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老板被帶回了警局。

        北江分局，審訊室。

        老閆和小馬負責(zé)當(dāng)面審訊，杜城沈翊等人在隔壁的偵聽室聽著。

        “你猜大魚小魚？”杜城抱著手臂問沈翊。

        沈翊抿了下嘴，搖頭，“不好說。”

        審訊室內(nèi)。

        老閆嚴肅起來的時候頗具威嚴，多年的審訊經(jīng)歷讓他看到畫廊老板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人是個欺軟怕硬的。僅僅兩分鐘的沉默對峙，對方汗都下來了。眼神根本不敢往自己這里瞟。

        像這樣的人，通常是一些犯罪團伙的邊緣人物，但好在交代的快。

        老閆突然咳了一聲，畫廊老板就是一個激靈，哆嗦著嘴說，“警察同志，我就一個開畫廊做小本生意的，不知道……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被你們帶到這里來？”

        “你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老閆一臉嚴肅，他用手指輕輕敲了兩下桌面，發(fā)出篤篤兩聲，然后朝自己背后墻面指了一下，“我后面墻上的幾個字看見沒有？”

        畫廊老板早就看見了。

        這么明晃晃的幾個大字就正對著自己，可不是就是在提醒自己嘛！

        老閆背后墻面上，寫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老板顫顫巍巍的點點頭。

        “看見了，但是明白嗎？”老閆向后靠向椅背，他抱著手臂，一副從容的樣子讓對面的畫廊老板感到了更強的壓力。一滴汗順著后脖子滑進衣領(lǐng)。

        “這樣吧，我再提醒你一句。”老閆說，“我問出來的，那不叫坦白。你現(xiàn)在自己主動說，才叫坦白，在未來的量刑判決里才能從寬處理。這次聽明白了？”

        “明，明白……”老板擦了一把汗。

        老閆忽然前傾，手掌按在卷宗上，發(fā)出一記沉響。

        “嘭”的一聲。畫廊老板嚇了一跳，臉?biāo)⒌木桶琢耍?

        隔壁偵聽室內(nèi)的沈翊小聲道，“老閆真有一套。”

        “多年的老刑警了，你以為？”杜城抱著手臂站在他旁邊，對審訊室內(nèi)的進展也十分滿意。看來這畫廊老板是不禁嚇的。

        但是不禁嚇也說明他能提供的線索，可能非常有限。

        所以很可惜。

        杜城眸色一暗，“看來是個小魚了。”

        沈翊沉默了一瞬，小聲道，“小魚總比一網(wǎng)撈空的好。”

        杜城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眼底浮起一個短暫的淺笑，低嘆一聲，“是。小魚總比什么線索都沒有的強。”

        果然。

        杜城料想的沒錯。畫廊老板是個不抗壓的。

        下一刻，在老閆準(zhǔn)備翻開卷宗提問的時候，那畫廊老板神情一震，像是終于繃不住了。他心里早就哭死了，我只是按照約定收錢賣畫啊，別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我我我交代！”畫廊老板握緊了扶手。

        老閆動作一頓，抬頭看了他一眼。

        老板咽了口口水，松了手勁往后靠，眼神空洞，“我，我我真的只是個開畫廊的！只是，只是之前……之前有一天，有個女人來找我，讓我?guī)退�賣畫。”

        女人？！

        沈翊腦海里快速閃過一截冷白的下巴，和一張艷紅的唇。眸光倏地一動。

        杜城也在電光火石間朝沈翊看了一眼。

        看來小魚不小？！

        審訊室內(nèi)。

        口子一開，那老板就像是倒豆子一下噼里啪啦一通全交代了。

        小馬在邊上對著筆記本手速飛快的記錄著。

        老板皺著一張臉，又悔又急，“那些畫我看了，都是專業(yè)的，而且那個女人給的傭金很高。比我所知道的市場價要高出數(shù)十倍，不，可能數(shù)百倍不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事情簡單不了……但是我真的只是收錢辦事，別的……別的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女人什么樣子？”老閆問。

        這問題是隔壁杜城通過耳機叫老閆問的。

        剛才在聽到“有個女人”的時候，杜城已經(jīng)待不住了，是沈翊一把抓住了他。

        “別急，再聽一聽。”沈翊低聲說，語氣里透著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杜城這才沒有立刻哐哐哐沖到隔壁。

