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青冀大決戰(四)
雖然對淳于瓊的指令心存疑慮,但是因為袁熙的戰死,導致郭蘊對自己的前途無比的悲觀,這時候他也懶得再去對淳于瓊的命令提出疑問了。
隨著淳于瓊一股腦的命令下傳后。大約四五萬人,龐大的冀州軍中后軍開始亂糟糟的變陣、重新列隊。這樣的戰術動作對于沒有接受到近代化的軍事訓練,很多人連左右都分不清楚的冀州新兵來說,那真是要了他們的老命。結果就是:蔣通這邊一萬七千名騎兵花了大約一個時辰徹底打散了那可憐的一萬并州兵,已經在冀州軍軍列的不遠處重新開始列隊。而青州軍大寨內的一萬四千名槍兵打得冀州軍的前軍徹底崩潰,完全退出青州軍大寨的時候,冀州軍這邊才剛剛完成轉向,各陣勉強到達了淳于瓊給各陣指定的地點,但是除了幾乎沒怎么大的行動的一萬后軍。其他的冀州軍,整個軍列都是亂糟糟的,看起來,重新列陣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但是很明顯,青州人已經不會給他們這個時間了。
大寨內接替蔣通掌控全局的郭嘉在塔樓上連續發布命令:“槍兵開出大寨外后,立即開始變為空心槍陣,原先在實心槍陣前三列的士兵轉到空心槍陣的最后方,后面三列的士兵轉到最前方。槍兵變陣期間,刀盾兵前插,弩兵齊射,防止敵軍趁亂沖擊我軍!投石機前移,待槍兵方陣變陣完成后,跟隨槍兵陣移動攻擊。直到有可能誤傷到我軍沖入敵陣的騎兵為止!”
寨外,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斬殺了相當一部分并州軍,剩下的并州軍也四散奔逃,再也構不成一支有戰斗力的部隊后。蔣通高舉玄冥槍,身邊的親衛們頓時齊刷刷的圍聚在自家主公的身邊:“傳令給本隊下屬各個軍候,以各軍候為核心,召集四周騎兵重新列隊。各軍候不必糾結于身邊騎兵是否是自己原先的屬下,本將只要求尚未陣亡和重傷的騎兵盡快重新列陣。之后我軍從敵人的側翼突進,敵軍的前軍中軍就不管了,那是槍兵的事情,我軍的目標是,直插敵軍的后軍!”
隨著蔣通和郭嘉的命令,整個青州軍如同一部嚴絲合縫的機器般精確運轉,在冀州軍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側翼的騎兵和正面的槍兵都已經完成了再次列陣,之后就在各自主將的率領下,再一次朝著冀州軍洶涌而來。
戰場正面,完成空心槍陣轉換的青州槍兵們,在各自軍候“向右刺”的指揮聲中不斷突刺。打得從前軍退下來的夏昭和第三陣的馮禮、陶升連連后退!
“哎,這些士兵還是沒上過戰場啊,沒有一觸即潰已經是很不錯了。還能讓他們怎么辦?”在前線親眼看見袁熙和王摩陣亡的夏昭這時候已經沒有了繼續交戰下去的興趣:敗了,袁家滅亡,自己沒好下場。勝了,袁二公子還是陣亡了,袁老板要是追究其責任,老子不是剛好是第一個頂缸的么?
“哼,這淳于仲簡就是個白癡。居然妄圖復制沮公與的吸水陣。可是現在我軍正面崩潰,側翼失防,吸水陣怎么擺的起來。本來我軍是第三陣的,這廝還突發奇想讓馬延的第二陣分成兩半去阻擋蔣浩然的騎兵。人家蔣浩然為啥一定要來沖擊我們這里?只要蔣浩然把我軍后方的后軍沖散,我軍就是個腹背受敵全軍覆沒的下場!這匹夫,沒有一丁點本事,卻有要排擠麴將軍,我陶升今日看來是要死在這里了!”
“陶校尉,昭有一言!”
“夏校尉請講。”
“某自今日拂曉開始與青州軍交戰至今。發現青州槍兵最多不過一萬五千人。這樣的兵力在寨內當然能夠覆蓋整個大寨,但是在打垮我軍前軍,為了和第二陣交戰不得不走出大寨后,其兵力偏少的問題還是會出現的。這一萬多人的槍兵是覆蓋不了整個戰線的……”
“呵呵呵……”陶升又不是笨蛋,況且名字也取得相當之到位呢。聽到這里哪里還會不明白:“傳令,本陣也分為兩隊,各個部隊,向左右兩翼移動!”
