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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碧水濡心事(4k)


  ps:嗷,剛開學比較忙吶~見諒

  臨河的地方遍栽著木芙蓉,初秋天氣,些許花苞已悄然開放,闊大的手掌形綠葉和重瓣的花朵隨風搖曳,翩躚作態。

  木芙蓉花色一日三變,清晨白色,日中深紅,傍晚紫紅,此時臨近日中,正是花色由白轉紅的時節,白似積雪,紅如胭脂,在陽光下看來極為艷麗。

  朱顏聽到聲響驟然回頭,滿目俱是花葉搖影,幾乎晃花了眼。

  過了片刻之后,才從葉影之間發現了那一襲極不起眼的青色衣袍,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抿著唇沒說話。

  那些隱瞞的事情俱被揭露之后,她現在要怎么面對?是上前質問,還是默不做聲地只作不知?

  “阿顏,你怎么了?”袁凜撥開木芙蓉茂盛的枝條向她走去,心中著實納悶,她方才還是好好的,怎么不過幾個時辰的工夫,就弄成這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白蘋正四處尋你,你一人在這里做什么?”

  他剛回到虛園,還未進西廂,便聽聞白蘋四處尋朱顏,還發動了玄菟樓內的一干人,幾乎把虛園翻了個遍,也沒尋到她的影子。

  想是此處花葉繁茂,遮蔽了她的身影,因此粗心的小丫頭們并未見到——畢竟此處河流在虛園算是荒僻不已,平日絕不會有人前來。

  他不明白朱顏為何來此,但隱隱感到擔憂。

  “……你,不。你別過來。”朱顏眸子微斂,又向后避開一點。低聲哀求,“我想獨自待一會兒。”

  她現在心緒很亂。只記得暫時逃避才是最好。

  身后便是水流湍急的河面,再退幾步,裙裾幾乎就要被水花沾濕。

  水岸上植著垂柳,狹長的葉子業已泛黃,杏黃?色的葉片在濕潤的泥土上密密匝匝鋪了一層。

  朱顏渾然不覺腳下已被洇濕,只顧一步步向后退,一晃身影在柳條間若隱若現,白衣仿佛蘊在柳葉下的一晃青煙,似乎隨時都會在日光下散得無影無蹤。

  “阿顏。別動。”袁凜頓住步子,不敢再靠近,只立在一旁遠遠打量著她。

  若是再讓她后退,只怕不消片刻便會落水。

  朱顏停在了水岸旁,伸手扶住一株垂柳,低頭不語。

  身后湍急的水流聲已經足夠清晰,一聲一聲像在呼喚她前去一般,這感覺好生詭異,卻又在詭異中透出一絲熟悉之感。

  朱顏下意識回頭凝望河面。恍惚間,她似乎可以看到自己一步步走下河灘,衣袂在水中浮起,直到流水將自己的身影淹沒。再沒蹤跡。

  不用閉上眼就能看到這噩夢一般的景象,多么詭異。

  那時絕望的心情,河水漫過肌膚的涼意。還有水慢慢被吞入肺中,阻隔了空氣的窒息之感。都在記憶里頭萬分清晰地浮現出來——好像真的曾經經歷過么?

  湖畔垂柳輕晃,被風拂著擦過她面頰。這才將她的思緒喚回現實。

  “阿顏,回來。”袁凜見她半只腳幾乎已到水面,趁她低頭沉思之際,上前攬住她,“跟我回去。”

  朱顏急急一掙,踏在青苔上的那只腳一滑,反而陷進了水中,半條裙幅霎時濡濕。

  冰涼的感受自足上傳來,朱顏下意識感到害怕,攥住袁凜一只手,略顯蒼白的唇微微哆嗦,“宣清……”

  她在害怕,本能的,對于落水,對于死亡的恐懼。

  “阿顏,跟我回去。”袁凜攬了她腰間,小心翼翼地將她從水邊拉回岸上,撫了撫她的額角,“你怎么了?”

