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流浪道人
終究,李氏還是把梁宋氏拉回了堂屋。秀榮和婆婆就這樣隔空對罵了起來,都沒顧得上念念的哭鬧。
這場家庭糾紛又引來了多人圍觀,眾人在梁家門外指指點點,猜測著原因。人群中不時有人說出露骨的逗樂的話,惹得大伙兒哄堂大笑。
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若不是半路聽得與實際相差千里的胡言亂語,想必劉梁氏也不會尋了短見。所謂三人成虎,真真的是人言可畏啊。
還好梁宋氏有一個關系好的老姐們兒,見義的六嬸子怕婆媳倆在家繼續鬧,沒有男人在家,李氏一個人可拉不住,便不由分說把梁宋氏拉回了自己家。
她家男人出了遠門,十天八天也回不來,梁宋氏完全可以在她家待到見禮兄弟倆回來。老姐兒倆還能吃住在一起,一舉多得。
……
四天之后,一行十一個人才從豐王莊回來。
俗話說:姑死了,舅埋了,表兄弟,不來了。
劉梁氏這一死,劉梁兩家的姻親也就名存實亡了,順子與賢成、賢安之間若干年后能在路上遇到時打個招呼,散根煙也就不錯了。
畢竟順子姓劉,賢成、賢安姓梁,姻親的維持遠比宗族傳承脆弱得多。親兄弟(胞兄弟)下一輩為叔伯兄弟,再下一輩為堂兄弟,再再下一輩尚可互稱族兄弟或者宗兄弟。即使出了五服,互相之間也會親切得多,遠非姻親可比。
時至今日,劉梁兩家的這種情況仍然現實。
梁見禮一行人回到家不出一刻鐘,梁宋氏便火急火燎地踮起小腳跑回了家,惹得墻根下的老光棍兒煙都顧不得抽,只是不住地感嘆:“我日他姨,這老娘們兒可真帶勁。”
梁宋氏一回到家,也不顧本家的人沒有走光,便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地向見禮和見義數落起秀榮的大逆不道。反正這些人都是梁家人,想必沒人會向著秀榮。
哪知梁見義對母親的嘮叨選擇了視而不見,徑直回了西屋關上了門,梁見禮聽罷也只是勸說兩句,沒有像梁宋氏預想的那樣去把秀榮臭罵一頓。這氣得梁宋氏憋屈得直哆嗦。
她也不敢向往常一樣咒罵已經死去的丈夫,梁家本家們還沒有走光呢,甚至支福老漢的親兄弟還在當場呢。
爹親叔大,娘親舅大。在夫家,叔的地位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況且梁宋氏已經死了丈夫。她也只敢在這個小家作威作福,而在整個家族中,除了幾位晚房的叔叔,同輩之間還是她這個小叔子來當家。
毫無疑問,梁宋氏憋屈了好幾天。眼見倆兒子不向著自己說話,她也終于消停了不少,只敢在堂屋里小聲地指桑罵槐。
接下來的十幾天里并無重大事件,梁家也終于迎來了少有的寧靜。
梁見義終于走出了家門,每天會有半天的時間蹲在大門口抽煙,也會被動地跟過往的人打招呼,甚至還會說笑兩句。原先在樹蔭下扎堆討論家長里短的閑人們也不好再說梁家的事兒,漸漸轉移了陣地。
除卻這些,梁見義一直待在花妮兒的墳地里。他仔細檢查花妮兒墳上的每一寸土,仔細拔掉上面長出的每一根草。
他終于是把棒子種下了,雖然心里對花妮兒做新衣服的承諾實現不了了,但他還是種下了,以這種方式表達著對女兒的思念。
回到家后,他會直接鉆進西屋,跟秀榮聊天,逗一逗念念。仿佛這個小家庭終于是擺脫了失去親人的悲傷,又重新回歸了正常軌道。
他再沒有進過堂屋,再沒有跟老娘和大嫂說過一句話。梁宋氏察覺出異常,堅信是秀榮從中進行了挑撥,無時無刻不在明里暗里對陳秀榮進行著咒罵。
……
時間已來到農歷六月份。這天下午,梁見義正在花妮兒墳前發呆,他剛把地里的草除干凈,坐在地上抽煙。這時聽見山腳下一陣陣悠長的聲音響起:
“算卦,算靈卦,大流運卦,未卜先知。”
