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八節　　對陣

　　追殺潰兵的士兵追得正酣，卻被四處響起的牛角打斷了步伐。呂策最快速度把散在原野里的部隊集結起來。

　　毫不遲疑，呂策率部以最快速度從郁江附近退了下來。

　　對于這個時代的軍隊來說，渡江確實很難。水很急，幾十條沙船艱難地錨在河的那邊，似乎準備將一船船人運到彼岸。乘敵人剛剛渡河，陣腳未穩時發動突然襲擊是個經典戰術，但呂策的兵力實在太少了，沒法支持這個戰機。

　　加上兩千未經嚴格訓練大刀隊，手上能用的部隊不到五千，怎么看也勝面極少。呂策遠離了沙定洲的主力，同時向龐寧和趙源發出了合兵請求。

　　沙定洲渡過郁江后很快發現了被擊潰的橫州殘兵，以及朝東面避開的呂策。五萬主力彝軍的投入讓戰場局勢立即倒轉過來，仗著兵多，沙定洲一路往前追。進入廣西打了無數勝仗的呂策卻不敢應戰，一路往后退。

　　一直退到了橫州，還是沒能甩掉沙定洲。

　　橫州這幾天被設為糧草集.散地，呂策率部進城整頓了一兩個小時，稍微收拾了些東西。撤退的命令很快下下來了，命令一下，城里就亂成了一團。

　　彝人來的時候倒是挺文明，前幾.天撤退時候卻露出了野蠻本性，在橫州四出搶殺，百姓們已經吃過了苦頭。這會聽說彝人要來了，不少人都要跟著先鋒營往南面逃去，避兵災。城里到處都是雞飛狗跳，男人的喝罵聲女人的哭泣聲響成一片，分外凄慘。

　　趙班跟著呂策往城南集結，只.看到滿城的倉皇大逃亡的景象，忍不住說道，“師父，橫州一丟，下面一大塊可就全沒了。”

　　呂策說道，“打不過怎么辦？總不能上去送死。”

　　趙班笑了笑說道，“我是不怕，只要先鋒營不死人就.行。不過橫州丟了，明…”

　　趙班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錦衣衛林強帶著兩個.錦衣衛校尉從前面跑了過來。那林強滿臉的怒色大步直沖呂策而來，沖到面前也不見禮，大聲問道，“你們要棄了橫州？”

　　見他急躁，呂策看了看他沒答這話。那林強臉上.漲得通紅，仿佛受了極大的傷害，忿忿地看著馬上的呂策，又大聲說道，“將士辛苦廝殺的城池，便這么倉皇逃竄棄之不顧？”

　　旁邊的趙班不.耐煩說道，“你個漢子好沒分寸！前段時間是利用彝人不熟悉我先鋒營戰力，戰線拉得過長的失誤，游擊殲敵。這會彝人主力殺過來了，我們自然要退回去集結主力再打。你懂么？”

　　那錦衣衛百戶林強聽了卻不肯退開，又往前走了一步怒喝道，“你們有六千余，大炮五十門，如何守不得十日二十日？待得廣東兵馬和其他二路會合過來，自然能解橫州之圍！說棄便棄！你當這城池百姓是草木么？”

　　身著大明麒麟官服的錦衣衛氣得渾身發抖，大聲罵道，“我大明將官守土有責，只聽說奉王命死戰殉國的。哪有一個是不戰就潰，拱手將王土讓與異族的！”林強看了看城頭正在取下來的呂字旗，臉上已經有些猙獰了，不管不顧地喝道，“到今**也未打出旗幟，倒是不是我大明將官？”

　　呂策看著氣急敗壞的林強，默然不語。趙班愣了半響，大聲喝道，“軍情緊急，耽誤了戰機你當得起么？”

　　呂策不想和這鷹犬浪費時間，一聲不答直直往前面走去。林強卻不肯讓，生生沖上去攔住了呂策的馬頭，大聲喊道，“呂總兵，林強請呂總兵打出我大明旗幟守住橫州，待廣東兵馬過來救援，里應外合擊破彝人！”

　　趙班見他敢攔呂策的馬，一下子火起來了。倏地一聲拔出了鋼刀，大聲罵道，“敢攔大帥的馬？”話音未落，后面的十幾個親衛呼啦啦地拔出了刀劍，對準了攔在前面的錦衣衛。

　　那林強面無懼色，哈哈大笑說道，“大膽兵將！竟敢持刀劍向天子使臣！爾等要公開謀逆么？有膽的就從我身上踩過去，也讓天下人知道你的反心！看看你們倒是敢不敢。”

　　見這個京城里來的錦衣衛恣意妄為，呂策臉上越來越黑，冷冷說道，“反又如何，不反又如何？”

　　一句話說得那錦衣衛臉色鐵親，僵在那里說不出話來。呂策手一揮，幾個親衛操著刀就沖了上來。把旁邊兩個校尉看得目瞪口呆。親衛們不管傻站在旁邊的校尉，只把那林強按在了地上綁起來，抬到了旁邊去。

