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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少年的手上雖然很冷,可貼近胸口的地方依舊是暖的。


我從夢里醒了過來。
  天色尚且混沌,腦海中還隱約浮現之前的夢境。
  昏暗的室內,我忽然感到了另一個人的存在。
  炭火不知何時熄滅的。屋子里有一些冷,我翻身從床上坐起,披上衣服摸索著下了床,腿上的癢意已經褪去。
  雖然不太能使上力,勉強還可以扶著墻邊在房間里走動。
  一片安靜之中,鞋底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響聽起來格外清晰。
  我聆聽著自己發出的響動,一步步向外間走去,撥開簾子,轉頭就望見了桌子邊坐著的一個人。
  太暗了,我看的不是很清楚,黑暗中坐著的人是誰。
  但看著這樣安靜的身影,我能一下子想到的只有一個人。
  “你終于回來了?”
  我幾乎是喜出望外地叫出了聲,嗓音干澀,是剛剛睡醒的人特有的那種。
  那身影聞言動了動,像是才察覺到有人從里屋出來。他轉過頭的時候,我已經走到了近前,這時才察覺到自己錯了。
  無論是朦朧浮現在昏暗光線中的淺色發絲,還是對方身上若隱若現的淺淡梨香,都不是我以為的那個人會有的。
  這個人不是蘭公子,是……黎宵。
  黎宵回來了,帶著外間風雪的寒意,周身還縈繞著淡淡的酒氣。
  他……喝酒了?
  認識黎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撞見他喝酒還是第一次。
  他這種嗜甜如命,吃不得一點苦的人,就連最甘美的米酒果釀到了他的嘴里都變成了酸的。
  可今天他卻喝酒了,一個人獨自坐在黑暗中,自斟自飲,回來了也沒有想起進屋知會我一聲。
  若是換了從前的少年,恐怕會特意冷著一雙手,生生將熟睡的我凍醒才對。
  可是他這樣安靜,安靜地近乎反常。
  這讓我的心里有了一種強烈的不祥的預感。
  我再次向屋子里的其他角落看了一圈,確認除了他和我,便再也沒有其他人……蘭公子不在這里。
  不,蘭公子當然不在這里。
  ——就算他回來了,也應該回自己的屋里頭。
  我在心底對自己說,暗自嘲笑自己真是睡糊涂了。裹了裹衣服徑自就要去往隔壁的房間。
  只是還沒走到門口呢,就被斜刺里伸出來的一只手一下扯住了胳膊,是黎宵。
  朦朦朧朧的,我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卻感到對方正直直地望著我。
  我想讓他放手,黎宵卻先一步開口了。
  “你是要……去哪兒?”
  口齒還算清晰,就是少了起伏,語氣也有些沉緩,聽起來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我猜想黎宵八成是醉了,卻無暇去想他為什么會喝醉,又或者我其實在心底已經有了猜測,就是不愿意立刻去證實。
  所以我一聲不吭,只是暗自用力試圖將手臂從對方的拉扯中掙脫出來。
  我見過絕大多數喝醉酒的人,大部分都是身體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但黎宵不是這樣。他的手攥得很用力,沒有絲毫的松懈,像是一把撬不開的鉗子。
  他不松手,我也繼續用力。我們在黑暗中無聲對峙。
  直到我因為腿部無法支持長時間的站立,而開始搖搖欲墜。當我趔趄著向一邊倒去的時候,黎宵把我拉了過去。
  一瞬間,我兜頭撞進了一個有些冰冷的懷抱。
  他的外套上沾著融化的雪水,濕漉漉地冒著寒氣。