  “……你,我不愿跟你回去。”朱顏忽然掙脫了他,向著相反的方向躲開。

  她現在不能跟他走,在他身邊的感覺甚是壓抑,朱顏覺得自己每到那時便很難靜下心思考一件事,她需要獨自一人,安安靜靜地去想——或許徐綢珍能夠幫她。

  對了,她要仍舊跟隨徐綢珍回到江南去。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到那時,她應當會決定很多事情。

  而且經過一段時間的冷靜,她想她能夠原諒袁凜。

  走得太急,沾濕的裙帶被落在泥土上的一橫枯萎的柳條絆住,朱顏蹲下身,無奈纏得太緊,她心慌意亂之下,一時半會兒根本不能解開。

  “阿顏,你究竟怎么了?”袁凜從后面追來,輕輕扶住她雙肩,在她面前蹲下,“你冷靜些,跟我回去。”

  此處草木過盛,人跡罕至,雖則木芙蓉開得從容燦爛,卻難免有些蕭然之感。

  催她離開,委實是為她著想。

  無奈朱顏并不領情,反而擰了眉頭,“我不會跟你回去,我仍舊同母親回江南去。”

  袁凜耐著性子勸慰:“阿顏,你忘了,我已答應你,今夜便一道去往江南……”

  “不,是我自己回去。”朱顏堅決搖頭,“我們不會一道。”

  袁凜默然,有些出神地看著她微顫著手解開被纏住的衣帶,掙扎著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幾步。

  她方才說什么來著?對了,她方才說,她要回江南去,是她一人,而不是兩人一道離開。

  不,怎么可能?他分明已決定放手,可朱顏又陰差陽錯地回來了,這一次,怎么可能再任她走?

  起身急急尋她的所在,不遠處青石累疊的長橋上,一點白色的人影正拾級而上,多半就是朱顏。

  橋頂風獵,朱顏緩步走上最高處,倚著圍欄略作休息。

  初秋微涼的風自長天吹來,拂在面上帶點冰冰的感受,讓她覺到一絲清醒。

  但清醒的同時,方才那種模糊的記憶,反是越加清晰了起來。

  朱顏緊緊攥住冰涼的青石欄桿。閉目思索。

  她覺得自己還能清楚地記起,她是帶著怎樣絕望的心情步入了水中。水怎樣溫和地包覆了她的身體,直到最后毫不留情地將她吞沒。她記得很清楚——甚至可以記得自己走了十二步才被水流沒過頭頂。

  還有那種緩緩窒息的感受……再往后的記憶是一片空白,就像時間靜止了一般,什么都不存在了。

  如果,這就是死,那也算不得多么可怕而痛苦罷?

  但想著這些的時候,她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袁凜在她出神時已走上了長橋,默然看著她微微縮著的背影,心中大半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或許真的不該瞞著她么?一味隱瞞,最后得到的。必然是她信任的完全崩塌……可他沒有想到,這一切會來得這么快,來得這么巧。

  “阿顏。”袁凜輕輕撫上她的手,本就冷汗淋漓的小手在青石上洇得冰涼一片,由不得人不心疼。

  朱顏緩緩回眸,眼中已蒙上了一層水霧,“宣清,放我回去吧。”

  “不行。”袁凜順勢扣住她的手腕,一手繞過她背后。將她鎖進懷里,“跟我回去,我們今夜就離開這里。”

  左右都是要去江南的,有何不同?

  “宣清。你為什么要這樣?”朱顏用力撐開些,瞇起眸子,“不要逼我。宣清,不要逼我。”

  她只想一個人好好想一想。前世的事情,和今生的事情。纏在一塊兒,理也理不清,真想一剪子絞斷,再無煩惱。

  朱顏下意識低頭,橋下水波粼粼,閃著金色的陽光,充滿了一種誘人跳下的感覺。

  是了,這樣跳下,或許就可以結束了?

  朱顏垂下手,扣著青石的欄桿,輕輕敲擊。

  這欄桿不過剛過她腰間,只消微微后仰,便可以輕松探出了大半個身子。

  白蘋也碰巧尋到了此處,提著青裙一溜小跑,蹦蹦跳跳地挪上臺階,“姑娘,這里風大,快回去吧。”

  “嗯……走吧。”朱顏斂容,輕輕點頭。

  白蘋綻開一抹笑意,袁凜則暗暗松口氣。

  但剛一轉身的工夫,朱顏忽然毫無征兆地回身翻過欄桿,只眨眼之間,便迅速墜下,繡著點點紅梅的白衣袂被風拂起,仿佛長天落下的水流,倏然匯入地上的那一條激流之中。

  袁凜想也未想,隨著她一道躍下長橋,一前一后落入水中。

  “姑娘……!”白蘋愕然,隨即掩面跌坐在地,她怎么就眼睜睜地看著朱顏跳下去了呢?!