冀州軍的第三陣,因為主將失去戰意,面對剛剛完成列陣的青州槍兵,居然自動的向兩翼移開。這就導致嚴格按照主將的命令,向兩翼布陣的第二陣士兵驚訝的發現,原本按照計劃應該是照看他們身后的第三陣士兵,居然也跟著他們轉向,還不住的催促他們走快點——當然要走快點,不走快點,正面還沒有讓出來,青州的槍兵就要撞上來了!
“哼,臨陣脫逃的懦夫,以為這樣某就會放過汝等了么?”卸下陷陣營沖鋒陷陣第一兵的沖將工作,回到槍兵大陣擔任前敵指揮官的高順,看著敵軍的轉向,哪里還不明白敵將的意思:“大哥你快往后面走吧,小弟我已經把路給讓開了,別打我啊。”
“傳令,右側三個空心方陣,全體右轉,追殺敵軍左翼逃跑部隊。左側三個方陣左轉,追殺敵軍右翼。刀盾兵、弩兵上前,看守住我軍正面!”
“怎么會這樣啊?我們都把路讓開了嘛,他們怎么還不依不饒啊!這些青州人太過分了,太野蠻了!”陶升和夏昭看著不依不饒,自己轉向,對方也跟著轉向繼續追殺的青州槍陣,那簡直是欲哭無淚。媚眼拋給瞎子看,憋到內傷就算了。關鍵是青州軍的轉向、重組陣列比他們快得多,就這么一折騰,沒動之前,剛剛開始整隊的冀州軍第三陣就亂得不成樣子,非但如此,他們自作主張的轉向還把第二陣的陣列沖亂了不少。結果就是,第一陣士兵傷亡近萬給他們爭取到的變陣列隊時間,就這樣被他們自己給揮霍光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無堅不摧的青州槍陣面對陣列整齊的部隊都是能夠摧毀的,更何況是這一群完全沒有陣列的新兵蛋子?接下來唯一困擾青州槍兵的就是:對方的士兵太多了,一個一個捅下去,也得花相當長的時間。不過青州槍兵的煩惱,現在也就僅此而已了。
槍陣這邊由于敵軍將領的貪生怕死臨陣變陣使得攻擊異常順利。蔣通這邊攻擊敵軍后軍的騎兵部隊呢?
不是很順暢。
冀州軍還是有上過戰場的老兵的,而且人數其實不算少,整整兩萬人。但是和蔣通喜歡把老兵打散下派到新兵部隊不同。袁本初先生的習慣是把老兵集中起來組成精銳部隊,新兵蛋子做炮灰。
本來這樣的組隊方式也沒啥,現在大漢很多諸侯都是這樣做的。畢竟其他諸侯的軍隊,沒有夜校,沒有預備役。目不識丁的老兵對新兵的傳幫帶能力和組織管理能力在非青州的軍隊內其實并不值得期待。新兵做炮灰也是現在大漢的傳統,在沒有科學的訓練體系和完備的預備役制度的漢末亂世,士兵唯一迅速進步的地方就是戰場。只有僥幸在戰場上生還的新兵才能得到各個諸侯的重視,至于那些第一次上戰場就陣亡了的新兵?再說一次:非士族子弟,都不是人!
但是和曹操這樣的諸侯總會讓老兵做攻堅力量不同,袁先生的習慣是把老兵放在身邊做保鏢!
這一次兩州最終決戰,冀州的兩萬老兵,袁老板就準備全部放在館陶城內做保鏢,但禁不住淳于瓊、高干、袁熙的一再哀求。才極為肉痛的交出一萬老兵給淳于瓊。又因為袁二公子血氣方剛,一心一意要力挽狂瀾,非要親自上陣,不讓上陣就自殺。多少還有老牛舔犢之愛的袁紹在這方面還是不吝嗇的將大戟士部隊最后的家底給交了出來。
結果就是,老板是什么樣,下面的屬下就是什么樣。袁老板堅決拒絕把老兵派出去作戰,而是放在身邊做保鏢。一樣怕死的淳于瓊當然有樣學樣,把這一次帶出來的一萬老兵全部扣在身邊給自己做保鏢。
然后蔣通的一萬多騎兵沖擊這一萬冀州老兵的時候,就費了大力氣!
