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弗雷德公爵張了張嘴，“你在開玩笑么？王儲之位已得到了王廷上下的承認(rèn)，不僅公告全國，外國的君主們也都送來了賀信。怎么可能說改就改？這如何讓人信服？”

　　“為什么不能？”艾列克攤了攤手，做出一副“這完全不是問題”的表情，“只要女王承認(rèn)，議政會全體承認(rèn)，軍方有斯科特支持，杰弗利戈將軍也沒意見，還有誰能反對？王公大臣們不都在你們議政公爵的掌握中嗎？剩下的……我就不信他們能翻起多大聲浪。”

　　埃弗雷德轉(zhuǎn)頭看向王翼的軍團(tuán)長——他注意到他孤身一人，并沒有任何王翼的下屬跟隨。“杰弗利戈將軍，你也這樣認(rèn)為？”

　　“我遵從女王陛下的旨意。”杰弗利戈木然地說。他既然已向女王效忠，在艾列克向他出示女王的手令時，他就沒有了選擇。背叛主君是騎士精神中不能容忍的行為，因此哪怕杰弗利戈心里清楚艾列克特意讓他一個人跟隨只是為了拖他下水，他也無從拒絕。

　　埃弗雷德臉上掠過一絲失望，隨即恢復(fù)從容，又對著艾列克問道：“艾列克公爵，你考慮過后果么？蒼角軍團(tuán)和暴風(fēng)軍團(tuán)作為王國軍隊(duì)主力，一直忠心恪守衛(wèi)戍邊疆的重任。伊塞爾殿下既然得到他們支持，你這么做，想過他們的反應(yīng)么？”

　　“至少，我相信他們不會起兵叛亂。”艾列克不以為然地笑了一下，“沒錯，他們對王國忠心可鑒。正因?yàn)槿绱耍瑹o論他們?nèi)绾尾粷M，也不會讓鐵蹄踏平王都，將手中的劍指向他們的君主。”

　　“我也相信，你給伊塞爾殿下羅列的罪名以及對他的處置，恐怕是他們不能接受的。”埃弗雷德公爵提醒道。

　　“除非他們預(yù)備叛國，不然就得接受。”艾列克強(qiáng)硬地說。“或者你認(rèn)為我冤枉了伊塞爾？”

　　埃弗雷德冷靜地道：“王儲殿下并未篡位。”

　　“他的行為與篡位無疑！”女王忽然大聲說。

　　“既然女王陛下就是這樣認(rèn)為的，各位還有異議嗎？”艾列克視線從路克謝、尤嘉葉臉上滑過，然后回到埃弗雷德公爵身上，放緩語氣道：“你看，女王陛下顧念母子之情，只是將他囚禁而已，于他性命無礙。在此我可以擔(dān)保他會受到最嚴(yán)密的保護(hù)。”艾列克沒有說的是，囚禁生涯中可能發(fā)生的任何意外就不在他的承諾范圍了。

　　伊塞爾看著艾列克如此隨意地談?wù)撝�他的命運(yùn)，卻將當(dāng)事者視若無物，似乎改立王儲已成定局。他受到了云隼騎士的格外關(guān)照，他相信只要自己稍有動靜，騎士們的劍就會直接抹上他的脖子。為此伊塞爾保持了沉默，看上去對眼前的局面束手無策——事實(shí)上他的精神力卻不受約束地擴(kuò)散出去。

　　法師的精神力在雉羽花廳四面的墻體首先遇到了阻礙。這些護(hù)墻決不僅僅是厚實(shí)而已，中心還有特殊的夾層，篆刻著無人欣賞的美妙而危險的花紋。一個陌生的混成法陣，伊塞爾可以確定。他不認(rèn)為現(xiàn)在驚醒它是明智的，所以讓精神力的探索軌跡改變了方向，沿著地板向下延伸——他希望可以找到自己熟悉的法陣。

　　整座霜宮當(dāng)然也在奈斯卡倫地下法陣范圍內(nèi)，并且與艾德雯娜法陣銜接。伊塞爾努力探尋著艾德雯娜法陣的位置，期望以精神力連通這座運(yùn)行中的法陣，從而接觸到沉睡的地下法陣。雖然目前的情況下他沒法直接使用“塞利恩的夢想”咒語喚醒它，但可以借用艾德雯娜法陣與地下法陣的銜接點(diǎn)，將一些力量引導(dǎo)過去。

