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二節　　皮島水戰

　　兩輪射擊結束，女真人的船隊敗了。雖然皮島距離朝鮮半島的海岸不過三里，中間的那點距離水性好的人能游過去。但突然遇到闖進來的改水軍船隊后，這海峽卻成為了女真人的天塹。大明朝駐扎登萊的水師都能控制遼海，何況是秦明韜麾下的軍隊？

　　幾千發子彈越過了海面，向浪尖上飄蕩著的韃子船隊撲去。那些漁船的單薄船板被鉛彈打得木屑飛濺，一聲聲清脆的噼啪聲仿佛是死神降臨的牌子，敲打著韃子士兵的心房。

　　縱橫關外的女真人是習慣性依賴沖擊力的騎兵，他們劃著漁船朝這邊沖過來。這些騎兵太習慣于在陸地上蹂躪步兵。明軍有三眼銃，沖天炮等各式劣等火器，女真人只要能沖到這些火器兵面前，戰馬的沖擊力就能徹底摧毀對手的陣型。

　　在冷兵器時代，失去了陣型的部隊就是一群任人屠殺的散兵。沖上去！沖上去！他們習慣性向熱兵器武裝逼近，只要距離變成零，可以實現遠距離殺傷的火器就是笨拙的鐵疙瘩。

　　但每靠近一寸，在海浪里顛得直想嘔吐的女真人就越害怕。雖然在波濤里火槍命中率極低，還能夠依賴船板抵擋子彈，但靠近了以后能贏嗎？這不是他們熟悉的平原戰場，他們胯下也沒有來去如風的戰馬，在忽高忽低的排浪里，韃子士兵的士氣實在不怎么樣。

　　一兩米高的遼海排浪，讓漁.船做著超過三十度的搖擺。且不說如何和水性不錯的南海人作戰，如何贏得海戰，便是要不掉進海里去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如果不是常年對明軍作戰勝利帶來的一種驕兵信心，不習水性的女真人恐怕根本不敢面對南海人的船隊。

　　他們匍匐在船艉躲避子彈，嚎叫.著催促著漢人漁夫加快劃船速度。火槍對木船的破壞力畢竟有限，很難傷害到船艉的韃子。距離一點點拉近，沖在最前面的韃子們吞了口口水，發現自己的漁船奇跡般地靠近了南海人的樓船。

　　女真人的戰術是用機動性很.高的漁船做縱火船，燒毀南海人的船隊。距離只有二十米，那個帶頭的紅甲護軍雖然不明白敵人的火槍為什么不繼續向他們射擊了，但還是很盡責地大喝了一聲，

　　“全力撞上去！點燃油桶燒船！”

　　十幾個嚎叫著的女真人抱起油桶就往船頭的茅.草潑去，只要撞上南海人的大船，那就是一條小船換一條大船的戰績。

　　可惜對手是從海南島走出來的南海軍，即便是極.少海戰的改水軍，也從海軍的例次戰斗中了解到了大量的海戰情況描述。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回應韃子的，是五發呲呲作響的手榴彈。

　　出廠時間太久了，這些手榴彈的質量有些老化，.五枚中只有四枚炸響。點火率下降了，這情況讓南海士兵有些吃驚，更讓指揮戰斗的秦明韜心里一頓。

　　但對于這些單.薄的小舢板，足夠了。一枚手榴彈就可以炸破艙底，何況四枚。碎鐵片像暴風雨一樣在漁船甲板上掃過，把這艘小船從中間炸斷。被爆炸引燃的油桶和茅草在船頭劇烈地燃燒起來，直到被洶涌的海浪拍進了海底。

　　韃子的鮮血和沒有燒盡的茅草混在一起，隨著排浪擴散開來，讓海面上有一種被污染的感覺。三、四個會游泳的韃子在海水里掙扎著，一個浪拍過來，他們嗆了一口令人作惡的海水和血水。等他們從浪底下奮力游上來時候，卻發現敵船上的火槍手瞄準了自己。

　　對于兇酷的韃子，哪怕是落水的韃子，南海人也不準備施于仁慈。

　　排槍射穿那些落水者之后，更多的手榴彈爆炸聲在海面上響了起來。不停投擲著手榴彈的改水軍船只像是不可戰勝的怪獸，吐出無數的火球，將試圖靠近的女真人炸得粉碎。在十七世紀的陸地平原，冷兵器也許還有戰勝熱兵器的可能。但在這個時代的海洋上，黑火藥已經占領了舞臺的最中央，單純的冷兵器武裝無疑會輸得一塌糊涂。

　　戰斗從開始到結束，只用了五分鐘。比起龐寧的巡航艦來說，秦明韜臨時征用的這些中型福船只是些“不堪一擊”的民用船只。但在對面的韃子眼里，這邊開過來的卻是無可匹敵的“噴火樓船”。被炸沉了二十多艘漁船后，女真人的“船隊”再無戰意，他們毫不猶豫地掉頭，向朝鮮半島逃去。

　　馬背上長大的韃子不喜歡這些可以載舟，也可以覆舟的無邊海水，這不是可以徹底控制住的牛和馬。沖在前面的勇士們已經葬身魚腹，僥幸未死的韃子在搖擺的小漁船上為生存拼搏，他們匍匐在甲板上挪動，挪到槳桿的位置，為逃出戰場奮力搖動船槳。

