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消化不良
羅摩威沉默了兩秒，用詠嘆調般地節奏感嘆道：“哦，科爾達，我親愛的科爾達法師……”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您可真是——蠢透了！”
科爾達對他不留情面的用詞十分惱怒，然后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臉上的皮肉快速蠕動著，轉變成了一張女人的臉孔�！霸撍赖�！”他低咒一聲，又慌忙捂住嘴，出口的聲音跟著變臉同時改變了性別。
“請原諒我的誠實，親愛的朋友，您的行為是我死了這么久以來聽到的最無稽的笑話。我無法不懷疑，您的聰明才智是否也被您用來滿足口腹之欲？不然，只有傻瓜才會去吃怨恨之河的魂霧�！绷_摩威笑得愈和善，語氣越刻薄。
“我說了我是不小心，那是意外、意外！”科爾達的聲音幾乎一句一變，從尖細的女音到粗嘎的男聲，偶爾當中還夾雜童音：“我很長時間沒吃到新的靈魂了，想去地下河道碰碰運氣。我等著船過來，看到魂霧在沖擊船上的新魂，原本打算趁著混亂偷抓一兩個吃，誰想到這次守護魂船的居然是塞壬女王佩爾澤！那些魂霧退得太快了，我沒留神被卷了進去，結果就——”
塞壬是在主物質界消失已久的人魚后裔，更確切地說，是一支已成為冥界不死族的死神從裔。塞壬女王佩爾澤作為冥界的上層管理者，羅摩威很意外她會親自擔任魂船的守衛工作，不過轉念一想，近來能獸的侵襲致使各神殿人手緊張，也只能怪科爾達運氣太“好”了。
后面發生的事就容易猜了。怨恨之河斯特克茲的霧氣之所以被稱作“魂霧”，因為那是由無數亡魂死時強烈的怨憤執念所化，很容易喚起靈魂的**與負面情感。而他們這些食魂者貪欲更甚，魂霧對他們的影響自然更加嚴重。所以通常情況下沒有食魂者會冒險潛入地下河道獵食。然而由于能獸入侵冥界，重生神殿加強了巡邏，也使得潛藏各地的食魂者不好出來覓食。估計科爾達耐不住“餓”鋌而走險，卻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倒霉的亡靈嗚咽一聲，緊緊捂住臉，指甲深深地陷進去，好像要把臉皮摳拉出來似的。伊塞爾盯著他，這次出現的是一張年輕男子的面孔。
“幫幫我，羅摩威……”科爾達看起來難受極了，惶恐地向友人求助，“幫我想想辦法！”
食魂者以靈魂為食，其實是抹去了別人靈魂里的核心意識，然后將其轉化為純粹的靈魂能量補充自身。不過越是意志堅定的靈魂越不好消化，而魂霧可以看作異化的靈魂碎片集合，偏偏還是冥頑不靈的那部分�？茽栠_如果不能及時化解侵入體內的魂霧，他很可能會出現神志混亂、靈魂受損的情況，更嚴重的會造成靈魂分裂，最后淪為那種失去自我、在城外四處飄蕩等待消亡的游魂。
羅摩威皺著眉頭看向他，過了片刻，說：“想清除魂霧，難免要遭點罪，而且你積蓄了這么多年的靈魂之力恐怕會損失一半。”
科爾達的面部不受控制地猙獰扭曲，皮下的筋肉好似活物一樣在游走�！安灰o……”他急促地喘息了幾下，不知是出于靈魂上的痛苦還是在為將要付出的代價心疼：“至少先讓這該死的……停下來！”
伊塞爾觀察他的表情，忽然注意到那張年輕男子的面孔竟然一直固定在他臉上，不曾再變換。
“好吧，如果你希望，以后可別找我抱怨。”羅摩威強調。隨即，一片墨綠色的煙霧從他掌心騰起，凝結成匕首的形狀。眼看匕首的鋒刃正要割開科爾達的胸口，他倏地停住動作，沉吟道：“不，等等，我想到一個更好的解決方法�！�
羅摩威說著轉過身，不懷好意的目光落在伊塞爾臉上。
“他是誰？”科爾達瞧著匕首與自己隔開了距離，下意識地吐了口氣，直到這時才正眼望向被綁在墻上的年輕法師。“也是法師……這么年輕……”他的語氣連起碼的偽善都欠缺，帶著幾分輕蔑和一絲微妙的妒嫉。
“一個與眾不同的新魂。我前面說了，你的到來打擾了我用餐�！�
這下科爾達則用鮮明的態度表達他的忿忿不平：“我認為，我的好運氣一定被你給偷走了�！�
“獵魂是項精細的任務，可惜你總是不愿認同我的看法�！�
