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八 不敢比和大人
換句話說,此時的商人外出經商,如手頭銀根緊缺或者身無分文,完全可以憑借其多年來樹立的良好信譽——當然,有時也需要有現金、實物保證或請中間人擔保——在宗族和熟人之間以會票的形式憑以借貸,這也是最原始的民間異地融資的一種手段。
一般來說,若是熟人借貸,打個借條也就是了,但是這會票還和借條不一樣。會票具有在“一地借款,憑票到異地還款”的功能,它同時兼有借貸文書和異地匯兌憑證兩種作用,而借條僅有借貸功能而無匯兌“本領”,雖兩者的功能不盡一致,但內容相近。
其次,借條的借貸手續繁雜,需要一定的保證金或相同的實物作擔保,然后憑以繳納官稅諸如印花稅之類,并附帶高額利息,限時一并還清,這樣,借條就促成了雙方當事人成為一種公認的債權人與債務人的關系,它就成為借貸之間的法律文書,成為可作申控的原始司法憑據。而借貸型會票則不然,它是人與人之間互利互助的一種形式,可以有現金、信物、中保,也可以什么都不要,僅憑一紙會票文書,不必繳納印花稅,沒有法律文書效應,在特定的人群內部用以兌取本金和較低的利息,它是民間信譽文書,因而借貸型會票還貸的自我約束力要高于借條——只有互利雙贏的誠`一`本`讀`小說`信,才是民間會票生存的基石。
拋開私人借貸來說,這種憑證,一般是某個錢莊發行的,證明該人在該錢莊有多少銀子,可以在該錢莊的所有分號,隨時隨地的把銀子取出來。當然,去取的時候,除了這個憑證之外,還要有密押,也就是類似于后世的密碼了。
這個年代的保密手段,其實已經是相當的先進。
像是董策手里拿的這張會票,上面除了寫的密密麻麻的字之外,還有水印的存在。
水印,在這個年代,已經存在了。
水印,是在造紙過程中形成的,“夾”在紙中而不是在紙的表面,迎光透視時可以清晰看到有明暗紋理的圖形、人像或文字,它是紙張在生產過程中用改變紙漿纖維密度的方法而制成的。當在光線照射下看,水印圖案便會呈現相對淺色或半透明的效果,除非把紙張燒毀,否則不能把水印除去。
其主要目的就是防偽。就拿董策手中的這張匯票來說,水印都是有一定規律的,外行人看來肯定是亂七八糟,但是在錢莊那些有經驗的掌柜看來,一目了然。而若是誰敢拿著仿造的會票去取,定然是會被輕易識破。就算是這些人刻意的仿造這種水印,也絕不會做到天衣無縫。
這是在紙面上的防偽,而更嚴密的當屬是在密押上的防偽。
單單靠著勢力的支撐是做不成生意的。
像是茂德錢莊這種在太原有分號,在大同有分號,在京城也有分號的大型錢莊,其會票的制作和書寫,對保密性有極為嚴格的要求,絕不允許有任何的差錯。除了使用了大明,也就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印刷技術,水印印刷,并在關鍵部位加蓋戳印之外,還有另外兩個法子。
其一是字跡。由某一地錢莊的專職人員用毛筆書寫會票內容。其筆跡同時通報‘茂德錢莊’遍布北地的一十三家大小票號。
其二就是密押,這密押,幾乎是類似于密碼本的存在。
“謹防假票冒取,勿忘細視書章”,表示一至十二月;“堪笑世情薄,天道最公平。昧心圖自私,陰謀害他人。善惡終有報,到頭必分明”,表示每個月的一至三十天。“生客多察看,斟酌而后行”,表示銀兩的一至十位。“國寶流通”,表示萬千百兩。
董策這張匯票的密押是‘章最看寶通’,其實指的便是董策在十二月初八這一日,匯入了五千兩銀子。而這些銀子,是各地都可以取出來的。若是在存入的時候加上只有某地錢莊才能取這一條的話,密押還會更長。
像是這等密押,外人是絕對無法解密的。
銀錢是準備好了,只是卻還缺了一個東西,或者說,是一個人,一個極其重要的人。
一個引薦人。
此人須得和你想要拜訪的人相熟,至少是認識,得有些交情,能夠讓你順利的進入府中,見到你想見的人。而若是沒有這個引薦人的話,你別說是送銀子運作了,根本連府門都進不去。就算是你送再多的銀子,對方根本不會要,更不會給你辦事兒。