  尋常那股子甜梨的香味混合著濃重的酒氣,甜得有些醉人。
  “你去哪兒?”黎宵又問了一遍,他的氣息撲打在我的臉上,太近了些,我沒法兒避開,只好作答。
  我說:“我去隔壁。”
  黎宵便又問我,去隔壁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當然是……去看看蘭公子回來了沒有。
  但是這話明明就在嘴邊,偏生我就是說不出,像是被有什么堅硬的東西堵在了喉嚨口。
  片刻沒有等到我的回答,黎宵像是有些低落的樣子:“我原本以為,見到我你多少還是會有些高興的。”
  我有些聽不明白,他是想表達什么。
  “黎宵,我沒有不高興。”
  我說,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在無意間直呼了對方的名字。
  但是黎宵似乎并不在意的樣子,又或者以他現在的狀況根本發現不了。
  “你明明就有……”
  黎宵像是聽不懂人話一般地自顧自說道:“不然你為什么你一見到是我,馬上掉頭就走。你就是……就是不想見到我。”
  我有些頭疼地看著有些胡攪蠻纏的少年,心里想著也不知道阿九先生此刻去了哪里。
  竟然也真就這么放心,讓自家少爺這么一個喝得迷迷糊糊的酒鬼,和我這么一個行動不便的半瘸子待在一處——要是大少爺一不小心磕著碰著了,以我的力氣可扶不起來。
  我的上半身被迫靠在少年的懷抱中,膝蓋碰著膝蓋,為了保持平衡,只能把一條腿微微曲起來,半跪在凳子露出的空當。
  披著的外套在拉扯間掉下去,寒意直接透過里衫透進來,貼著皮膚滲進骨血里,凍得我止不住打了個哆嗦。

  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也不知黎宵是怎么想的,捏著我的胳膊開口便是一句:“你……還在怕我?”
  “沒、沒有的事情,黎少爺您想多了。”
  我磕磕巴巴地回答,這次倒不是因為緊張,而是純粹地感覺到冷。
  如果說屋里的溫度只是不那么暖和,那么黎宵的手就有些冷得匪夷所思了。加上他的外套,連同垂落在我耳邊的發絲,都冰涼涼地帶著濕重的潮氣,此刻盡數過到了我的身上。
  “……那你抖什么?”黎宵似乎是不相信。
  “凍、凍得,這里太冷了,嘶,我又、又穿得太薄——”
  我哆哆嗦嗦地回答,心里只希望黎宵趕緊把我放開,我好能把外套撿起來,或者讓我回床上裹條被子再來也好。
  可我顯然高估了對方此時的理解能力。
  黎宵輕嗤了一聲,不滿道:“凍……成這樣了,還……要出去,哼,凍死你活該。”
  “……”
  黎宵等了等,沒有等到我出聲回應。忽然嘆了口氣,嘴里嘟囔著什么,真是拿你沒辦法之類的話。
  我還以為他是終于想通要放開我了,沒成想他一收胳膊又把我往他的懷里帶了帶。
  我的腦袋這次直接被摁在了他的頸窩。
  有一說一,少年的手上雖然很冷,可貼近胸口的地方依舊是暖的。完事后,他又伸手扒拉了我兩下,調整了一下我在他懷里的位置,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
  “這樣一來,就不冷了。”
  少年夢囈般地喃喃貼著我的頭皮響起,我感到他喉結細微地滾動,還有緊靠在耳畔透過衣服和前胸一下下傳來的心跳聲,那樣沉,那樣緩,又是那樣地孤單寥落。
  我也確實沒有那么冷了,與之相反,些微的窒息帶來的缺氧感,讓我的整張臉不受控制地開始發燙。
  我的眼睛越過他的肩膀,看著門外,一片寂靜的漆黑。終于還是下定決心開口詢問:“黎宵,蘭公子他——”
  話音落下的同時,我聽到黎宵的呼吸聲驀地停住。
  我感到自己的心臟也仿佛隨之劇烈地拉扯了一下,后面的話自顧自地從喉頭擠出,遙遠得不像是我自己的聲音:“他……是不是不回來了?”
