說較多,但是不管結(jié)合那一條海上航行的經(jīng)驗來看,都不象有什么風暴即將來臨的跡象。
這時,林亞孫的本家親戚兼心腹林明亮也開了口,同樣非常奇怪的說道:“陳二龍那個叛徒搞什么鬼?無緣無故的怎么放下了定死石?今天這個天氣,不可能有什么大風大雨啊?”
無法猜出答案,林亞孫只能是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原因,林明亮則又建議道:“幫主,反正距離不是太遠,要不直接殺過去吧?否則的話,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咱們這幾天的辛苦布置可就白忙活了。”
垂涎伍家的巨額資產(chǎn),林亞孫聽了這個建議當然十分動心,可是細一盤算后,林亞孫卻又果斷搖了搖頭,否決道:“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主動出擊肯定會被陳二龍那個叛徒搶先發(fā)現(xiàn),他如果看情況不妙趕緊逃命,我們很難追得上他。不要忘了,廣州那邊給我們的消息,說淡水這支船隊沒拉多少貨物,基本上等于是空船,跑起來肯定特別快。”
分析判斷了淡水船隊的機動速度后,林亞孫又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這里等,等淡水的船隊從這里路過的時候,我們再突然殺出,不但可以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還有很大希望把陳二龍那個叛徒的船隊攔腰切斷,然后各個擊破!”
見林亞孫表明態(tài)度,林明亮等海盜頭目便也不敢多說什么,乖乖陪著林亞孫耐心等待,沒有急不可耐的離開伏擊地主動出擊,僅僅只是命令裝扮成普通漁船的斥候快船嚴密監(jiān)視淡水船隊的一舉一動。
還好,期間再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意外,大約近兩個時辰后,斥候快船就又送來急報,說是淡水船隊已經(jīng)收起了定石繼續(xù)北上,林亞孫聽了大喜,趕緊命令道:“叫弟兄們做好準備,等陳二龍那伙叛徒來了,就馬上出擊,把他們一口吃掉!”
海盜眾頭目齊聲答應(yīng),林明亮則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幫主,風向變了,一會恐怕對我們的突襲不利。”
還是聽到這話,林亞孫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犯了老馬失蹄的低級錯誤,只顧著開心高興,卻忘了留心最要命的風向問題——不知不覺間,剛才從北面刮來的海風,已經(jīng)恢復成了夏季最為常見的東南風。
甲子鎮(zhèn)位于航道北部,埋伏在這里的水澳幫要想以最快速度發(fā)起突襲,搶在對手做出反應(yīng)前把淡水船隊攔腰切斷,當然希望海上刮北風,可是現(xiàn)在海上卻刮著南風,當然會嚴重削弱水澳幫船隊的突襲速度。
暗罵了一聲倒霉,林亞孫也沒多想,十分自信的說道:“沒事,咱們的人多槳多,就算是逆風突襲,照樣可以殺陳二龍那個叛徒一個措手不及!”
又迅速傳令各船,讓水澳幫的船隊做好依靠人力劃槳發(fā)起突襲的準備后,林亞孫這才定下心來繼續(xù)等待,還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陳天保當初如何靠著天分,在無數(shù)形同牲畜的苦力奴隸中脫穎而出,逐漸獲得自己的信任,又如何突然背叛自己,膽敢跳出水澳幫自立山頭,心中的恨意也漸漸大生……
“幫主!來了!”
很巧,就在林亞孫幻想著把陳天保生擒后如何剝皮抽筋以儆效尤時,旁邊的幾個海盜幾乎同時發(fā)出驚呼,林亞孫一聽來了驚神,趕緊上前幾步走到船頭,舉起也不知道是那一年搶來的望遠鏡查看海面情況,結(jié)果讓林亞孫心花怒放的是,西南方向波濤起伏的海面上,確實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支由十余條海船組成的船隊,打的還正是廣州情報中顯示的義勇旗。
見此情景,林亞孫再不猶豫,放下望遠鏡一把拔出了腰刀,指著遠處的船隊大吼道:“打旗號,所有船都給我上!最快速度,把西南面的船隊攔腰切斷!殺——!”
