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沈來曦感受到秦彎月一著抱著她，低頭親她，低聲哄她。

        最重要的是，秦彎月一直在哭…

        她一直在哭…

        秦彎月當時一直在釋放過量的鎮定作用信息素。

        到最后，沈來曦覺得自己像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靈魂出竅，意識模糊，處于瀕臨死亡的狀態，實在對抗不下去，只能放棄清醒。

        如果現在就死，死前也一定要告訴秦彎月，都是編的，不要哭了…

        沈來曦醒來的時候都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了，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這不重要。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秦彎月，跟她好好道歉。

        秦彎月手上提著外賣走了進來，“曦曦你醒了？”

        沈來曦直接把手上連接著吊瓶的針拔了，拉著秦彎月坐下，自己半跪在她面前。

        “曦曦你做什么？”秦彎月驚慌失措。

        “姐姐你先聽我說，”沈來曦柔美的臉上是秦彎月從來沒見過的表情，“當時那個廚子是那么想的沒錯，但是我跳到水里逃了，最后的警察過去抓賭博還是我報的警。我沒有被任何人標記過，也沒有進行過性|行為，前男友也沒有過…我是…是干凈的，姐姐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不要傷心了好不好…”

        秦彎月平靜得出乎意料。

        “曦曦起來喝粥好不好？”

        “不是啊…姐姐對不起，對不起…”

        沈來曦還想再講，秦彎月俯下身來吻她。

        又來…

        沈來曦直接被親到腦子缺氧，秦彎月趁機把她一把撈起來，放到病床上。

        “曦曦聽我的，先喝粥好不好？”

        秦彎月小心翼翼地舀碗表面的粥，然后一勺一勺喂給沈來曦。

        “曦曦，小心燙…”

        “姐姐…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曦曦，不要再說了好不好？”

        “…”

        這時護士走進來，“終于醒了啊，你都昏迷了一天半了。”

        一天半…不可能啊。她受過特殊訓練的，就算是s級alpha的信息素都不可能讓她昏迷，不一會她就明白了，是因為她強行跟秦彎月的信息素對抗，保持清醒，消耗過大導致的。

        能昏迷一天半，當時對抗的時間得有六個小時。

        那就是說，她讓姐姐至少哭了六個小時…

        “姐姐，”沈來曦抱住她，“你一定要相信我，我那天晚上真的是騙你的。”

        “好的，我相信曦曦”，秦彎月伸手回應她的擁抱，輕撫她的頭發哄她。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真的要相信我。”

        “真的相信。”秦彎月連連點頭。

        “…”

        “誒，你怎么自己把針頭給拔了啊？”護士大驚失色。

        “我沒事了，不用這些。”沈來曦淡淡地回答她。

        “就沒見過你這么不懂事的，看病歷今年都二十一了吧，還跟個小孩子一樣生病怕吃藥打針，諱疾忌醫，也不害臊。”護士明顯生氣了。

        秦彎月抱著她哄，“曦曦，不疼的，忍一忍就好了，乖…”

        …

        …

        …

        沈來曦不知道怎么解釋，不是諱疾忌醫不是怕疼怕吃藥，她這種情況真的是現在醒了就是好了，就單純是真的已經好了真的沒有必要再打吊瓶了。

        “曦曦乖，把手給她好不好？”

        “…”

        行吧。

        沈來曦乖乖把手伸出去。

        “曦曦真棒。”

        “…”

        護士扎完針，還白了秦彎月一眼，“就是被你慣壞的。”

        扎完針，秦彎月把沈來曦放下，附在她耳邊說，“曦曦乖，我出去處理些事情，你先睡一覺好不好？”

        沈來曦看著秦彎月在玻璃門外的陽臺打字回復消息，心里五味雜陳。

        事情怎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原玲：她當然很有可能是說謊，不過就算是出于自我保護的機制，自己篡改過于痛苦的記憶，自己也信以為真，也是正常的，畢竟她整整昏迷了一天半，情況可以說非常嚴重了。但重點是她沒理由還記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啊…算了算了，人體總是會有很多還探索不到的規律，你去跟主治醫生要一劑藥，跟醫生說明情況，他會開的。]

