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少年瞇起眼睛,仰著臉看我,露出輕佻又不失純真的笑容。
指尖撫過五色的流蘇。
我將玉墜放到近前,看了好一陣,注視著繩結在半空中徐徐擺動,仿佛清澈見底的潭水中一尾赤色的游魚。
耳畔倏忽響起氣泡在水深處鼓動的聲響。
咕嘟、咕嘟嘟——
有一瞬間,我似乎看見了,存在于地獄第十四層虛無黑暗中的那扇房門。
我站在門里,看著門外涌動著的血肉堆疊交錯形成的紅色暗河,猝不及防地被拉扯入其中。
接著,門就在身后緩緩合上,剩下無窮無盡的血色暗河倏忽將我吞沒其中……
就在視線被血河浸沒的的剎那,我猛地從幻覺中掙扎而出,正如同一個真正溺水獲救的人一般,胸膛起伏著猛烈地喘息。
——怎么會突然想起了那個夢?
我有些心神不寧地呆坐了好一會兒。
這才又看了那綴著紅色繩結的玉墜一眼,然后垂著眸子將墜子輕輕合攏進掌心,只覺得觸感微涼。
可見這玉,不僅顏色質地看起來和黎宵的眼睛極為相似,就連溫度也和這個人摸起來的感覺一樣,冷冰冰的,大冬天冷不丁地凍得人一哆嗦。
也許……放在身上捂一捂就會好很多?
想是這么想的,我最終只是理了理繩結,按照之前看到的樣子將玉墜原樣放了回去。
這一次,我很仔細地關上盒蓋,又把盒子平穩地放在床邊的小柜子上,一個一眼能夠看到的地方。
心里想著這樣一來,下次見面就不會忘記把東西親手交還給對方了。
然后,我摸索著下床走到窗臺邊,俯身拾起了地上像是紙屑的東西,果不其然是已經風干的蘭花。
也不知是什么時候落下的,又這樣在地上放了多久,竟是剛拿起來就窸窸窣窣地在手中碎成了細小的粉末狀殘片。
我訝異地看著那些碎片自顧自地從指縫間簌簌散落,留下細碎的沙粒般的觸感。
就像——
就像是夢中的青年曾向我描述的那樣。
【最后一次送來的花在暗室中無聲枯萎,最后掉落在地上,就那么在我的眼前碎成了粉末……嗯,就和你現在看見的也差不多。】
蘭的聲音忽而響起在耳畔,又化作一聲低低的輕笑。
我驀然回頭,轉向身后,安靜的房間里除了我之外并沒有第二個人。
可是剛才的笑聲卻是那般的真切,耳后似乎還殘留著氣息拂過時留下的些許癢意。
我伸手摸了摸那一邊的耳朵,發現耳朵邊緣連著后頸的一段皮肉,都微微地有些發燙。
從前聽說過,耳朵無端發熱可能意味著正被人在暗地里惦記,有可能是在思念,也有可能是在咒罵。
——也不知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會是誰在這種時候,又是為了什么而想起我呢?