“殺——!”
隨著旗號的飛快打出,各種口音的喊殺聲也先后在水澳幫各船上響起,與此同時,一條條大小不一規(guī)格不同的水澳幫武裝海船紛紛沖出隱蔽處,不張風帆,全憑人力劃槳前進,頂著海風全速沖向西南面的淡水船隊,氣勢相當驚人。
淡水稽查隊的了望手當然也不是只會吃干飯的飯桶,很快的,拿著望遠鏡在瞭望臺上眼觀六路的前好業(yè)幫了望手也發(fā)現(xiàn)了水澳幫的船隊,還果斷的立即敲響銅鑼報警,為統(tǒng)領(lǐng)指揮淡水船隊的陳天保贏得不少寶貴的應(yīng)變時間。
早就有心理準備,所以在聽到報警聲后,正在船艙里休息的陳天保沒有任何的慌亂,僅僅只是立即沖上甲板,根據(jù)了望臺上旗幟指引方向,舉起望遠鏡查看來敵的具體情況,也馬上就認出了出現(xiàn)在正北面的船隊,正是當年殺害自己父母的水澳幫船隊!
“干羚羊!林亞孫,果然是你這個謀摟雍!”
陳天保咬牙切齒的罵出這句話時,劉安云和張德茂等人也已經(jīng)匆匆來到甲板上,劉安云還不無擔心的問道:“陳將軍,情況怎么樣了?”
“沒什么,只是果然遇上了水澳幫。”
陳天保冷哼著隨手一指水澳幫船隊出現(xiàn)的方向,劉安云趕緊一邊舉起望遠鏡查看情況,一邊慌慌張張的問道:“那怎么辦?草!這么多船,起碼有三十多艘!”
“沒事,不用怕,我早有準備。”
隨口安慰了劉安云一句,陳天保這才大聲喝道:“打旗號!所有船張滿帆,全速前進!但是注意保持距離,千萬不要掉隊!”
淡水船隊的旗艦依令打出旗號,由十條武裝海船組成的淡水稽查隊立即緊急張滿船帆,借助風力全速前進,而在伍家的海船上,石文山帶著十幾名得力手下也是連喝帶罵,逼著伍家商船的水手立即把風帆張滿,加快速度跟上淡水船隊。
再接著,在風向有利的情況下,處于弱勢的淡水船隊張滿了風帆,把船速提高到了最快后,整支船隊的速度都得到了極大提升,以遠超平常的速度乘風破浪,筆直沖向東北面,雖然還是把側(cè)翼暴露在水澳幫的船隊面前,卻出現(xiàn)了搶在被水澳幫攔腰切斷前沖過危險海域的可能。
而且從風速和船速判斷,這個可能還非常不小。
見此情景,林亞孫當然是急得連連大吼,紅著眼睛咆哮道:“打旗號!沖!全速沖鋒!一定要把陳二龍那個叛徒的船隊攔腰切斷!”
很可惜,盡管水澳幫的水手已經(jīng)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劃槳沖鋒,無奈在風帆時代,單憑人力還是無法戰(zhàn)勝大自然的風力,水澳幫船隊不管如何的緊趕慢趕,依然還是遲了那么一步,在頭船距離淡水船隊還有一百多米的情況下,與淡水船隊的尾部擦肩而過,不要說是把淡水船隊攔腰切斷了,就連淡水船隊最后那一條船都沒有攔住,白白辛苦了一場的水澳幫海盜也頓時發(fā)出了無數(shù)的嘆息聲音。
寶貴的戰(zhàn)機稍縱即逝,眼睜睜的錯過了先發(fā)制人的機會,林亞孫當然是氣得七竅生煙,下意識的瘋狂大吼道:“左轉(zhuǎn)舵,面向東北,全力追擊!絕對不能讓陳二龍這個叛徒跑了!”