　　呂策不再耽擱，駕一聲就往城外騎去。趙班跟進跟上，在馬上又回頭看了怒目圓瞪地看著這邊的錦衣衛百戶，嘆氣說道，“這個錦衣衛真是個混蛋的，搞不清楚狀況。”笑了笑，趙班說道，“好在他只是個副使…那個太監，對，叫王坤，還是知道進退的。”

　　……

　　橫州城得而復失，但撤退才剛剛開始。沙定洲一步步逼迫，先鋒營則繼續往南部避讓。潯郁平原再次被打通，插上了沙定洲的大旗。再往南是靈山縣城，吾必奎弄丟的縣城也重新被彝人占領。廣西東部南海聯軍打了一個月，卻只用了十天就還給了沙定洲。

　　龐寧的部隊最近往西南面走，已經破了欽州。先鋒營一直退到了靠海的廉州府，才會合了趕來的龐寧。南海聯軍在廉州北部停止了撤退，一萬人在蝴蝶嶺上擺開了陣地。沙定洲五萬主力跟得很緊，第二天清晨就趕到了，橫在了對面的雷公山上。

　　龐寧被騎兵的馬蹄聲吵醒，懶洋洋地從女人身上爬了起來。他正要看看是誰的部隊在吵，一拉開帳篷，卻看到對面山上已經站滿了彝人，不禁吃了一驚。

　　不光是對面小山上，山底下一千多米外，彝人的斥候游騎在兩座山之間的谷底來回馳騁，那馬蹄聲唿哨聲都聽得人心煩意亂。

　　付塞斯正指揮部隊依山勢建立工事，見龐寧出帳了，他跑過來說道，“殿下，好多彝人，還在集結呢！你看右邊那雷公山上！密吧？都是今天一早殺過來的，后面還有！”

　　龐寧啐道，“又沒有女人送來，搞這么大陣仗做什么？”說話間龐寧卻覺得腰有些酸，看來昨天晚上有點用力過度了。正揉著背，他又聽見付塞斯說道，“對了，西王說殿下醒了就請我們去中軍議事。”

　　龐寧哦了一聲，卻不急著過去。又看了看對面的彝人，他好奇問道，“為什么彝人把一大半兵力放在我們右翼，那邊不是最陡嗎？”

　　付塞斯看了看右邊，說道，“右邊那兩里多的山勢，西王在只放了趙源一旗人馬，彝人估計想從那里突破了。”看了看龐寧，付塞斯好奇問道，“西王再能打，一千多人怎么頂得住兩萬人？西王是怎么想的？”

　　龐寧看了看中軍大帳，不禁又嘿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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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龐寧帶著幾個海盜走進了中軍大帳里，卻看到坐得滿滿的一片人——先鋒營所有的中高級軍官都已經坐在這里等了好久。見龐寧來了，所有軍官都站起來敬了個禮。龐寧揚了揚眉頭，笑了笑就算回禮了。

　　呂策吸了口氣，不耐煩說道，“來旅游的么？”

　　龐寧啐了口，看起了呂策昨天趕做的沙盤，轉移話題問道，“右翼怎么擋得住？我看有一大半彝人是在右邊聚集的。”

　　呂策點了點頭，說道，“敵人還在陸續到達。右翼這里是一片陡峭的石坡，四百米的山坡落差有一百米，易守難攻。趙源負責這邊，可以用手榴彈配合火槍防御。我們三百門火炮全部放在中間的最高點上，到時候還可以用炮火支援這邊。”

　　龐寧癟了癟嘴，看了看站在旁邊的趙源，疑問地說，“你擋得住？”

　　趙源說道，“我后面還有部隊，趙班和兩千大刀隊都埋伏在后面，情況如果不好他們就上來一起擋。師父的意圖是吸引沙定洲的主力，把他們卡在右翼。”

　　呂策看了看大帳里的全體先鋒營軍官，大聲說道，

　　“對面小山的最高點叫‘山幾頭’，這個高點面積不大，但非常重要。如果能夠占領山幾頭，我們就能用火力優勢把彝人左右割開。趙源和趙班把彝兵主力卡在右翼三個小時以上，中路全力拿下山幾頭。擊潰左翼的彝兵后，全軍回頭聚殲右翼的彝人主力。”

　　龐寧看著沙盤沉思不語，沒有說話。呂策大聲說道，“我們的優勢是遠程火力，戰斗中要利用火力優勢占領高地，利用高地壓制敵軍，限制敵人的活動。只要山幾頭在我們手上，我們的火炮就可以覆蓋整個戰場！”

　　看了看龐寧，呂策說道，“你的人在左翼，等我沖到‘山幾頭’上去后，你配合我最快速度擊潰左翼的彝兵。”

　　龐寧看了看坐了一帳篷的年輕將官們，突然想起了死在山前港的趙益。吸了口氣，龐寧說道，“算了，我和你一起去拿那個山幾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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