明末官場,尤其如此。無論是拜訪京中的大員,還是皇帝身邊信任的太監,亦或是封疆大吏,一方權臣,都是須得有中人的引薦。是以許多去京里跑關系的人,往往都是要呆上個一年半載。比如說先找一個同鄉或是同年或是和父輩交情不錯的長者,請這位帶著他去拜訪另一外,然后這另一外又帶著他拜訪下一位……如此經過三五個人之后,才會見到那想見的,能幫到自己的人。
這等案例極多,不勝枚舉。
這個中人,倒是不怎么拘泥身份。比如說可以是你那位目標的同僚,同年,同鄉,或者一起共過事的曾經的同僚。此人的子侄輩,此人的幕僚,甚至是此人的管家都可以……總歸一句話,得臉兒熟,說的上話。
更何況此次董策要見的不是別人,乃是宣大總督楊嗣昌。這位轄理宣府、大同、山西三撫三鎮,授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銜兒的老大人,可是這片土地上的最高主宰。也是整個大明朝最有權勢的煊赫人物之一,想要見到他,更是難上加難。
這便是一個大麻煩。
其實若是拋開這個因素的話,別的還都算是好解決,尤其比較讓人欣慰的一點是,在明朝,哪怕是奢靡成風的明朝末年,請托辦事兒的花銷也并不是極大。
幾百年官場下來,文官系統中對于什么級別須送多少禮金,已經有了一個各人都心知肚明,約定俗成的規矩了。
閣老級別的,也就是兩千兩銀子。而景泰三年,景泰帝想要廢掉哥哥,前任皇帝英宗朱祁鎮的兒子,把自己的兒子立為太子。這件事兒遭到了朝臣的劇烈反對,以至于景泰帝甚至不得不拿出金銀錢財來賄賂臣子們——那些朝中數得上號兒的文官大臣,每個人送了一百兩白銀,一百兩黃金,折合下來,大約是一千六百兩白銀左右。一方面可見土木之變后文官勢力龐大到何等程度以及景泰帝實在不是什么強硬的主兒,一方面也可以得見,這些銀錢,已經算是很拿的出手的禮物了。
在賄賂上官這方面,明朝比之滿清可是差了太多。
像是乾隆年間,王亶望任甘肅布政使,在任期,與下屬共同以多報受災之方式侵吞救濟款。各州縣也是頻頻多報受災,為的是多貪污,只是這些話招兒能瞞得過朝廷,卻瞞不過頂頭上司王亶望。于是不得不向王亶望行賄,金縣知縣邱大英,行賄一萬一千四百兩銀,平番知縣何汝楠,行賄一萬八千兩銀。
此外各州縣行賄乃是被索賄者不勝枚舉,時人編順口溜曰:“一千見面,兩千便飯,三千射箭。”類似于后世交一千兩銀子僅見上一面,打個招呼;交兩千兩才與你共同吃頓便飯,有個印象;交三千兩才會與你一塊游玩,射射箭啦,打打高爾夫啦等等。
至于萬古第一貪和珅和大人更不用說了。
向和珅行賄的高官,閩浙總督福長安、領侍衛內大臣海蘭察、云貴總督李侍堯、吏部郎中和精額、宗室寅著、浙江巡撫伊齡阿等都在其中。一些稗官野史且不說他,單單是史實可考,證據確鑿的就有兩樁。其一,和珅妻子死后,兩淮鹽政征瑞送去助葬銀二十萬兩,但和珅嫌少,要他再送緞匹珍寶,結果合計送了四十萬兩。其二,皇太極長子豪格爵位可世襲,傳到曾孫輩時,應由直系蘊住之子承襲,但蘊住侄永錫為了奪取爵位,把兩處鋪面送給和珅,托他在乾隆面前說情,和珅拿了賄賂,倒也是辦成了事兒。
向和珅行賄的官員不計其數,以至于很多人燒香找不到廟門。某一任山西巡撫派人帶二十萬兩銀子給和珅送禮,這個人花了五千兩銀子當小費,結果只見到了一個和珅的仆人,人家只給打了一個收條,二十萬兩銀子連和珅的影子都沒見著。和珅有服食珍珠的習慣,有個珍珠商人得知這一情況后,他把珍珠用赤金包裹成丸狀,增加珠子的價值,售兩萬金,盡管價格昂貴,但眾多官員紛紛搶購,進獻和珅。
跟這位一比,什么嚴嵩張居正余階周奎,那都是弱爆了。
董策從錢莊離開之后,腦子里面一直思索著:找誰?
他想起那一日劉若宰跟自己說的一件事。那一次是董策剿滅了白麻子匪幫之后,劉若宰提上去了再次給董策升官兒的札子,但是對于董策時日如此之短就連續兩次升官兒,總督府內某些人物也是頗有些微詞。但巧合的是,宣大總督楊嗣昌身邊有一位晉北土生土長,深悉晉北大同內情的得力參隨,一家老少都是被白麻子所殺,自然是恨極了他,也因此對董策就頗為的感謝。就是在他的強硬主持下,硬是很快就把流程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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