　　伊塞爾垂下眼瞼，掩飾著神思的游離。他趁埃弗雷德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將精神力捻成一股線狀，不斷拉細(xì)拉長，鉆入霜宮地底。霜宮地下結(jié)構(gòu)復(fù)雜，隱藏著諸多暗道和地下室，法陣的位置比預(yù)想的要深。沒有合適的媒介輔助，單靠他的精神力在地底的探險進(jìn)程緩慢。

　　“假如我們不能從命呢？”這一回開口的是尤嘉葉公爵。他聲音低沉，目光緊鎖著艾列克的臉，流露出要將對方燒穿似的激烈。

　　“看清楚。”艾列克手指彈了彈羊皮文書末端的名字，有恃無恐地道：“我這里有韋龐公爵、福倫科公爵的簽名。理論上只要再有一位公爵承認(rèn)，就能代表議政會的決議，不是嗎？”他背著雙手，在他們面前踱了幾步，溫文爾雅地微笑，“因此我不介意有一兩位公爵拒絕簽署——我想也許你們也不介意去冥界同死神赫爾德因談?wù)劊�你們�(nèi)绾我驗(yàn)楣虉?zhí)己見最后丟掉了性命。”

　　此時伊塞爾終于找到了隱藏于地底的艾德雯娜法陣。當(dāng)精神力與法陣銜接的剎那，他意識中的“視野”陡然開闊，同時觀看到了地下與地上的景象。伊塞爾并沒有放松下來，他更加謹(jǐn)慎地鎖定住與地下法陣的銜接點(diǎn)。不過，那并不是他最終的目的地。他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引著艾德雯娜法陣上流轉(zhuǎn)的元素能量緩緩輸入地下法陣，悄無聲息地填滿每一條細(xì)小的紋路，并且一直向前——直至流動的能量通過某一處銜接點(diǎn)，忽然進(jìn)入了又一個全然不同的法陣?yán)铩?br />
　　這是霜宮既有的衛(wèi)戍法陣。不僅是王宮，王國各地的行宮幾乎都建有防御用途的法陣——比如伊塞爾在翡翠谷瑪爾馬勒行宮遇上過的衛(wèi)戍法陣，因?yàn)楹退獙m的法陣一樣是首任宮廷大法師昆丁和他的學(xué)生設(shè)計的，故而對伊塞爾來說理解它們并非難事。

　　只是，他還需要點(diǎn)時間。

　　路克謝公爵瞧著艾列克和女王的神情，就知道他們已經(jīng)鐵了心。他又看向福倫科和韋龐，語氣和緩地問：“給我一個答案，斐迪南德、亨特利，告訴我為什么？雉羽花世世代代結(jié)為一體，五大家族拱衛(wèi)斯迪爾德永不離棄。不管有什么矛盾，從來不曾四分五裂，不管有什么怨懟，也從來不會危及對方性命。告訴我，是什么值得你們，毅然背叛維系了兩百四十年的盟約？”

　　珂琳安妮不悅地插口：“福倫科先生和韋龐先生正是遵守了諾言。現(xiàn)在背叛我、背叛斯迪爾德的人，難道不是你們嗎？”

　　福倫科圓圓的臉盤擠出一絲苦笑，低聲說了一句：“這不是背叛，奧布里殿下，我同您一樣無奈。”他的目光從云隼騎士們身上瞟過，在包圍伊塞爾的一個年輕男子臉上停留片刻，掠過一絲狠毒之色。

　　埃弗雷德注意到他的眼光。“我曾聽說，云隼軍團(tuán)副團(tuán)長的人選中，有一位上席公爵的私生子——那和您有什么關(guān)系么，福倫科公爵？”

　　“我也以為和我有關(guān)，不過，也許云隼未來的副團(tuán)長閣下不這么認(rèn)為。”福倫科嘴角掛著譏笑，“向您介紹，他叫肯特，我一度想過將來有機(jī)會給他一個姓氏。沒想到他比我想象的更出息，已經(jīng)不需要我的栽培了，連我這個老子也得對他的建議言聽計從。”