  片刻后,我才又聽見黎宵的回答,他從鼻子里輕輕嗯了一聲。
  ——果然如此。
  胸腔中那顆懸之又懸的心,終于還是篤得一聲落了下去,沉進了雪夜無邊寒冷的黑暗里。
  我的眼睛還在盯著那片黑暗,腦子里忽然冒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那么無關緊要,我卻不知為何就是突然十分在意,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問出了聲。
  “黎少爺,今天門外是不是沒有點燈籠?”我說,這下聲音聽著有些像在做夢。
  黎宵頓了一下,還是回答了一聲是。
  “這樣啊,難怪瞧著這么黑,難怪……”我恍然大悟似的低喃,接著又問黎宵能不能把那盞燈點起來。
  “點燈做什么?”黎宵反問。
  我……我的腦子突然說不上來是有些混亂,還是遲緩。很努力地想了一陣,才終于勉勉強強找到一個比較中意的理由。
  我說:“亮著燈,蘭公子一下子就能看見,一看見就知道我們在這里等他。不然,外面天那么黑,還那么冷,若是迷路就糟了。”
  黎宵聞言沉默了一陣。
  然后他突然低下頭看我的眼睛,冰涼的手指掰過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臉,仔仔細細地看著。
  我這時已經有些適應了外間的黑暗,依稀瞧見少年臉上嚴肅的表情,心頭那一點抵抗的情緒終究還是被壓了下去。
  黎宵的眉頭越蹙越深,看向我的目光中有著我所不能理解的陰郁和晦澀。
  ——我想,他是不是生氣了。
  雖然我并不確定是自己說過的哪一句話,又惹到了面前的這位大少爺。
  但黎宵他,本就是個陰晴不定的人……對了,我的額頭還是因為他才落了疤,他其實一直都不喜歡我,從看見我的第一眼開始,就瞧不上我,若不是因為有蘭公子……
  若不是看在蘭公子的面子上,那天我頭破血流地倒在角落里的時候,他也不會去而復返。
  可如今,蘭公子一直一直不回來,只剩下黎宵和我。
  ——他是不是就該回到最初的樣子?
  眼前的面孔和記憶中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時的模樣相重疊……那般猶如看待礙眼的破爛物件般,鄙夷又不屑的神情。
  我的頭腦一陣陣地發熱,身子卻止不住地打起了寒顫。同時聽到從自己齒縫間傳來的嗒嗒的輕響。
  黎宵后知后覺地碾了碾我的下巴,又伸手過來貼我的額頭。
  可他忘了自己的手是那么冷,但凡是有點溫度的東西摸起來都是熱的,更何況是我的臉。
  那天我最后的記憶是少年顛簸的懷抱。
  黎宵急急忙忙地抱著我往外走去,像是忘了其實根本不用這么麻煩,只要出去喚一聲,自然有值守的樓中人上前聽候吩咐。
  ——但是他醉了。

  腳步踉蹌著轉過樓梯拐角時,約莫是踩空了一級樓梯。
  我只感到周身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明滅的燈火在視野中連綴成燦黃的煙火,旋轉著綻放開來。
  絢爛過后就是無盡的黑暗。
  而在墜入黑暗之前,我聽到了一聲吃痛的悶哼,伴隨著肉身撞擊硬物接著轟然倒地的聲響。
  世界于是重新歸于寂靜……
  我再次睜開眼睛是第二天下午,醒來時,人已經回到了從前的房間。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說不上好聞的熟悉藥味。
  一個白胡子的矮胖小老頭正低頭給我的腿換藥,床邊還站著一個鐵塔般的大漢和一個長相乖巧可愛的小娃娃。
  見我醒來,小娃娃驚喜地叫了一聲:“爺爺你看,哥哥他醒了!”
  小老頭有些不高興地板了板面孔,卻沒有給人特別嚴厲的感覺,反而像是單純走個過場:“叫這么大聲兒做什么,你爺爺我眼不瞎耳不聾的,還能看不見?”