        后面附上了一張圖片，圖片上是那個藥的學名。

        沈來曦第二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迷迷糊糊中，聽見秦彎月在打語音。

        “她還是沒有醒”…“如果她還是沒能忘掉怎么辦？再打一劑嗎？”

        原來剛剛又昏睡過去是藥的效果…

        原來如此。

        難怪自己剛剛明明好了，又昏睡過去，那個藥肯定含了劑量很高的鎮定劑。

        她在想該不該告訴秦彎月，再打幾針大概率都沒有用，普通的鎮定類藥物不可能讓她失去近期記憶。

        算了算了，她能相信嗎？怕她待會誤以為自己情況嚴重，更加擔心了。

        沈來曦睜開眼睛。

        “姐姐，我是在哪里啊？”

        “在醫院，前天你突然昏倒了，醫生說醒了就沒事了。”秦彎月松了一口氣，“打完這瓶我就帶你回家。”

        “好…糟了，那咖啡廳那邊怎么辦？”沈來曦想現在應該是這個反應才對。

        “沒事，我替你去請假了，算下來我還多請了明后兩天，反正請都請了，你陪我出去玩吧。”

        “姐姐，我不去就沒有工資了。”

        秦彎月刮了一下沈來曦的鼻子，“曦曦陪我，我給曦曦發工資好不好？”

        …

        晚上秦彎月思考第二天的計劃，想來想去打開微信問林煬。

        秦彎月：阿煬我問你個問題，我約會把人家到游樂場沒問題吧？

        林煬：沒問題，只要不是約去圖書館算數獨。

        秦彎月：…

        不過第二天秦彎月靈機一動，把沈來曦帶到了一所初級中學。

        學校是封閉的，不允許外人來訪，秦彎月撥了里面一位熟識的老師的電話。門衛登記了她倆的信息，放了人。

        正是學校上課的時候，秦彎月和沈來曦把腳步放慢，話都不敢說，怕打擾到孩子們。

        走到操場，有一班學生正在自由活動，看來是體育課解散了，他們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打羽毛球，有的在閑聊，還有很大一部分，在太陽底下捧著書學習。

        突然有個扎馬尾的女生走上來跟秦彎月搭話，“姐姐好漂亮啊。”

        秦彎月笑了，看向沈來曦，“這位姐姐就不漂亮嗎？”

        “這位姐姐也很漂亮。”

        “你初幾啦？”

        “初一。”

        “這附近有沒有什么好吃的？”秦彎月看她古靈精怪的，問她總沒錯。

        “有，出了學校正門左轉有一家奶茶店。”

        “謝謝你。”

        “班長，幫我們看看這道題！”后面四五個小女孩子走過來，圍著那個馬尾辮的女孩，那個女孩拿過來看了很久，搖搖頭。

        “我看看，”沈來曦伸出手，拿過題看了幾秒鐘，“這是一個簡單的最值問題，只需要配出平方就可以，這道題，你們看，可以化成x-3的平方加九，因為一個數的平方最小等于零，把x-3看成一個數，所以x-3的平方最小等于零，那這個式子最小值就是九。”

        “謝謝姐姐！姐姐好厲害。”

        沈來曦有些不好意思，沒想到秦彎月也用贊賞的眼光看著她。

        不是吧…這是初一的題目啊，她的履歷上有初中吧…有…的吧…

        不一會兒打了下課鈴，又打了上課鈴，這群孩子就回去上課了。

        沈來曦聽著教室里傳來了朗朗的讀書聲。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千字文》，以前初中上學的時候似乎是沒有學過的。沈來曦也只能說似乎，她為了早點考上高中可以住校，用了一年的時間就把初中知識學完了。她在那間破舊的茅草屋里點煤油燈夜讀，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舍得浪費，每天就睡三四個小時。當時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如果沒有拼命往上爬，向下的道路就是無窮無盡的，時間緊迫，她自然也只能選性價比高的學科讀，比如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地理歷史政治也還可以背一背。語文英語這種耗時多收益少的科目，她只能湊合著看看，選擇性放棄。

