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伊與月桐,只可兼得
黃昏時分,伊低身跪拜,無論如何都不肯起身。
而令人驚奇的是,身份尊貴的天乙竟也對著身為奴的伊微微欠頭施禮,滿心誠摯的請道:“我真的急需如你這般人才,還望你能再做考慮。”
轉(zhuǎn)眼,這已是天乙第三次站在伊的房前,真心實意的懇求其能隨他返商,成為他的左膀右臂,助他成就大業(yè)了。
卻也是第三次遭到伊的拒絕。
接連三日,求賢的禮車由最初的三車漲到了現(xiàn)在的五車,伊的態(tài)度也從最開始的毅然決然變得愈發(fā)為難。
“商世子,并未是伊有意駁您的顏面,亦非伊太過固執(zhí)。只是伊本就是月桐公主的奴,公主對伊又有莫大的恩惠,若是她不首肯,伊是斷不會離開她而奔商的。”
伊最后的這段回話反反復復縈繞在天乙腦中,使得他行將入夜仍然坐立難安。
“仲虺,你覺得,我該如何是好?”終于,他百思莫解之下,出言問向了身邊的仲虺。
仲虺也是第一次見他的主子如此心緒煩亂,暗嘆伊和月桐高明的同時,也全力幫助天乙分析形勢、理清思路:
“月桐公主早前就是用伊引世子入有莘的,現(xiàn)在伊又以月桐公主為由拒絕世子的招賢。月桐公主斷不會將伊平白贈予世子,這二人擺明就是在逼世子收回要棄月桐公主之心。至于世子當如何選擇,那就要看在世子心里,是認為得到一個能人更重要,還是防著一個有手段的夫人更重要了。”
天乙如玉般溫涼不變的面上現(xiàn)出了甚為明顯的愁容。“難道要得到伊,我就必須要娶有莘月桐?”
仲虺微垂了眸,未答反問:“世子之所以糾結(jié)了這么久,不正是因為深知這一點嗎?”
仲虺知道,其實在天乙心中,應(yīng)該對此事早就計較清楚了,只是他習慣于凡事都做到完美,卻第一次被逼到如此“行必有缺”的境地。
任他如何選擇,都無法達到他心里最好的高度,也是因此,他才難以最終定奪。
室內(nèi),天乙負著手來回踱步。
這已算得上是他半生中最艱難的決定了。
伊,才智過人,文韜武略樣樣精通,最重要的是,他竟還懂得治國之道。他經(jīng)歷非凡,行事也不拘一格,若能得他相助,于他高辛氏的大志而言,必定可以推波助瀾。
可有莘月桐野心太盛,在有莘國就已有參政奪權(quán)之心,竟還膽敢派人監(jiān)視于他,往后其若真嫁入商國,他豈不是還要分心出來應(yīng)對這個女人?如此,若是誤了大事……
可伊恰恰又是他高辛天乙尋了多年還求而難得的人,是絕不應(yīng)當錯過的。
忽的,他拂袖走向案前,俯身坐下。
他左右權(quán)衡,怎樣都覺得還是得到能人更為重要,只盼著有莘月桐日后能守好自己的本份,爭權(quán)也好,奪利也罷,只要別妄圖將手伸到他的碗里便可。
如此想著,天乙便靜下了面色,又恢復了本該有的沉著,對仲虺令道:
“通知彭英準備一下,明日你二人一同隨我去有莘侯那辭行。”
仲虺抬頭。“世子的打算是……?”