　　鉛彈擊中船木甚至都能打出個洞來，那些噼啪響讓他們失去了在波濤中多停留一秒的勇氣。在大海里凌亂逃生的小舢板不成章法，甚至因為搶水道撞在了一起。那情景與其說是一支軍隊，更像是一群難民，竟讓在后面追殺的改水軍意興闌珊，打不起精神。

　　海洋和陸地竟是如此的不同…很難想象這群在海面上掙扎的烏合之眾，曾在不久前重創改水軍，曾經在歷史上讓整個華夏江山易色。

　　一條三百料兩層甲板的商用福船是秦明韜的旗艦，他和幾個高級將領站在高翹的艏樓上指揮戰斗。追擊進行了十幾分鐘，船隊開著開著已經逼近了北面的陸地海岸。海岸上是一大片韃子的營寨，趙德看了看秦明韜，問道，“父親，如今如何？”

　　舉起了望遠鏡，秦明韜看了看旌旗招展的女真人營寨。

　　見南海人逼了過來，女真人的營寨里響起了無數的號角聲。在海邊看海戰熱鬧的韃子跑回了各自的隊列，在海岸邊上開始列陣迎敵。見女真人的士氣并沒有因為海戰失利而重挫，秦明韜放下望遠鏡大聲說道，“不上岸了，讓皇太極在海岸上好好看著，我們去取皮島！”

　　一句話讓幾個旗總哈哈大笑。常文廣舉著望遠鏡往韃子軍里看個不停，似乎想找到皇太極的憤怒身影。皮島北部連接大陸的海峽被秦明韜控制了，女真人浩蕩的軍隊只是海岸上的擺設。秦明韜的船隊調轉船頭，向東江鎮鎮守皮島開去。

　　秦明韜的船隊規模不小，一般的海灘登陸不易。為了保證火力密度順利登陸，秦明韜直接向皮島北面的碼頭開去。

　　韃子似乎早已經控制了皮島，見這邊的船隊靠過來，幾百韃子和兩千多漢人降軍守在碼頭上，試圖阻止南海人靠岸。遠處幾星火光一閃，碼頭上的六門紅衣大炮朝秦明韜的船隊開火了，起碼有十二磅的炮彈飛過了六七百米的距離，在船支之間的空隙里砸出巨大的水花。

　　一艘沙船被實心彈擊中，在船側砸出一個巨大的窟窿。那沙船是備受剝削的大明匠戶們制作的，根本就沒有肋骨。一中彈，整個一側的船板裂得不成樣子，到處滲水。在孔有德肉痛的表情中，那艘受損的沙船進水過多開始往下沉，士兵們呼號著跳下了海面，朝附近的其他船只游去。

　　紅衣大炮裝彈程序相當復雜，沒有一分半鐘打不了第二次。改水軍一鼓作氣往碼頭里沖過去，準備用火槍摧毀守軍的斗志。在船只木結構的掩護下，女真人的弓箭那是毫無威脅的。只要靠近了，火槍手可以點殺一切抵抗者。

　　距離一點點靠近，眼看就要入港。秦明韜昂然站在船頭，準備親自指揮摘下這個勝利，身后的猩紅披風在北風中鼓動飛舞。李承宗卻突然從船尾跑了過來，這個后勤部長揮舞著望遠鏡喊道，“殿下！殿下！西北面出現了所不明戰船船隊！”

　　“什么！？”

　　常文廣眨了眨眼睛，喃喃問道，“韃子還有戰船？什么時候造的？”

　　秦明韜詫異地看著臉色緊張的李承宗，舉起了自己的望遠鏡。調了調焦距在西北的海面上搜索，秦明韜真的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樓船”船帆從海平面以下升了起來。一艘，兩艘…秦明韜數了數，起碼有三十艘。

　　這是哪來的戰船？

　　秦明韜仔細看了看，那是一種介于鳥船和福船之間的戰船，擁有兩層甲板，船頭似乎還裝有小炮，倒比秦明韜征用的商船先進多了。三十艘戰船毫不避讓，直直朝這邊撲了過來，也不知道是要入港還是襲擊改水軍。

　　秦明韜放下望遠鏡朝碼頭上看了看，沉吟不語。碼頭上，韃子和投降漢軍守在了一個碉樓后面，似乎準備負隅頑抗。秦明韜正在想著什么，孔有德湊了過來，有些遲疑地和秦明韜說道，“殿下，西北來的好像是尚可喜的船隊。”

　　秦明韜把自己的望遠鏡塞到孔有德手里，大聲說道，“用這個看，給我看清楚了！”

　　孔有德看了看手上的望遠鏡，瞇著眼睛把這個筒狀物舉到眼睛前，仔細地觀察著西北方向的船隊，孔有德點了點頭。有些不舍地把望遠鏡還給了秦明韜，孔有德大聲說道，“報殿下，末將看清楚了，來船正是廣鹿島副將尚可喜！”

　　秦明韜皺起了眉頭，問道，“此人來做什么？是敵是友？”

　　孔有德看了看西北的船隊，眨了眨眼睛說道，“一年未見他，也不知道他現今做什么打算..孔有德猜不出來，這尚可喜有些本事，殿下還是防他一手為好！”

　　秦明韜冷哼一聲，一指兩百米外的皮島碼頭大聲喝道，“驍字旗和忠字旗用沖鋒舟沖上去！其余部隊射擊掩護，最快速度拿下碼頭，建起火炮陣地迎接尚可喜的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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