還真是……怎么都想不出來。
我坐在床沿望著漸漸又微弱下來的天光,一頭栽倒在鋪得厚實的床鋪之上,又慢慢翻轉過來,將大半張臉都埋了進去。
缺少陽光曝曬的被子不似從前蓬松,被面兒涼涼地貼著臉頰,深吸一口氣,依稀還能聞見和蘭公子身上一樣的熏香味道。
極其淺淡又極其悠遠,總是讓人想起雨后的山間,總是無人的山谷,總是獨自盛開又獨自凋謝的幽蘭。
——確實是很適合蘭公子的味道。
想到這里,不知為何我突然笑出了聲。
伴隨著肩膀輕微地顫抖,我慢慢地蜷起身體,直到將自己蜷縮成一枚小小的白色的繭。
蠶蟲在吸收到足夠的養分之后,就會開始吐絲結繭,然后在白色的繭房中安睡直到重新積蓄起力量,能夠破繭而出的那一天。
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沒做,只是這么躺著而已,怎么就好像那只吐盡最后一縷絲的春蠶那般,已經感覺疲累到了極點。
陷在被子里的那一邊臉頰,忽然被一陣洶涌的熱意包裹。
——結果,到底還是哭了。
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冷卻下來之后,眼淚沾在臉上濕噠噠的很有些難受,可是我使不上一星半點的力氣去翻身,或者,只是抬手隨便擦那么一下。
不一會兒,被淚水浸濕的那半邊臉上就像罩了一層薄殼般緊繃繃的,有些麻木,有些不聽使喚。
我的眼睛眨了又眨,節奏越來越慢,也越來越不由自主,視線最后定格在床頭的那只小盒子上,總覺得像在哪里見過。
不是剛才,而是在更早之前就——
【……就是說,不過一根破頭繩兒而已,騙小姑娘的玩意兒,小爺我才不稀罕呢。】
話音遙遙地傳來,我循著聲音向上看去。
只見朦朧中漸漸浮現一道淡青色的少年身影,少年背著身子,手掌交疊放在腦袋后,斜斜倚靠著著坐在高高的樹杈之上。
站在樹下的我看不清少年的樣貌,只能瞥見對方口中銜著的一根細樹枝,隨著少年的話音一下下地左右晃動著。
【過生日很了不起么,若非壽數有限,又怎么會掐著日子一年年地算著又過了幾個生辰,又長了多少年歲?簡直可憐可笑可悲到了極點……哼,小爺才不屑于和你們這幫目光短淺的短命之徒同流合污呢!】
少年哼哼唧唧自顧自地抱怨著,根本沒有留意有人來了。
說到情緒激動處,口中的樹枝一不小心掉了下來,他下意識地低頭,結果打眼便瞧見了站在樹下默不作聲的我。
登時一雙眸子微微圓睜,同時身子一晃,竟像是要從樹上掉落下來。
我的心隨著少年身子打晃的幅度驀地一動,幾乎下意識地想要上前抬手接住對方。
只是沒想到,少年的動作出奇的靈敏。竟是在堪堪摔下來的瞬間一彎膝蓋,臉朝下直接倒掛在了先前坐著的樹杈上。
烏蓬蓬的發絲如同糾纏的蛛網般層層疊疊地垂落下來,露出白玉無瑕的一張面孔。偏偏五官又生得濃麗張揚,像是五月繁花盛開、群芳爭奇斗艷間,一眼望見的最為艷麗浮華的一枝。
然而,整張臉上最吸引人的還是那雙眼睛——點漆般的秀眉之下,是一只淺灰,一只碧綠,兩只顏色截然不同的眼睛。
深淺不一的兩只瞳眸,鑲嵌在原本就艷麗得有些過分的面孔之上。
……美得幾乎讓人感到目眩神迷。
我只是看了一眼,便默默移開視線,唯恐在恍惚間陷入那雙異色的眸子中失了神。
“原來是你啊,你什么時候——”少年抱著胳膊嘟嘟囔囔,說話間,突然像是感覺到什么一般閉了嘴。
接著就聽見咔嚓咔嚓兩聲裂響,像是什么東西從內部斷開的聲音。
原本還算結實的樹枝,此時像是終于無法再承受少年的折騰一般,驀地應聲而斷。
我眼看著少年連一句完整的叫罵都沒有說出來,就撲通一聲栽落下來,跌進樹下的灌木叢中,不見了蹤影。
過了一會兒,隨著一陣窸窣窣的響動,一個腦袋從灌木叢中一下子探了出來。
墨黑的頭發,異色的瞳眸,還有那一身淡青色的衣衫,正是先前掉下來的那個少年。
只不過此時此刻,他的衣衫亂了、臉上臟了,腦袋頂上還沾了幾片綠油油的葉子,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那種攝人心魄的奇異魔力也仿佛在瞬息之間消失不見了。
盡管……那張臉仍是美的,但就算一直盯著看也不會生出先前那種局促到想要移開目光的心情。
只是會單純覺得,這真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漂亮少年。
我打量少年的同時,對方也一臉不高興地瞪著那雙異瞳看我,像是我欠了他許多銀子不還似的。
心中正納悶,卻見少年忽然扭過頭,冷冷地從鼻子里哼出一聲。
“怎么,看小爺出丑你很得意是嗎?”