  這河水極其湍急,先時還能見兩人衣衫在水中泛起,片刻后連影子都沒有一星半點,這可怎么辦?

  “小姑娘且別哭。”一道玄色的人影倏然落下,連一點浮塵都沒有帶起。

  “你……你是……”白蘋眸子微抬,面前之人一身黑色勁服,中年樣貌,似乎是那個許久沒見過的初一么?

  他是被遣來護衛朱顏的人?

  白蘋猛地一驚,起身抱住他一條胳膊,“快救姑娘啊!”

  “且別急,我家公子已去了。”初一擰了擰眉。

  徐綢珍知會過向氏,因此一路上他和其余幾人都會暗中作為護衛,以防發生任何變故。

  可這變故竟發生在所有人都反應過來之前。

  徐綢珍向來是淡然的,唯獨這一次臨到自己血肉相關的親人身上,略微亂了分寸,破格允朱顏回京一探消息,不想就是這樣的結果。

  待她察覺不對,遣人告知永無,永無再帶著幾人敢到虛園時,就遠遠見到兩人立在橋頭爭執,隨后落水。

  一切發生得那般突然,連阻止都來不及。

  不過初一來此,為的是問清白蘋,這一夜加上半日之間,究竟曾發生過何事。

  白蘋雖然方才受了不小的驚嚇,但還是很快理清思路,將事情說了一遍……可關于朱顏為何突然跳下橋,卻是她也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在她的印象里,朱顏向來惜命,哪怕只是小小蟲豸,連制藥時都盡量避而不用,她還聽過朱顏曾說,白僵蠶的制法太過殘忍云云。

  很難想象,這樣一個惜命之人,怎會如此輕忽自己的性命?

  初一同樣不明,但蹙了眉頭,沉聲自語,“公子倒是說過,那一次在嶺南,顏姑娘似乎有意落下山崖……”

  “……確有此事。”白蘋心猛地一緊,那一次她并不在嶺南,這些是后來聽杏葉說起,那丫頭說起話來總沒個正經,因此她也沒往心里去。

  如今想來……朱顏可不是早就存了輕生的心理么?

  白蘋微微打個寒顫,她曾聽朱顏說過,這世上最難救的人,便是一心求死的人,可她那時怎料到,有朝一日這人會是自家小姐呢?

  “您也要去尋姑娘嗎?”白蘋這會兒是絕望大于哀痛,因此很快擦干淚,起身鄭重向初一做了禮,“請您帶我一起前往。”

  “就算我們北流村的丫頭,也未必有你這般的。”初一咧嘴笑笑,算是同意帶她一道前往。

  “白蘋死過一回的人,若非姑娘搭救,不會有今日。”白蘋斂眉,盡量抑制住眼眶中不斷滲出的淚。

  初一挽起衣袖,“你且留在此處,我需給那關河留信。”

  白蘋乖巧地點了點頭,直到他的身影再難看見,才頹然坐回冰冷的青石上,望著高闊的秋旻喃喃自語,“姑娘,你受了什么委屈……?為什么不告訴我們呢……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白蘋直到夜間才見到了朱顏。

  人由永無抱著,衣裳剛換過干凈的白衣,只一頭披散的長發還淋漓地落著水珠。

  朱顏半張臉埋在永無懷里,白蘋從這個角度很難看清她面色究竟如何,不由擔憂,“姑娘……她還好嗎?”

  “人沒事,只是未醒。”接話的是個白髯老者,說這話時一雙白眉毛蹙著,他分明覺得朱顏沒什么事情,可這大半日了還未醒,這樣的情況確實少見,“還有那個年輕人,身上那么重的傷口也敢跳進水中。”

  “……宣清公子他不在此處?”白蘋斂眉,雖然不知他們發生過何種爭執,吵到朱顏賭氣跳河,但畢竟人家也一道跳下來了,這份情誼委實不能小覷。

  永無這才抬眸,“他無大礙,已送回虛園。”

  白蘋縮了縮脖子,明顯覺得他溫文外表下的那一股怒意,和著秋夜的涼意,特別逼人,但還是硬著頭皮發問:“那我們……還回虛園么?”

  “回江南。”永無抱著懷里的人起身,緩緩打量了周圍一轉,低聲落下一句話,“連夜就走。”

  他把朱顏交給了袁凜,可他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朱顏陷于險地,這些事情不該再發生。(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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