　　這是福倫科公爵心里最懊悔的事。過去他大力栽培這個私生子，為了快速提升肯特在云隼的地位花費(fèi)了不少心血，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兒子給賣了。當(dāng)他從威洛第亞公爵府回到自己府邸時，才獲知云隼騎士趁他離府時主動接替了家族騎士的護(hù)衛(wèi)職責(zé)——這都多虧他的小狼崽子肯特，讓他有幸在家中品嘗了形同軟禁的滋味。

　　體型健壯的年輕騎士肯特毫不示弱地回應(yīng)道：“這是您教我的，公爵殿下，只要回報足夠，有什么不能出賣的？何況您有的是兒子，不缺我一個。”

　　埃弗雷德等人從他們對話中已經(jīng)猜到了個大概。于是路克謝轉(zhuǎn)向韋龐問：“那么你呢，韋龐的亨特利？”

　　“……為了家族名譽(yù)。”韋龐半天才吐出一句話，然后又閉緊了嘴巴。

　　一旁的斯科特?zé)o聲冷笑了一下，移開的視線無意間落到伊塞爾身上，眉心一跳。這里最需要忌憚的人表現(xiàn)出的異常安分，終于引起了他的注意。

　　“好了，各位，你們的恩怨可以以后再論。眼下對女王的要求，你們考慮得怎樣？”艾列克打斷他們的交流，好以暇整地道：“服從，還是死亡？我給予你們完全的選擇權(quán)。”

　　斯科特突然開口，提高聲音問：“伊塞爾殿下，您在想什么？”

　　伊塞爾沒有做聲，他的全副心神都貫注于霜宮的衛(wèi)戍發(fā)陣上，不斷導(dǎo)引艾德雯娜法陣的力量流通過去，用以推動法陣的運(yùn)行。王宮地底下，元素的能量沿著狹窄如發(fā)絲的刻紋徐徐流淌。就在所有溝紋被灌滿的瞬間，察覺到不對的艾列克大喝一聲，急于表現(xiàn)的肯特不等命令一劍刺出——

　　伊塞爾疾步后退，順手將法杖擋在身前，趁著對方劍勢一滯，杖身銀光綻放！只聽“噼啪”爆裂聲響，一股氣旋夾雜著火花凌空炸開，激射的火星濺在猝不及防的肯特和周圍數(shù)名騎士身上。

　　“啊——啊啊——”肯特和騎士們頓時慘叫著倒地。

　　火星接觸到皮膚即刻燒出一個焦黑的傷口，超高的溫度讓血液瞬間蒸發(fā)。然而它并未熄滅，還在繼續(xù)向內(nèi)侵蝕，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擴(kuò)大加深。肯特被濺到的火星最多，他的身體就像被看不見的怪獸東咬一口西啃一塊，沒過多久便不成人形，眼看是活不成了。

　　與此同時，地底下的衛(wèi)戍法陣悄無聲息地發(fā)動。巨大的薄膜一樣的淡黃色光罩從地底透出，瞬間將王宮籠蓋其中。王宮內(nèi)部，一道道淺金的光紋陡然在地板和墻壁上凸現(xiàn)，像飛速生長的藤蘿一樣蔓延，短短片刻就爬滿了所有走廊、大廳和各個房間。

　　王儲辦公房內(nèi)，布莉琪特公主獨(dú)自一人坐在她常用的小圓桌旁。桌上放著剛摘取的鮮花、在潔白瓷杯中綻放的花茶、以及香氣濃郁的軟奶酪蛋糕。如果不是她手頭翻閱的并非浪漫的詩集或小說，而是枯燥的公文，那會讓人以為她正在享受悠閑的下午茶點(diǎn)。

　　突然，布莉琪特敏銳地感受到空氣輕微的波動。一條條淺金的光紋從白色大理石地面浮現(xiàn)，堅韌不移地一直蜿蜒到她的裙腳。布莉琪特抬首，驚異不定地盯著布滿四壁的異像，一轉(zhuǎn)頭就透過窗戶看到了霜宮外的場景。

　　“這是……衛(wèi)戍法陣？”布莉琪特的山泉宮也有相似的防御，她馬上想到除非有變故發(fā)生，這種法陣可不是隨意能啟動的。“伊塞爾哥哥！”

　　公主猛然起身沖出門，顧不上侍衛(wèi)詫異的詢問，朝著雉羽花廳的方向一路飛奔而去。

　　（周末總算借了臺手提寫文，不過周一還是要繼續(xù)手寫生活……有氣無力求收藏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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