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婚禮前的插曲
淡金的陽光從云層背后透出,給大地鍍上了一層鮮明的色彩。天空里一團團慵懶的云朵隨意變幻,在碧清的湖面上倒映出各色各樣無序的形態。
這里是金宮后方的人工湖泊,珀提夏牽著馬隨希奧多沿湖邊行走,不遠處一小群侍從和侍衛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頭,隔開能讓他們私密交談的距離。今天珀提夏難得穿上了一身鮮紅的女式騎裝,緊身的上衣勾勒出她纖細窈窕又不失飽滿的體態,比平日多了一份英姿颯爽的嬌美。她剛剛和皇帝騎馬跑了兩圈,額頭正微微散出透香的熱氣,從湖面吹來的陣陣清風,讓她舒服得不由做了個深呼吸。
希奧多側頭,欣賞著她這種出于自然的動作,臉上掛起柔和的笑意。他敏銳地感覺到現在的她與端坐在豪華宮廷里的樣子不同,也許是縱馬奔駛讓她得到了釋放,神情和姿態都不再遵循受過禮儀訓練的標準,而流露出率真的本色。
“亞歷克蘇娜,玩得盡興么?”皇帝問。
“是的,陛下。”珀提夏笑著回答。這是她的真心話,她可不像那些嬌貴的小姐,比起下午茶和舞會,珀提夏更喜歡運動和冒險。
“我也很高興。”希奧多微笑地說。他喜歡她的表情,充滿了青春和朝氣。這幾天他盡量抽出時間與她相處,就是希望拉近彼此的距離,讓她在婚禮上能帶上愉快的心情嫁給他。
珀提夏偷偷打量他,接觸到他玩味的眼神又飛速地躲開。但是她那膽怯的羞澀卻與皇帝理解的有所不同。
希奧多笑了一下,用話題中和了氣氛:“亞歷克蘇娜,你在金宮住得還習慣么?”
“謝謝您的關心,陛下。這里非常漂亮,也非常舒適,我很喜歡。”
皇帝加大了嘴角的弧度。“不不,亞歷克蘇娜,這樣的贊美太客套了,幾乎每一個來這里的客人都這么說。我想聽聽你的真心話。別擔心,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會介意。”
珀提夏遲疑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希奧多,似乎他和善的神色打消了她的戒心。“好吧,”她說,“其實我覺得金宮更像一個華貴的鳥籠。”
“哦?”皇帝也不生氣,只是笑著追問:“為什么?”
“這座宮殿里的主人,雖然能享受到最好的生活,但卻失去了自由。他們到哪里都興師動眾,任何地方都會有人跟著,倘若要出遠門更是一件麻煩的事,哪怕是一次旅行,也不能提著行李就離開。有的時候他們的意愿甚至不屬于自己,因為他們必須顧慮到許多人的意愿。”珀提夏望著遠處的宮殿,處處精心雕琢無一不美,只是對她沒有半點吸引力。
希奧多深深微笑。“是的,自由。”他念這個詞仿佛帶著一絲嘆息,“諸神是公平的,我們得到一些,總會失去另一些。”皇帝讀出了珀提夏眼中的另一種渴望,他問道:“亞歷克蘇娜,倘若你可以選擇,你希望擁有什么樣的人生?”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做個冒險者,走遍大陸每一個地方。”珀提夏毫不猶豫地回答。
希奧多捕捉到她臉上一瞬間放出的光彩,輕聲道:“這是你內心真正的想法嗎?”