在中國五千年的歷史上,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交流始終貫穿其中。當然,其交流方式有的時候比較暴力和血腥。在數千年數萬次戰爭中,中原農耕民族的步兵一百次里至少九十次把草原游牧民族的騎兵打得滿地找牙。靠的就是步兵能夠形成整齊的陣列。
所以蔣通率領的青州騎兵雖然很強悍,但面對形成嚴整陣列的冀州軍后軍,在蔣通不愿意用自己士兵的生命去開辟通路的前提下,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什么很好的方法,只能是圍著淳于瓊的后軍發動奔射。如果事情沒有發生什么大的變動的話,只能是等待后方自己的步兵上前來協助解決戰斗了。
不過凡事都有萬一,奇跡總是在不經意間出現。當蔣通好整以暇的圍住淳于瓊的后軍,不慌不忙的等待自家的步兵解決掉敵軍前軍和中軍,再靠上來的時候。一個青州軍的傳令兵,正從大寨內出發,向著蔣通的方位疾馳而來。
冀州軍后軍陣中。
看著只能在本方大陣外奔馳射箭的青州騎兵,淳于瓊非常滿意的點點頭,心情舒爽的打理起自己的胡須來了。
郭蘊現在的心情可沒這么好,事情明擺著:青州騎兵只是不想過多傷亡才對自己這一萬人圍而不攻的。等一會兒前軍中軍總崩潰,青州的步兵上來了,本方還是一個敗字。而且要注意到的是,因為蔣通一開始放任本方進入青州軍大寨,導致全軍離城太遠。便是后軍也離館陶城起碼三里以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袁老板是那種看見下屬危難就要拼命救援的人嗎?更別說袁二公子還陣亡了。
想到袁熙的陣亡,郭蘊更是無比煩惱。袁紹這個人是個什么人,如果說前些年自己還被雒陽時代的袁紹所迷惑的話。在冀州的這些年,袁紹表現出來的東西,已經讓郭蘊徹底對袁紹死心了。這廝就是一個極度虛偽,極度自私,極度自以為是的王八蛋!
但是有什么辦法呢?自己的主公高干是袁紹的女婿啊。自己的雁門郡全郡控制人口不足兩萬,士兵一兩千,在這個亂世中,不附著在一個大諸侯身旁根本就無法存活啊。
所以郭蘊左思右想,覺得不管是戰敗陣亡,還是亂戰中逃回館陶,都是一個死字。他實在想不明白淳于瓊為啥這個時候這么坦然,這么舒心。
“參軍,我軍雖然一時半會扛住了蔣浩然的騎兵突擊,可是只要對方的步兵一上來,我軍就是必敗之局啊!”
“嗯,子絮言之有理。”
“參軍,我軍離館陶城至少三里,又已經被對方騎兵保衛,到時候戰敗了逃跑都很困難啊!”
“嗯,子絮說得對啊。”
“參軍!二公子陣亡,我倆就是有幸逃出生天回到館陶城,恐怕也要挨上一刀啊!”
“嗯,子絮說得……不對!瓊為什么要回館陶城?”
“那參軍的意思是?”
“呵呵呵,子絮啊,別叫參軍哪。叫吾的表字吧。這個狗屁參軍馬上就不能做了。我等一會兒就要成為浩然公的俘虜了。”
淳于瓊說到這里后,郭蘊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肥豬早就想好了投降了?可是,既然下定決心投降,那為啥剛才在聽到袁熙陣亡后反而發瘋一般的發出那么多指令,怎么看都是想最后一搏呢?
看著郭蘊還是疑惑不解的眼神,淳于瓊長嘆了一口氣,伸出一只手搭在郭蘊的肩膀上,露出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道:“吾與本初,幼年相識,志氣相投,相交契闊。中平年間,和本初一起誅殺宦官,初平年間,又和本初一起興兵討董。我與本初,名為主從,實為摯友啊!值此本初危難之際,瓊雖然能力有限,但為了忠義二字,還是要為本初奮戰到最后一刻啊!”