        老板聽到對面警察的問題，咕咚一下咽了下口水，他又擦了擦額頭的汗，腦海里不由自主開始回憶起那天的場景。

        那個進入畫廊的女人戴了一頂寬沿的帽子。

        那天天氣不好，陰沉沉的，這種天氣戴帽子，挺奇怪的。所以老板就好奇的多看了兩眼。

        女人經(jīng)過前臺也沒停頓，施施然往畫廊深處走。她手里拿著一只名牌包，紅色裙擺搖曳，高跟鞋發(fā)出優(yōu)雅閑散的漫步聲。噠，噠，噠。

        一看就是富家太太那種。

        老板砸吧了兩下嘴，希望這位太太能看中點什么。

        幾分鐘后，那個女人走了出來。

        她站在前臺，從老板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截細白的下巴。

        “有什么看中的嗎？”老板頗為殷勤的問，笑出一臉褶子。

        “老板，我想賣畫。”女人卻這樣說。

        “賣畫？你確定不是買畫是賣畫？”

        “對。賣畫。”

        老板突然就沒了笑臉。

        我都快倒閉了，你還來湊什么熱鬧！不買就快滾吧！

        老板翻了個白眼，頂著個黑眼圈又坐了回去，他在網(wǎng)上刷著體育彩票，期待砸到大獎。

        “該死！又沒中！”

        “篤篤”。

        女人拿指尖敲了兩下桌板。

        “我現(xiàn)在不收畫！”老板頗為煩躁，頭也懶得抬。心想，不買就走！

        “價格好商量。”女人卻依舊說話帶笑。

        價格？

        我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錢！但是賣畫是個很長的過程，不是畫掛上去了，錢就能馬上到口袋里的！

        所以老板只是從電腦后抬起頭，再次冷臉拒絕，“我這里暫時不收畫。”

        但是女人好似沒聽見。她從隨身的手拿包里取出了一本畫冊，明顯是有備而來，“先不急著拒絕我，你可以先看看我提供的畫。”

        她按著畫冊推向老板，指甲上的碎鉆閃過一道冷光。

        畫廊老板將信將疑的接過翻了幾頁。忽然來了興趣。

        他開著畫廊，自然對畫有些研究。這畫冊上刊印的畫，筆力都十分了得。

        “這些畫有點意思。但都是人像，很可惜，這類型的作品，一般市場銷路不太好。”

        “嗯……沒關(guān)系，你只要掛起來賣自然有人來買。”女人說，似乎很自信。

        老板嗤笑一聲，把畫冊合上推回去，“這些畫應(yīng)該不是你畫的吧？你既然這么肯定有人買何必來找我？直接賣給人家不就好了？”

        女人沉默了兩秒。

        老板抱著手臂揚著下巴看她。

        如果放在以前，這樣的畫作他是可以收一點。

        那些畫看意境，頗具大師風(fēng)采。但關(guān)鍵是，他現(xiàn)在沒錢收畫！

        那女人好像能看穿他的心思，“我不要押金。”

        一般畫廊為了能得到一些優(yōu)秀畫作的展示和售賣權(quán)，會預(yù)先付給畫家一筆押金作為預(yù)付款。

        老板心思一動。如果不要我預(yù)付，那就可以商量商量。

        畫廊老板低著頭轉(zhuǎn)了下眼珠，人家合作意圖這么強烈……他剛想拿捏著姿態(tài)好好談判談判。結(jié)果下一秒，女人涂著紅色口紅的嘴唇一張，就直接命中了老板的死穴。

        “我知道你很缺錢。這筆買賣，我可以預(yù)先支付你一筆定金。”

        “你怎么知道我缺錢？”老板也是生意場上廝殺了十幾年的人，當(dāng)下臉色就是一沉！這女人難道事先調(diào)查過我？！

        女人卻好似沒看見，動作十分優(yōu)雅的遞過來一張支票，輕巧道，“這是定金。”

        畫廊老板低頭一看上面的數(shù)字，眼睛都直了。

        “這上面的數(shù)字，足以買下好幾間像你這樣的畫廊。這只是這次交易的定金。我要你的整間畫廊都掛著我給你的畫。每成交一次，你都會得到這個數(shù)字的傭金。”女人拿著筆在一張卡片上寫了一個數(shù)字。

        老板還沒從剛才的數(shù)字里回過神，慢半拍低頭一看，眼神再次直了。

        ——那是他辛辛苦苦五六年才能賺到的數(shù)字！

        而這，僅僅是一次交易的傭金。

        女人似乎早已預(yù)料到這樣的效果，她抿著嘴輕笑了一聲，“我會不定期的來找你，每換一本畫冊，都會給你一次定金。”女人涂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指點了點手邊的支票，“每次，都是這個數(shù)字。”

        光是這筆定金，就足以支付自己欠下的賭債！！

        老板早就從椅子上站起來了，從看清那張支票上的數(shù)字的時候就站起來了！

        他瞪著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你……”為什么是我！他非常想問。

        女人儀態(tài)迤邐的站在那里，嘴角微揚，“畫廊還是你的。你只要按照我的要求賣畫就行了，怎么樣？考慮嗎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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