“……”
我沒有回答,因為完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少年見我一言不發,看樣子像是愈發氣憤起來。
“我早該知道……早該知道你們這些所謂的人族,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大騙子!若非我當時走錯一步,不小心落在了你這家伙的手掌心,如今又怎么會像現在這樣……”
這樣究竟是怎樣,少年沒有繼續往下說,只是那忽而轉低的聲線聽起來正像是委屈到了極點:“哼,還自稱什么修行求道之人,到頭來還不是看中皮囊的膚淺之徒。真是……愚蠢到了極點。”
少年陳述完畢這一番看似涵蓋了大片對象、實則只針對我一個人的指責,隨即抱起胳膊,將下巴靠在雙膝之間,把自己蜷成了一個球。
我看著少年低垂眼簾下扇子般弧形的投影,還有緊緊抿起的殷紅嘴唇,見到這樣一副孩子氣的拒絕交流的舉止,心里不由地感到既好笑又無奈。
——若是我像他說得那般看重外在,那么單論長相來說,很難找出一個比眼前的少年更具優勢的存在了。
可他偏偏說得好像自己因此蒙受了巨大的不公,這就有些說不通了。
“我什么時候有像你說過的那般?”我問。
“……”
少年不答,只是動了動耳朵,又從鼻腔中輕輕地哼出一聲,大概是極不贊同的意思。
我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問少年要不要先從地上起來。
“你看你,一件新衣服上身才過了沒多久,就弄成這個樣子。”我說著,伸手過去想要幫少年摘掉發上的樹葉。
后者卻反應極大地捂著腦袋原地撤了一大步,一邊還在口中嚷嚷著:“你、你又想對我做什么?!”
那模樣……活像一個被惡徒強迫的良家婦女。
“你覺得我會對你想做什么?”我有些頭疼地看著少年。
后者像是被我一下子問住了,支吾了半天,方才面色略顯尷尬地吐出一句:“你們人類的那些齷齪心思,小爺怎么會知道。反正從碰見你開始,就沒遇到過什么好事。”
“原來如此。原來你是這么想的。”
聽到少年的話,我點了點頭,也不打算再勉強對方。
默默將之前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我沒有絲毫猶豫地轉身準備離開,走出幾步忽然想起還有事情沒有辦完。
乍一回頭冷不丁地就撞上了少年直勾勾的目光。
我一愣,對方似乎也有些慌張,不過也只是轉瞬的功夫,他就拋開了那副慌亂的模樣,并且突然變得十分理直氣壯起來。
“怎么,不是要走嗎?才多大會兒功夫,又舍得回來了?”
說話之前,少年就已經側過了臉,如今是邊說邊拿那雙眼睛深淺不一地瞟著我。
我點頭,對他的話表示認同:“我確實要走的,不過還有些東西忘了給你。”
少年聽見我有東西給他,目光游移了一下:“就算拿再好的東西賄賂小爺,小爺我也絕不會輕易向任何人低頭的。”
少年口口聲聲地說著,聲音聽起來卻不似他所說的那般堅定,一雙眼睛更是止不住好奇地朝悄悄我打量,像是想要提前看出個究竟。
我笑了:“那可就巧了,恰好我也不需要任何人來向我低頭。”
頓了頓又道:“不過,你若是實在不想要,我也不能逼著讓你收下。”說完,我作勢轉身要走。
一下子就被少年從后頭叫住了。
“等等!”
他說等等,我便停住腳步,好整以暇地轉過頭來看他。
“怎么了?”我說,語氣如常,仿佛對少年此刻的心情毫無察覺。
少年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甘心,又像是有些憤憤不平,終于還是不情不愿地開了口:“你剛剛不是……想要給我什么東西嗎?”