“是的,這是我的真實想法,不是亞歷克蘇娜公主的。”
珀提夏說了再誠實不過的一句話,不過皇帝復雜地去領會了句子的用法,以為她刻意把身份和自我割裂開來。
“雖然你不能成為一名冒險者,但是我答應你,以后我會在可允許的范圍內給予你最大限度的自由。”希奧多寬慰說。
“謝謝您,陛下。”不管這種承諾對她是否有意義,珀提夏還是能體會到皇帝話中的幾許真誠。
希奧多二世和他的未婚妻幾乎呆了一個下午,在侍從的數度提醒下才回書房處理未完的政務。所幸還有長女伊琳幫助他分擔了一些工作,不然他連騎馬的閑暇時間也沒有。
“您對那位公主和其他皇妃似乎不太一樣。”坐在旁邊閱讀公文的伊琳公主忽然頭也不抬地說。
“噢,我承認。”皇帝大方地說,放下手中的文書往后一靠,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她是個可愛的姑娘,讓我覺得親切。”
“我只是想提醒您,父皇,她從小就接受光明教宗的教導。”
“說實在,對此我非常懷疑,也許那只是一個名義。”希奧多看向伊琳冷靜如水的眼睛,笑著說:“不用擔心,我心里有數。倒是送親團內的人,這幾天有沒有不尋常的動靜?”
“他們出入光明神殿十分頻繁,除此以外并無異樣。可惜我們的人無法深入神殿跟隨,不能全面掌控他們的行蹤。”
皇帝點點頭指示:“直到婚禮結束后他們返程離境,都不要放松監視。”
伊琳應承了一聲,拿起一份文書遞給他:“參加婚禮的各地領主這兩天差不多都到了。漢弗理表現得非常活躍,跟著巴拉霍芬公爵四處拜訪,尤其與西南的布里特侯爵、南部的約克森公爵以及東南的德拜侯爵來往密切。”她提到的這些名字都是帝國上席中的重要勢力。
“我還沒宣布立儲呢,他倒迫不及待地拉攏了半個帝國。”皇帝笑著道,眼底滲著冷漠。
“至于安西爾,意外地保持低調,差不多天天閉門謝客。”
“哦?難道他轉性了?”希奧多的語氣就像是玩笑,他掃視了一遍文書上的內容,臉上掠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神色。“我的女兒,我突然有種預感,后天的婚禮一定會非常熱鬧。”
伊琳秀氣的眉毛稍稍蹙攏,“我只希望他們不要太過火。”
====================================================================================
深褐色的咖啡從壺里傾倒入杯中,浮起一層淺淺的泡沫,如果不是有股燒焦的味道破壞了美好的想象,利維坎一定很愿意品嘗一下。
“謝謝,我不喝咖啡。”利維坎想了個借口,禮貌地推拒道。
穿著制服的小小少年一聽,重重地放下杯子,也不管咖啡濺到桌子上,橫眉倒豎地叫起來:“難道你嫌棄本大爺煮的咖啡!”
“砰”地一聲少年斜飛了出去,撞上墻面又彈到了地上。貝里安先生站在少年原先的位置,歉意地道:“請原諒卡休的失禮,他是個新人,還不太懂事。”
利維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著小惡魔捂著鼻子眼淚汪汪地爬起來,渾身散發出一種等待受虐的氣息。他瞥了一眼坐在對面泰然自若的伊塞爾,訕訕地說:“不要緊,呃,對小孩子不用太嚴厲……”
貝里安動作利落地為利維坎換上了一杯茶,離開的時候沒忘提走蹲在墻角的卡休。
利維坎望著他背影,干咳了幾聲,不太放心地問:“他們這樣不會出事嗎?”
“別擔心,卡休的抗打擊能力可是很強的。而且我的管家先生一向很有分寸。”伊塞爾漫不經心地說。他不清楚魔界有沒有虐待少兒的罪名,不過每次小惡魔受罰,法師看得出貝里安的眼底其實會有一絲心情舒暢的意味。他沒興趣關注兩個非人類的相處情況,今天找來利維坎是有正事商量:“我想我們有必要討論一下婚禮結束后帶珀提夏出城的問題。”
“她是婚禮的主角,你打算如何讓一位新娘避開公眾的視線出逃?”