“算卦,算靈卦,大流運卦,未卜先知。”
“算卦……”
聲音一聲又一聲。
梁見義覺得奇怪,轉頭往山下尋去,但見山腳下站著一人。想必應該是一位道人,但太遠看不清,只看見那人站在原地,面朝著自己在喊。
梁見義環顧四周,未看到還有其他人,心中越覺得納悶:難道這人在對著自己說話?自己也沒有這號朋友啊。
想到這,梁見義索性不去理會那人,繼續坐在花妮兒的墳前抽著煙袋。那人繼續吆喝了一會兒,聲音逐漸遠去。見義又轉過頭望去,但見他已經朝著石梁村走去。
“真有意思,在地里也能碰到裝神弄鬼的人。”石梁村也時常會來一些道人和尚之流,不過多是一些騙子,梁見義自然而然把他也歸為此類。
……
臨近天黑,梁見義扛著鋤頭回了家,不成想在家門口又遇到了那人。
這次,梁見義終于看清了來人,此人必是道人無疑了。
只見這人看起來八十來歲,穿著一身青布道袍。也許是青布吧,泥土太多遮住了本來顏色,只是有些地方臟得不徹底露出了青色。且道袍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補丁摞著補丁,口子也滿身都是,露出里面皺皺巴巴的皮膚。
腳下穿著的姑且稱為一雙鞋吧。只有鞋底沒有鞋幫,鞋底胡亂捆在腳上。只是一只腳是用草繩捆著,另一只腳卻用的紅色的布條,想必是在路邊撿得的女子的扎頭繩。
再往頭上看,一頭亂糟糟的白發胡亂盤在頭頂,頭上凈是泥土和稻草,卻是用了一根白玉簪子,讓人看著好不心疼這簪子。
道人手里拄著一根柳樹枝,看起來是新折斷的,斷口的樹皮還露著綠色。背后斜背一個黃色的八卦布袋,這是他全身上下最為干凈的東西,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裝著什么東西。
這活脫脫一個花子乞丐啊。不過看起來卻是慈眉善目,而且聞不出什么異味,讓人看起來也不討厭。
見道人已經堵在了自家門口,梁見義心中生疑,也不好再不理會,于是走到近前做了個揖,說道:“道爺慈悲,不知怎么稱呼?”
哪知道人并不回答,把手一伸問道:“這位施主可否把煙給我抽一袋?”
梁見義也不惱,把煙袋往前一遞。他也不管出家人的戒律有沒有戒煙這一條,反正老道張嘴要了,給他就是。
道人笨手笨腳裝了一袋煙,點著之后深深抽了一口,嗆得咳嗽了半天,但他卻也不停止,過了半晌才打了個稽首說道:“無量天尊,貧道姓張,不知施主家啥時候吃飯?”
梁見義差點笑出了聲。也對,看他這一身打扮想必也吃不到飽飯,見義也是善良,身子一讓說道:“張道爺如果不嫌棄粗茶淡飯,進來吧。”
“甚好,甚好。”
“這是個瘋子。”梁見義如是想到。
恰巧家里剛要開飯,李氏已將飯菜送到了西屋,見來了這么一號人,李氏也是一愣。不過看得出她是個出家人,也沒多說什么,又盛了一碗稀飯拿著餅子送去。人家老道堅持要在見義屋里吃。
當時那個年代雖然貧窮,但對出家人終究還是善良一些。在比自己慘的人面前,人都會生出“慈悲心”。最起碼也要施舍一些,這樣會顯得自己更優越一些吧。
不料這瘋老道看到棒子面餅子直說卡喉嚨,菜里沒肉不香,只要了一碗稀飯。從八卦袋里掏出一個酒葫蘆,就著稀飯喝起了酒。
呵,稀飯就酒的,別說梁見義,就是梁宋氏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就是個瘋子,全家人已經坐實了。
老道還挺能喝,一口稀飯一口酒喝了差不多有一個小時,才把酒葫蘆往袋里一裝,用衣袖擦了擦嘴,笑著對梁見義說道:“施主,拿錢來,貧道給你們家里算上一卦,好解了這場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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