我揚起眉毛故作驚訝地點頭:“是啊,可是我剛才也聽到了你似乎是不想要的樣子,所以也就不打算強人所難了。”
聞言,少年好看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團麻花,嘴里脫口而出一句:“誰說我不想——”
他話說到一半,對上我探究的目光,頓時又萎頓下來,終于只是看著我有氣無力道:“你這個人能不能有些恒心和毅力啊?就這個樣子還學人家修道,怕是修到猴年馬月去也不定能看見個頭。”
“是啊,這點你說的不錯,我確實并非修煉的料子,也沒有修行的決心。”
我承認地太過痛快。
少年一下子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我將準備好的油紙包遞到他的跟前。
他才堪堪回神,狐疑地對著紙包嗅了嗅,然后抬頭問我:“里頭是糖?”
“打開不就知道了。”我說,“不過你大可以放心,里頭總不會是用來騙姑娘的什么破頭繩兒。”
少年被我冷不丁的一句嗆到了,連著咳了好幾聲。
“……剛剛的話你都聽見了啊。”
“嗯。”
“那你就一點不生氣,或者沒有別的什么想對我說的?”
我原本是沒什么特別的感想,但既然少年都這么問了,我還是在心底琢磨了一下。
“非要說的話——”
我對上少年不知為何顯得有些緊張的臉,平靜地笑了笑。
“我覺得你說的其實也沒什么大的問題,既然你不喜歡過生日,那不過就是。反正禮物這種東西,也不是只有生日的時候才能收的。”
“……”
說這些話的同時,我注意到少年臉上的神色幾經變化,從錯愕失落再到若有所思,最終停留在一個有些別別扭扭的表情。
“說得就好像你會特意給我準備禮物一樣。”
少年將特意二字咬得很重:“到時候,別又是你那些什么師兄師弟師妹師姐之類的都分完了,剩下的再拿來給我,小爺我才不會稀罕呢。”
我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那以后小廚房做了點心,或者買了飴糖,你也不吃啦?”
聽到沒有點心吃,少年堅定的模樣到底還是動搖了,猶豫著像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要,還是不要?”我再次確認。
少年沉吟半晌,終于還是低下了那顆漂亮的頭顱。
“那……還是要吧。”
他有些有氣無力地回答,似乎在為自己的妥協感到可恥,不過很快又振作精神。
“但我不能要剩下的,所以你得在分東西之前先給我留出一份,再去給他們分。我的和他們的,在你那里要分開來。”
“如果東西不歸我分呢?”
“那就……”
少年秀氣的眉頭擰起又松開,半晌,終于像是泄了氣一般將身子往旁邊的樹干上一倒,閉上眼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你這個人的問題怎么這么多?人家說老和尚念經,你又不老、也不是和尚,這么問來問去的就不覺得累嗎?”
“有些事情一開始問清楚了,以后就不會生出多余的麻煩。”我說,“我從來如此行事,所以也不覺得累。”
少年擺了擺手:“麻煩這種東西,等來了再想如何應對也還來得及。”
頓了頓又道:“再者說,世間的意外和變故數不勝數,想得多么周全,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讓我選呢,與其憂心忡忡小心過活,還不如抓住當下及時享樂。”
說到這里,少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驀地睜開一雙別致的異色眸子深深淺淺地望向我。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掃視一圈,少年最終又把目光移回到我的臉上,接著露出有些壞心眼的表情。
“話說回來,道長這一天天的不是在修行就是在修行,還有就是教導你那幫蠢的要死的師弟師妹,困在這深山老林這么久,真的知曉什么是人間的及時行樂嗎?”