“關于這一點,其實很容易解決。”伊塞爾知道利維坎對風元素敏感,指示它們在他面前組合成一個普通人看不到的立體圖形,“她還有這個。”
利維坎張了張嘴,忽然笑道:“原來如此,這樣就好辦多了。只要珀提夏能出來,我這里還有兩張隱身法術卷軸。”
法術卷軸也是一種法器,就是用魔晶粉墨水把法術咒語記錄在以特殊方法浸泡過的羊皮卷上,不僅便于攜帶并且任何人都可以使用。不過不論是特制的墨水還是浸泡羊皮的藥水,都需要價格昂貴的原料,而且只有四級以上的法師才有制造能力,這使得法術卷軸成為高成本的消耗品,無法實現量產。何況隱身卷軸是種特異型法術卷軸,每一張差不多相當于滿滿一袋金幣——而不是銀幣。
“沒想到你這次不惜血本了。”伊塞爾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以法師對他的了解,這個人一向是純粹的拜金主義者。
利維坎則一臉認真地回答:“我深信有付出才有收獲。”
伊塞爾對此不予置評,直接進行下一個問題:“那么,你準備怎樣帶她用最快速度出城,離開帝國境內?”
“這倒是個麻煩,新娘失蹤,肯定會戒嚴,還有大隊人馬搜尋。”利維坎一手撐著下巴思考,“可惜不能用神殿的傳送陣,那樣太顯眼了。”不說那位風神殿主祭的友情能不能用來假公濟私,事后如果查到人是從風神殿跑的,肯定會給風神教帶來不小的麻煩。
伊塞爾想到的也是同一個問題。用傳送陣當然不怕追兵阻截,不過這種交通工具數量少,并且受限于傳送點的設置。除了皇室、神殿,一般只有一些豪門擁有傳送陣。前兩者就不用考慮了,但是想使用在帝都的私人傳送陣,作為外國人的伊塞爾一時間根本找不到門路。
“少爺,我知道一個傳送陣。”貝里安無聲無息地走進來,顯然他在外面也始終關注著法師這邊的動靜。“不過可能不方便有第三人在場談論。”
利維坎翻了個白眼,對著伊塞爾做出無可奈何的表情。年輕的法師歉意地笑了笑,和管家走進隔壁房間。
“長話短說,貝里安,別讓我的朋友等太久。”
“您記得我跟您提過的塔莫托齊法師么?”貝里安用一個問句開頭,把他那晚挖人墻腳的行徑敘述了一遍。“那法師是個聰明人,他猜到安西爾皇子恐怕在醞釀一場大動靜,無論結果如何,作為皇子幫兇他的存在肯定會暴露出來。因此他也在打算逃跑,雖然現在住所內都是皇子的手下,但他在實驗室有個以前秘密建立的小型傳送陣。”
如果塔莫托齊自己跑得了,貝里安當然也沒機會拉攏對方。伊塞爾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那位法師面臨的窘境恐怕是沒找到一個安全可靠的傳送點。
果然貝里安繼續道:“塔莫托齊法師知道的幾個傳送點都不夠隱秘,他擔心會輕易讓人找到。我想起您在國內至少有三個可用的傳送點,恰好您在這兒需要的是傳送陣。如果讓珀提夏小姐和法師一起走,不正是各取所需么?”
伊塞爾看著他問:“你覺得我有必要招攬他?”
“我看中他在法陣上的造詣,”貝里安聽出他的潛臺詞,坦白地道,“也許將來能在我需要的時候發揮特殊作用。單純對您而言,他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最重要的是,他在您父親身邊研究了兩年,對他的狀況應該了解的更多。不過這個法師很狡猾,說什么皇子還是他的主顧,出于職業道德不能隨意透露任何信息,除非他離開帝國才會開口。”管家先生說了這么多,其實心里很清楚,只要一牽扯到主人的父親,他勢必會答應。
就像貝里安料想的那樣,伊塞爾只沉吟了片刻就點頭道:“我同意你的建議。”
;
(https://www.dzxsw.cc/book/102510/5424326.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