聽完淳于瓊語重心長的一席話,同樣身為世家子弟的郭蘊眼珠轉了轉,明白過來后內心深處涌出一股強烈的嘔吐感,差點就要破口大罵了。
這廝打得好算盤!郭蘊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從袁熙陣亡的消息傳到淳于瓊耳朵里后,淳于瓊就已經下定了決心投降了。可是就這么直接投降過去,自己的名聲不好聽,而且蔣通等青州將領也會看不起他。所以這廝立即擺出一副忠勤的樣子出來,拼命調動部隊上去和蔣通的士兵拼命。他淳于瓊怎么會不明白冀州新兵太多,在敵軍突擊的情況下變陣會造成一邊倒的屠殺。可是在淳于瓊眼里,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名聲和未來的地位,幾萬士兵的性命算什么呢?再再說一次:除了世家子弟,其他的一切生物都是一個屁!
接下來,青州步兵屠戮完冀州的前軍和中軍,與自家騎兵對后軍完成合圍后。這廝就可以裝模作樣的抵抗一會兒,然后長嘆一聲諸如什么技窮矣之類的廢話,就此投降。如此,他淳于瓊算是為袁紹奮戰到了最后一刻萬般無奈才投降的。而且這廝還可以把屎盆子往袁紹身上扣:老子這邊被圍攻,你就在三里外都不出兵來救。是你對不起我不是我對不起你!
除了保護了自己的名聲。他還“奮力”調整部隊,“頑強”抵抗蔣通的大軍。也給自己的能力證了明……再加上他奉獻給蔣通的一萬冀州老兵。嘖嘖,這廝的算盤打得那叫一個精。
想通了此中的關節,郭蘊出于剛才白操心白焦急一陣的不爽,決定稍稍試探下淳于瓊:“參軍,呃,仲簡,我等的家眷現在都還在鄴城啊。”
淳于瓊不愧是大漢老官僚,這個時候,回答居然仍是滴水不漏:“……唔,哎,為了這一萬士兵的性命,我等的家眷也就顧不得了。”
“尼瑪呀!”郭蘊心中真的差點就忍不住了:俺們的袁老板這一仗后根本就不可能活著回到鄴城,他拿什么來砍我們的家眷?真當這是奇幻世界,可以御刀千里之外殺人么?可是你這廝明明心里明白袁紹根本沒機會拿你的家眷怎樣,居然還能回答得如此無恥。你的臉皮還能再厚點么?
拋開兩個無恥的官僚在那里既想當**又在考慮怎么把牌坊立得高大上不談。蔣通這邊也接到郭嘉從大營送來的信件,信件的內容不長,大概的內容是這樣:豬將軍看樣子應該是打定主意要降了,我主還是應該收留他的,有他在,我們收取館陶以西的郡縣會方便很多。嘉深知豬將軍這些世家子弟是非常要面子的。所以主公不妨配合一下人家,您主動派人去勸降好了。
蔣通拿到郭嘉的信,細細思索了一番后終于恍然大悟,原來冀州軍自袁熙戰死后表現出來的一系列反常表現,都是為了給主將有臉有皮的投降做準備啊。說起來,蔣通穿越過來三十四年,可是內心深處仍然沒有完全融入這個時代。很多時候不是郭嘉提醒,他仍然不能在細微處掌控這個時代一些人物的心理。
淳于瓊這頭肥豬蔣通還是需要的。先不說后續招降魏郡其他郡縣的時候他會起很大的作用。而且蔣通心里還有一個更宏大的想法:人,活在一個爛制度里,往往會群體的墮落。活在一個好的制度里,往往會群體的高尚。蔣通的青州體制已經逐漸完備了,高覽、周瑜這樣的世家子都因為蔣通的義利合一原則和崇高的理想轉變了立場,背叛了自己的出身。那么這位豬將軍淳于瓊呢?這個被腐敗黑暗的漢末政治熏陶得無恥之尤的王八蛋,能不能被青州的新風給轉變呢?如果能的話,是不是就意味著青州體制的成功呢?
所以想明白了這些,蔣通再無遲疑,韁繩一抖,越眾而出道:“車騎將軍蔣通在此!淳于仲簡,請出來答話!”
“呼~~~浩然公高義,這么暢快的給了吾一個臺階下。這下投降就更順暢了,對自己的名聲也影響不大了!”心中狂喜的淳于瓊也很是爽快的抖動韁繩:“淳于瓊在此,浩然公,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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