  “我……我就是高興啊。”
  小娃娃撅著嘴小小聲地嘀咕了一句,向著我重新揚起笑臉。
  “哥哥,你可算醒了。要我說,都怪黎宵那個大笨蛋。他出去都幾天了,你一直好端端的。怎么偏偏他一回來,你就出了這事兒。要我說,一定是你們命里犯沖,以后還是少接觸些的好。”
  見我沒有回答,那小娃娃歪了歪腦袋,伸手便要來抱住我的胳膊,被白胡子小老頭一個腦瓜崩兒給彈開了。
  “去去去,少在這里礙事。”老頭擺著手說道。
  小娃娃摸著腦門兒眼淚汪汪,望向我的一雙眼睛更是楚楚可憐:“哥哥,你怎么都不理小禮了?”
  “……”
  “爺爺爺爺,不對啊,您瞧瞧,哥哥他這是怎么了,怎么一聲不吭地,就像是不認識我們了似的。爺爺——”小娃娃激動起來,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聞言,原本已經結束手頭工作,正在清洗雙手的白胡子老頭這才轉頭,仔細端詳起我的臉。
  “枇杷?”他試著喚了一聲。
  我眨了一下眼睛,眼前閃過一幅朦朧的畫面,庭院角落里一株低矮的枇杷樹,小小的青色果實點綴在翠綠的枝葉之間。
  那幾枚果子轉而又落到了一只干瘦且枯黃的手掌之中,明明是女人的手,卻瘦得幾乎只剩一層皮覆蓋在骨頭之上。
  手掌合攏又松開,果子一枚枚地掉出來,落在貧瘠的黃土地上,頓時沾了厚厚的灰塵。
  我在那只攤開的手掌邊蹲下身,低頭,一枚一枚地將果子撿起來收到懷里,擦干凈灰塵放好。
  金黃的日頭照在我的眼睛上,明晃晃地有些耀眼。
  【娘親,這太陽可真曬啊。】我說。
  身旁的女人沉默著,就像睡著了一樣。
  【好不容易盼到結果的這一天,可惜我馬上就要走了。等到果子成熟的時候,我一定吃不上了。】
  【……】
  【但是無論如何,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走得遠遠的,就像娘親一直希望的那樣。帶上娘親給我的果子,離開這個村子,以后大概也回不來了。】
  我轉過身,面對著女人,直接在她的身邊躺了下去,面對面看著那張早就爛熟于心的臉。
  如果,娘親能笑一笑就好了,她笑起來總是那么好看。
  又或者,她能抱一抱我就好了,像是從前那樣。
  【但是,沒關系的。】我說。
  然后拉扯著嘴角沖娘親笑了笑。
  我笑得應該不算難看,因為娘親從前總說看見我,就會想起小時候的她自己。
  接著,我又伸出雙臂滿懷依戀地抱了抱她,就像她從前抱我時會做的那樣。湊近她的耳邊,在嘴里小聲嘟噥著不怕不怕——一切都會過去的,我說,正如她所說的那樣。
  ……只可惜,不能聽見她像從前那般叫我了。
  想到這里,我禁不住有些難過,可我也知道娘親最怕看見我哭,所以我還是用盡最后的一絲力氣,沖著她擠出一絲笑容。
  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把娘親的面容一并暈染得模模糊糊。
  我趕緊背過身子,用衣袖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轉頭又對著娘親笑了笑,最后理了理娘親鬢邊有些散亂的發絲,這才依依不舍地轉身爬出土坑。
  土一層層地落下去,遮蓋住那雙深深窈陷的臉頰,遮蓋住好不容易才閉上的眼睛,那只曾經緊緊牽住我的手攤開著,掌心放著一串銅錢。
  那是我把自己賣了得著的銅錢,就算是代替我在這里陪著她……就像她親手送到我懷中的枇杷。
  船開了。我沒有回頭。
  卻在背過身子閉上眼睛的瞬間恍惚看見了,匆忙向著渡口奔來的女子。她跑得那樣急,鬢邊的發絲散亂開來,用溫柔而急切的嗓音喚了一聲枇杷。
  我知道那是在叫我,但我沒有回頭。
  反而像只膽小的鵪鶉一般深深埋下頭,將懷里的果子又攥得緊了些,隱約間似乎還能感到上頭殘留的屬于另一個人的溫度。
  ……盡管,那個人本身已經沒有溫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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