與惋惜聲震天動地的水澳幫海盜不同,搶先一步?jīng)_過了危險區(qū)域,淡水船隊上當然是歡聲四起,劉安云也這才明白了陳天保之前為什么要頒布嚴令,宣布一遇逆風就立即停船兄弟,只在順風時行船趕路——遇到突發(fā)狀況時跑路確實方便。
事還沒完,正在努力學習航海技術(shù)的劉安云拿起海圖研究了一番后,還向陳天保提出建議道:“陳將軍,前面不遠就是廣東水師南澳鎮(zhèn)的駐地了,我們最好沿著海岸行駛,去南澳那里找水師幫忙。”
陳天保沒理會劉安云的建議,僅僅只是命令道:“打旗號,傳令所有船只,繼續(xù)面向東北,全速前進!”
看看從洋人那里買來的指南針和海圖,劉安云很詫異的問道:“陳將軍,你這是什么意思?繼續(xù)朝著東北方向全速前進,你想帶著我們直接回臺灣島?”
陳天保笑笑,這才耐心的解釋道:“我在水澳幫忍氣吞聲了十幾年,非常清楚他們的作戰(zhàn)習慣,他們做大買賣的時候,只要條件允許,他們通常都會布置兩支伏兵,一支在前方突然殺出,另一支在后方準備攔截。”
“前隊能把買賣做成當然最好,如果前隊做不成這個買賣,也可以從容發(fā)起追擊,咬著對手不放,然后埋伏在必經(jīng)之路上的后隊再突然殺出,就可以前后夾擊,把對手徹底吃掉。”
解釋了自己熟知的水澳幫套路后,陳天保又說道:“所以我才命令船隊繼續(xù)向著東北方向全速前進,故意不去找南澳的官兵求救,目的就是想躲開水澳幫可能布置的伏兵。”
信得過陳天保的經(jīng)驗,劉安云對這番話當然是深以為然,立即點頭說道:“那就繞過南澳鎮(zhèn)直接北上吧,南澳的官兵屬于廣東水師管轄,去找他們幫忙也不會給我們什么好臉色,不如繞過他們直接去金門,那里的軍隊不但歸福建水師管轄,總兵羅英笈還勉強算是一個能干人事的將領(lǐng),到了那里就不怕有什么危險了。”
陳天保在前方憑借經(jīng)驗判斷出水澳幫可能還有伏兵,倒是果斷繞道躲開了危險,然而跟在淡水船隊的后面,林亞孫卻是急得連吼大叫,不斷咆哮道:“怎么還沒掉頭?陳二龍那個撲街吃錯藥了?怎么連航道怎么走都忘了?一直向著東北跑,難道這個撲街想直接逃回臺灣?”
最后,還在反復確認了淡水船隊沒有任何調(diào)整航向的跡象后,一直在侍侯在旁邊的林明亮才突然回過神來,忙向林亞孫說道:“幫主,該不會陳二龍那個叛徒猜到我們在靖海有伏兵吧?那小子在我們水澳幫呆了十幾年,對我們水澳幫的上上下下都十分了解,搶先布置埋伏又是我們的拿手好戲,他該不會是靠著經(jīng)驗猜到了我們的目的吧?”
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額頭上后,林亞孫這才想起陳天保確實很熟悉水澳幫的戰(zhàn)術(shù)習慣,心中更恨之下,林亞孫果斷大吼道:“派人去聯(lián)系曹康,叫他別埋伏了,馬上帶著偏師來幫忙!打旗號,全速追擊,那怕是追到了臺灣島上了岸,也要把陳二龍這個叛徒給我干掉!”