少年瞇起眼睛,仰著臉看我,露出輕佻又不失純真的笑容。
我承認那張臉真的很漂亮,于是伸出手,在少年隱隱期待的目光中,屈指在對方白皙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看到少年疼得一下捂住額頭低聲叫罵的場景,心底那股若有似無的悸動也隨之歸于平靜,我微微松了一口氣。
“姓俞的,無緣無故地你做什么打我?!被我說中了心虛是不是?”少年按著額頭沒好氣道,“果然,榆木疙瘩就是榆木疙瘩。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你還是不是人啊?”
“我當然是人。”我認真回答,無視對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而且我姓喻,不姓俞,你弄錯了。”
“你……你真是要氣死個人啊。”
聞言,我再次開口糾正他:“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氣死的,如果發生了,只能說明這個人心眼太小,或者身體太差。而你撐死了應該只能算作半個人,比起我們這樣目光短淺的短命之徒嗎,應該更不容易被氣死才對。”
我說的是實話,不僅如此,用的還是少年的原話,不知為何他卻像是很不滿意的樣子。
“還說不生氣,分明就是記仇得很。”
——自己記仇嗎?
——可能,是有一點的。
我在心中暗暗想道。
那頭,少年嘀嘀咕咕地打開了一直攥在手里的油紙包,露出里頭一串艷紅的糖葫蘆,山楂個頭飽滿,糖霜晶瑩剔透,一看就很教人有食欲。
少年見此卻是蹙起了眉頭。
“不喜歡嗎?”我見狀問道。
少年沒有直接回答喜不喜歡,但看樣子似乎很難下口。
“你不想吃,我就帶回去,反正——”
話音未落,就聽咔嚓一聲。
少年已經張口要下了一顆裹著糖漿的山楂,臉上還帶著一種英雄就義般視死如歸的表情,一邊鼓著面頰咀嚼,一邊用力地盯著我看,仿佛想要證明些什么。
直到整個嚼碎了咽下,少年方才開口說道:“已經給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了,就算我不喜歡,也不許隨便拿回去,更不許轉手送給別人。”
他的聲音有些啞,也不知是酸的還是噎的。
我看著他,不知該作何感想,我向來淡薄,對人對事沒有侵占之心,眼前的少年卻似乎恰好相反。
“何必呢。”我說,“你這樣只是在勉強自己,說白了就是自找苦吃。”
可少年一字一句答得清晰,他說,若是心甘情愿,便算不得勉強。又說:“若是在世上一點奢望和念想都沒有,那活著還有什么勁?”
他看著我的眼睛,深淺不一的瞳眸中閃動著奇異的光亮。
問我:“喻輕舟,難道這世上就沒有什么人什么物,是你夢寐以求、千方百計,甚至不惜付出一切代價,都必須去爭去搶,也必須抓在手里的么?”
隨著話音落下,忽然從不知何處吹來一陣微風,將頭頂的樹枝和腳邊的草葉,全吹得嘩啦作響。
我突然就醒悟過來,自己此時正置身夢中——做夢的人是我,夢見的卻是屬于喻輕舟的過往。
這種事情不止發生過一次,我早該見怪不怪的。
可是……奇怪的是,直到聽見喻輕舟三個字的當下,我才猛然醒悟過來,自己原來是在夢中。
——我好像,在不知不覺中陷得越來越深了。
“喻輕舟?喻道長?”
少年些許不耐的聲音忽然響起,我怔怔看過去,那張臉既熟悉又陌生。
有些陌生的瞳色和發色,雖然年齡對不上,但那張臉長得實在和黎宵太像了,如果黎宵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哥哥,或者等黎宵再長大一些歲數,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可我不是喻輕舟。
所以他……應該也不可能是黎宵才對。
對了對了,這只是一個夢。只是我的一個夢而已,所以都是做不得數的。
“做不得數的……”
“你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少年的聲音傳來,我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自覺地低喃出了聲。
——但是不應該呀。
到目前為止,每一個有關喻輕舟視角的夢中,我都是作為旁觀者一般的存在,只是一雙眼睛,一個寄居在前者身體中的魂靈。
為什么突然就能說話了?
還是說……有什么改變,是現在的我沒有察覺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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