        這是城市里的重點初中，那些孩子坐在干凈明亮的教室里，朗讀著他們安穩一生的開始，這種安穩就像“天地玄黃”一樣理所當然。

        沈來曦看著他們，能感受到這種安穩的幸福感。

        “月兒，你在這兒啊。”迎面走來的人應該是個女老師，一身挺正式的西裝裙，就比秦彎月矮一點點，刻意壓低了聲音，怕打擾到孩子們上課，“我今天還有事情，改天再約。”

        看來是秦彎月在門口打電話的那個人。

        “好的，謝謝你啊，讓門衛放我們進來。”秦彎月也壓低了聲音，眨了一下眼睛，笑著說。

        “沒什么，學校主要是害怕外來人員有危險性或者是打擾到孩子們，你們兩個進來又不會有什么問題。這是你女朋友吧？”

        “是。”秦彎月反手扣住沈來曦的手。

        “月兒祝福你啊！我等著喝喜酒。對了，下午有一個現場畫畫的活動，你們想不想來看一看？”

        “這…可以嗎？”

        “沒關系的，下午學生家長也會來。只是個課外活動。”

        “好。”沈來曦輕聲回答，秦彎月看得出她很高興。

        秦彎月帶著沈來曦到街角的燒仙草店。

        “我們趁現在，待會放學了人就多了，排不上了。”

        其實這種奶茶小吃店只能哄哄初中小孩子，成年人很容易就感受到一股劣質香精的味道。

        看著秦彎月和沈來曦走進去，老板有點錯愕，尤其是秦彎月，看著就不像會來這種店的人。

        沈來曦點了一杯藍莓奶茶，喝了一口。

        原來小時候憧憬的小賣部賣的勾兌奶茶是這個味道。

        入口是甜的藍莓味沒錯，但是回味就有點苦了，香精放得有點多。

        初中的時候，學校門口有個小賣部，什么都賣，零食文具玩具盜版書，還有勾兌奶茶。

        沈來曦見店家把一勺藍色的粉末放杯底，再舀兩勺珍珠，往飲水機下一沖，就變成了一杯誘人的奶茶。

        沈來曦想了很久那是什么味道，但是當時一杯三塊錢，三塊錢可以干很多事情…

        她想著想著，就考上高中了。

        秦彎月一把奪過沈來曦手中的奶茶，把吸管放在嘴里，“我嘗嘗。”

        沈來曦搶回來，“姐姐想喝自己點。”

        “不，我就要曦曦的。”

        “不給。”沈來曦把奶茶拿得遠遠的。

        一旁的店家剛剛還在想這兩人進來干什么的，好家伙原來是進來打情罵俏的。

        秦彎月把菜單上點了幾樣看起來還能吃的東西，順便給自己也點了一杯藍莓奶茶。

        炸薯條炸熱狗炸饅頭片…

        秦彎月嘗嘗就放下了，這些東西回味都有些微苦，是為了吸引小孩子，下了過量的調料導致的，沈來曦卻吃得津津有味。雖然確實并不好吃，但是她現在突然覺得把小時候想象的味道補回來，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雖然幸福是不能補償的，很多東西錯過了，再也不可能是那個味道了。但是是秦彎月帶她來的，這就很不一樣。

        走的時候沈來曦還抱著那杯喝剩的藍莓奶茶走的。

        隔著這所初中一條街就是一所小學，所以這邊的小賣部賣的東西都花花綠綠的，一看就是小孩子喜歡的東西。

        秦彎月看到一個粉紅色塑料手環，上面有兩只kitty貓，買下來就往沈來曦手上戴，沈來曦也配合，戴好之后向把手拿起來向秦彎月搖搖手，歪著頭笑。

        隨后秦彎月買了好多東西，花花綠綠的帖紙，帶著小墜子的筆，能玩滾珠游戲的尺子……

        秦彎月還買了幾塊錢的玩具刮刮樂，中了一條漂亮花里胡哨而且絕對不可能戴出去的項鏈。

        沈來曦一件一件收到包里，她沒有在捧場，她是真的很喜歡。

        真的喜歡。

        這種感覺就像心一點一點被填滿。

        中午，秦彎月和沈來曦坐在學校旁邊的小公園休息。

        秦彎月坐在草地上，攬著沈來曦讓她靠在自己肩膀。

        草地上的孩子們在玩泡泡機，鋪天蓋地的泡泡在陽光下五顏六色。

        “曦曦想玩嗎？”秦彎月低聲問。

        “更想就這么看。”