天乙眸中幽淡,言語卻是果決:
“春祭將至,屆時,各國諸侯都要前往斟汴輔助帝癸施行年祭。我要趕在父親離商之前,快些與他商議定下迎娶月桐公主一事。”
“世子英明。”
仲虺唇角微弧,高辛天乙不愧是他誓要一生追隨之人,情勢再是萬難,最終也依舊會做出最正確的決斷。
……
因為去年春天大夏與蒙山在打仗,錯過了全年祭祀中最為首要的春祭,故而今年的春祭被看得尤為重要。
不僅尋常臣子需悉數(shù)出席,就連分散于九州的各大諸侯都要響應(yīng)號令紛紛親自來朝,不可以使者替代。
立春前三日,夏后癸便開始例行齋戒。
這齋戒包含“齋”和“戒”兩個方面。
“齋”是要以凈水沐浴、以潔衣附體,除此之外還不可飲酒,不可吃葷;
“戒”是指戒出游,戒舞樂,最重要的是,不能與妻妾同寢。
這斷酒吃素癸可以忍,可不能與喜行房卻絕對是令他忍無可忍之事。
花園里花枝招展,色彩斑斕,癸悶得慌,便入內(nèi)走走。
結(jié)果一想到齋戒期間,斟汴宮的“滿園春色”他都只是看得到、卻碰不得,就反而令他覺得更郁悶了。
他的小妺喜……他已經(jīng)兩日沒見到她了……
忽然,一抹靚色隱約現(xiàn)于不遠處一大片粉紅的桃花叢中。
“妺喜!”癸又驚又喜,腳底生風一般奔了過去。
“……大王!……”趙梁一個激靈,可是已經(jīng)攔不住了。
喜正賞花賞得出神,忽見花影之后一道藏藍鑲金的影子閃過,她便瞬間被裹入了一個深而溫熱的懷抱。
喜嚇了一跳,還沒弄明白癸是從哪跳出來的,那不知何時已耳熟于心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妺喜,我好想你。”
“大王……”喜呆了片刻,忽然意識到現(xiàn)在正值特殊時期,忙使了力氣將他推開。“大王還在齋戒,不可……”
然而還未等她完全脫離癸的束縛,便又被那雙強有力的臂膀拉回,再度貼上那堅實寬厚的胸膛。
“齋戒是說不可燕合同寢,也沒說不能擁抱。終古那個滿口禮道和祖制的老頑固盯得緊,你我兩日未見,我已算給足了他面子,眼下抱上一抱又有何不可?”
癸言辭鑿鑿,手臂越收越緊,仿佛擔心喜再次掙脫一般。
喜面上一柔,婉婉勸道:“這不是僅剩一日了嗎?過了明晚,喜就能像從前那般服侍在大王身邊了。”
癸卻否道:“不,我不要如從前那般。”
喜一怔,抬頭望他。
他長長的手指撫上喜桃嫩的臉頰,霸道又不失柔情的氣息中飄滿了醉人的桃香。“我要你比從前更用心,你可答應(yīng)?”
喜霎時被周遭的桃瓣映粉了面容,閃爍了水瞳滴滴嬌聲:“好……”
遠處,重重花枝遮蔽處,豢龍敏毓怒目而視。
她原本是尾隨癸而來,想要伺機制造個濃情蜜意的偶遇的,卻不料被喜搶了先,只得憋著一口惡氣忿忿而走。
而在她離開之后,竟又有一個男子自花海間而出,淡之又淡的瞥了一眼離去的她,再看回癸和喜深情擁抱的身影時,已微微挑起了眉眼,斜唇勾出一抹耐人尋味的淺笑……
——此人,正是烏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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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記載,商湯曾三次親自備了大禮去奴隸伊尹的住處求賢,但都遭到伊尹的拒絕。
商湯沒有辦法,只能娶了有莘氏的公主,讓伊尹以陪嫁媵臣的身份入商助他。
(現(xiàn)今世人皆傳頌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卻有幾人知曉,他其實是在效仿商湯請伊尹呢?)
在四千年后的今天,嵩縣空桑澗西南,仍有一個平兀如幾的小山,就是世傳商湯聘請伊尹的“三聘臺”,而在城南沙溝龍頭村的“元圣祠”右?guī)縿t專修有三聘臺以供后人憑吊。
●據(jù)說,歷史上就是仲虺勸說商湯收伊尹歸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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