海上追逐戰(zhàn)也因此繼續(xù)展開,逐漸西垂的夕陽下,由十一條海船組成的淡水船隊在前方乘風破浪,全速北逃,由三十多條海船組成的水澳幫則在后面窮追猛趕,紅著眼睛一定要追上淡水船隊,場面異常激烈。
場面不僅激烈,還逐漸的慢慢緊張了起來,原因無他,水澳幫的海船大部分都是槳帆船,可以借助人力加快船速,而淡水船隊里雖然也有槳帆船,但是為了保持隊形,槳帆船卻始終不敢全力加速,被迫自行放慢速度與友軍并肩航行,不敢甩開隊友獨自上前。
如此一來,雖說水澳幫的普通帆船很快就出現(xiàn)了掉隊情況,隊形不再完整,然而數(shù)量居多的槳帆船不僅牢牢咬住了淡水船隊的尾巴,還逐漸拉近了與淡水船隊之間的距離,繼而看到了追上淡水船隊的希望。
發(fā)現(xiàn)了這個危險后,不但伍家父子和他家的海船水手個個面無人色,劉安云也多少有點心里打鼓,忍不住向陳天保問道:“陳將軍,怎么辦?再這樣下去,我們有可能被追上啊?”
陳天保不答,只是默默的看向了自己之前讓水手布置在船尾的榴彈炮,心中暗暗嘀咕道,“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希望你們在實戰(zhàn)里的表現(xiàn),能夠和試射時一樣威力巨大。”
惡有惡報,就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不夠穩(wěn)定的海風突然迅速轉(zhuǎn)小,甚至還出現(xiàn)了變換風向的跡象,淡水船隊的整體行進速度因此受到巨大影響,水澳幫的船隊上也頓時爆發(fā)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頗是無奈的輕輕嘆息了一聲,陳天保徹底拋棄了幻想,開口大喝道:“打旗號,張半帆,注意隨時改變航向!所有船尾炮準備!看到旗號,立即開炮!”
半沉在了海面下的夕陽光芒中,一枚枚劉安云親手打造的凝固廢油彈被塞進了炮身較短的榴彈炮,總共二十三門能夠發(fā)射凝固廢油彈的榴彈炮也早早就全部被布置在了淡水船隊的船尾,將黑洞洞的炮口對準了后方來敵,時刻準備著開炮發(fā)射,向敵人傾瀉火力。
這一天的風向也逼得劉安云的凝固廢油彈不得不登場獻丑,淡水船隊才剛做好準備,風向就已經(jīng)徹底大變,突然變換成了對淡水船隊不利的北風,逼得淡水船隊只能是趕緊全部收帆,也嚇得伍國瑩父子在船上抱頭痛哭,甚至開始后悔沒有向廣州海關(guān)交錢贖命。
“上!殺!殺!一個都不要留,全都給我扔進海里喂鯊魚!”
伴隨著林亞孫近乎瘋狂的興奮叫喊,水澳幫的船隊速度益發(fā)加快,不過片刻時間,就已經(jīng)沖進了淡水船隊的船尾炮射程范圍之內(nèi)……
耐心等到大部分的敵船進入射程范圍,陳天保這才冷靜的命令道:“打旗號,全部開炮!”
旗號打出,巨大的炮擊聲音也隨之先后炸響,一枚枚黑黝黝的炮彈接二連三的脫膛而出,沿著拋物線轟向后方的水澳幫船隊……
聽到炮聲,率領(lǐng)海盜追擊的林亞孫不僅沒有半點慌張,相反還狂笑出了聲音,“船尾炮?船尾炮?居然拿船尾炮對付我們?”
風帆時代的船尾炮和船首炮也確實值得鄙夷,受限于狹窄的空間,風帆時代不管是什么戰(zhàn)船,能夠在船頭和船尾安裝的火炮都少得可憐,在實戰(zhàn)中能夠起到的攻擊作用小得可憐,甚至可以說是忽略不計。
不過林亞孫還是一個細心的人,又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異常現(xiàn)象,那就是……
淡水船隊用船尾炮轟來的炮彈,竟然在空中飛行間迅速變成了赤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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