紅袍的法師哼了一聲，沒有接口，畢竟眼下糟糕的現狀對他而言絕不是意氣之爭的時候。于是他將話題扯回來：“你說更好的解決方法……和他有關？”
羅摩威也不繞圈子，干脆地給出答案：“他是巴爾亞的神眷者，死后還保留了一點神力。你知道，對于魂霧這種東西，最擅長‘凈化污穢’的光明之力，清除起來要容易得多�！�
“光明神力？”科爾達愕然地張大嘴，扭動不休的臉面卻差點讓他合不攏口。
“我建議你可以稍候再盡情表達你的驚訝，現在重要的是盡快分離出你體內的魂霧�！绷_摩威這時也注意到科爾達保持同一張面孔的時間未免太長了�！拔抑灰艿玫剿囊唤z神力，就能幫你把魂霧驅除干凈——我說都到這個時候了，難道你覺得你收藏的那些寶貝比你的命更珍貴么？”
科爾達臉面僵住，不由自主地化出一副怒吼的表情。不過事實上他并沒有發出聲音，這顯得他的模樣十分詭異。
“該死的……我就知道你不會放過我的寶貝……”他嘴里小聲嘟囔著旁人聽不清的抱怨，一手不甘不愿地抹在袍襟的法師徽章上——那其實是一件儲物法器——再攤開時，掌心多了一小塊色澤奇怪的石頭。石頭表面光滑，橢圓的形狀看起來像鑲嵌戒指的寶石，只不過呈現出半透明的乳白色�！澳阒�，據說這東西在魔界也不常見，何況只吃光明力量的萬年尸蝸，要費多少功夫才能培養出一只……”
“反正你也是偷來的，耗費心血的又不是你。”羅摩威不客氣地一把抓過石頭。
伊塞爾全神戒備，緊盯著羅摩威的手。他不知道萬年尸蝸是什么，但聽到對方說有吸收光明的屬性，不禁心下猶豫。他注視著羅摩威掌中托著尸蝸湊過來，眼底閃過一抹堅定的神色，決心賭一把。
這只萬年尸蝸并不是死物，科爾達深知它的價值，因為不懂得飼養的方法，當初就請羅摩威設下了一個改良的微型神陣將其禁錮，讓它始終保持在冬眠狀態。
羅摩威念動不知名的咒語，他的聲音極低，離他最近的伊塞爾也聽不清一個完整的音節。他的手掌泛起深綠的光暈，將尸蝸包圍起來。光暈之中，尸蝸的表面逐漸透出一層精細的淺綠色光紋，隨著羅摩威吐露咒語的最后一個詞，瞬息分解成粉末狀的光粒，頃刻消散。過了一會兒，宛如石頭的尸蝸微微顫了顫，底下緩緩伸展開星狀的吸盤。
“每次看都覺得不可思議�！闭垓v得頗為疲憊的紅袍法師望著他的掌心，難得露出一點笑意——盡管下一刻就被活動的臉皮扭曲了，“我無法不贊嘆……你早已不再信奉任何一位神祗，卻還能改造并且使用神陣，就好像你是他們出色的教徒�！�
羅摩威淡淡地回道：“如果你能達到像我一樣接近神明的距離，做到這點并不難�！�
“……領域？”
“是的�！绷_摩威表情有點高深莫測，“對諸神，我仍然保有敬仰之心，但我并無畏懼。當我上升到一定高度，仰視的角度也隨之改變�！�
他的手掌上，剛剛蘇醒的尸蝸像是感應到什么，調整了一下方向，頭部的軀殼對準伊塞爾。它殼底的吸盤自行拉成長條狀，像觸須一樣，有意識地朝前試探。羅摩威的手又靠過去一點，幾乎碰到對方的身體。
偽亡靈摒住呼吸，他擔心的是身外那層魔力屏障會對這只只吃光明力量的奇怪生物產生不好的影響。當尸蝸的“觸須”觸及他的胸膛時，伊塞爾的精神力能清晰地“看見”那根東西只是在“屏障”前頓了頓，然后如同穿過空氣一樣穿了進去。
旁觀的食魂者們將他驚疑的神色視作恐懼，他們毫無憐憫的表情明顯更為關注尸蝸是如何進食的。
“觸須”沒有繼續前進。然而不知是否是錯覺，伊塞爾仿佛覺得有股冰冷的寒意悄無聲息地滲入體內。那種冷刺激得靈魂都會發顫，令人如墜冰窖。
就在這時，伊塞爾感受到來自軀體不知名的深處，滾燙的熱量沒有預兆地瘋狂涌出。他恍惚以為體腔正遭受著最灼熱的日光炙烤，五臟六腑都會化成灰燼。然而他連呻吟都來不及出口，一道徹骨的冰涼又緊追而上。
頓時伊塞爾所有的感官陷入極熱又極冷的煎熬，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而旁觀的兩名食魂者眼見他身上陡然爆出刺目的光亮，宛如無數劍刃，剎那間刺穿了他們的魂體！
�。ㄟ@是上周的章節，偷偷補上，偷偷下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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