        “好。”

        公園門口有位老大爺在賣掛糖水果。蘋果草莓葡萄和橘子，穿成一串，覆上糖漿，在陽光下看起來很誘人。

        秦彎月走上前買了一串。

        遞給沈來曦咬了一個。

        秦彎月自己也咬了一個。

        嗯，果然中小學門口買什么都是香精味。

        秦彎月感覺沈來曦一定會忍著把它吃完，于是干脆利落把剩下三個全吃了，把簽子扔進垃圾桶。

        兩人相視而笑。

        下午的課外活動規模很大，學校在操場上擺了好多畫架和椅子，位置富余得還能空出好多來。沈來曦挑了其中一張椅子坐下。

        秦彎月發現沈來曦色彩感很好，雖然看起來筆觸應該沒有訓練過，但是畫面的色彩很舒服。

        畫上的夜晚的天空色彩過度得很好，下面是操場，一個女孩正在跑步，她把左手伸向天空的方向，手上的紅繩像有神秘的力量，拉著她向上。底下的色彩就表達得比較隱晦，仔細看應該是個無邊的漩渦。

        秦彎月看著沈來曦左手的紅繩，那對她一定有特殊意義。

        “曦曦畫得真好，應該可以帶走吧？我要拿回去裱起來掛在臥室。”

        “姐姐…”

        最終她們也沒帶走那幅畫，活動最后有大眾點評的環節，沈來曦的畫被投到了第十名，要和一眾學生和家長的畫一起掛在展覽欄里。

        畢竟是人家的場子，秦彎月也不好拂人家的意，只好依依不舍地拍了清晰的照片，收藏保存。

        晚上她們還是去的游樂園，準確來說也不是游樂園，是個很大的公園，里面有很多游樂設施，也有很多空地，晚上異常熱鬧，有情侶來約會的，帶孩子來玩的，還有聚一起跳廣場舞的。

        公園門口有人在賣棒棒糖，上面是糖果，下面是熒光棒。把糖果吃完了可以把熒光棒折一圈，就會發光了。

        秦彎月買了一根，把糖紙剝下來，把糖喂給沈來曦。

        旁邊一個小男孩走過來，“姐姐姐姐，我媽媽說這個熒光棒是化學物質，咬破了有毒的，不能吃。”

        “沒事，這位姐姐成年了，不會咬破熒光棒的，可以吃。”

        “…”

        秦彎月感受到旁邊一個女人有點幽怨的目光，看來是那個小男孩想吃，被媽媽說服了，于是過來提醒她們。

        秦彎月帶著一點歉意朝那個女人笑了一下，趕緊拉著沈來曦地走了。

        沈來曦把糖果吃完了，把熒光棒圈成一個圈，拿到眼前，用光圈把秦彎月圈住，人潮擁擠，她只能看到光圈里秦彎月一個人。

        她在人群密集的地方面向秦彎月倒著走，秦彎月也不攔著她。

        只是在必要的時候跟她說，“向左一點”，“向右一點”，“停…有臺階…”

        沈來曦不記得自己走了多長時間，好長好長的時間，她的視野里都只有秦彎月一個人。

        最后她們坐了很久的旋轉木馬，直到旋轉木馬上只剩她們兩個人。她們沒有坐一起，而是坐在對面，就這么在星光下，看著對方一起一落。

        最后她們還想再繼續的時候，旋轉木馬的售票人員趕人了，“十一點了，明天再來吧。”

        公園門口的保安看著發現這邊還有人，拿著喇叭向她們喊，“大門就要落鎖了，怎么還有人在那？”

        秦彎月拉起沈來曦的手就跑。

        沈來曦跟著她跑，那一瞬間就像在陪著她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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