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禮贊會
伊塞爾早晨醒來,發現他的隨從多了一人。這個站在管家先生旁邊的新仆人,怎么看都是一副未成年的模樣。
“貝里安,我不喜歡用童工。”法師一邊享用早餐,一邊向他的管家指出。
“您不必多慮,事實上他的年紀比您年長得多。”貝里安欠身回答。
“哦?”伊塞爾聞言,又往新仆人多瞧了幾眼。這個灰短發灰眼睛的小小少年,整個人好像扔在儲藏室里終年不見天日的陳舊玩偶,不過長得倒算可愛。既然他的管家這么說,一定別有所指。“他是什么?”
貝里安掀起了少年蓋在耳際的頭發,露出微尖的耳朵,說:“一個惡魔,少爺,他叫卡休。”
伊塞爾打量著卡休的同時,小惡魔也在迷惑地打量他。“貝里安大人,”卡休轉過頭問,“我怎么覺得您的主人像人類?”
“少爺本來就是人類。”管家先生教導道:“少爺也是你的主人,說話的時候不要忘記用敬語。”
卡休只聽到第一句話,就因為打擊過大陷入了呆滯。“人、人類?”小惡魔伸著手指顫抖地指向法師,忽然爆喝一聲:“你居然讓本大爺伺候一個人類!”
貝里安直接一拳重重敲在了他的頭頂,“有什么問題么?”管家先生溫和地詢問。
卡休蹲在地上抱著頭,像被遺棄的小貓一般嗚嗚咽咽地回答:“沒、沒有,我很榮幸……”
“可是我有問題。”伊塞爾覺得差不多吃飽了,擦了擦嘴,端起濃郁的黑咖啡喝了一口,才提出他的意見:“我雖然沒有種族歧視,但也不想惹來所有神殿的敵視。身邊有個妖魔當管家,還能夠解釋為特殊嗜好;身邊有個惡魔,那可就是異端了。”
“卡休是混血兒,他有一半妖魔血統。請放心,少爺,我已經給他做過處理。我改變了他的瞳色,還用一點小手段掩飾掉他的魔族氣息。您瞧,只要不露出耳朵,他看起來和人類沒什么不同。”貝里安隨手拽起卡休,扯著他的臉頰說。“我保證一定看好他,不讓他亂跑。況且他作為您的仆人也是暫時的,過段時間我會抽空送他去青瞳森林。”
“萬一有意外呢?”伊塞爾瞅著眼淚汪汪的小惡魔,總覺得和“麻煩”這個詞掛了鉤。
貝里安毫不猶豫地回答:“那就把他塞進廚房的火爐里滅掉。”
卡休往旁邊挪了挪,大氣都不敢出。
法師帶著淡淡笑意的目光,讓貝里安不由反省剛才的回答有悖于一個溫文得體的管家形象。他微微鞠躬道:“抱歉少爺,我失禮了。請問,您是否同意讓卡休留下?”
“好吧,既然你這么保證。”伊塞爾一口喝掉咖啡,站起身。反正已有了一個非人類的管家,也不在乎再多一個吧。
貝里安恭敬地目送法師離開起居室,視線又落到小惡魔身上。“看來我需要找時間好好調教一下,讓你深刻理解如何做一個合格的仆人。”
卡休打了個寒噤,下意識地退開半步,小心翼翼地問:“呃,我不明白,您怎么會成為一個人類的管家?難道您和他簽訂了主仆契約?”魔族對神族的憎恨根深蒂固,連帶著討厭人類。比起貝里安的職業,小惡魔覺得他的敬業才是不可思議的事。
“不,只是普通的交換契約。我滿足他的愿望,當管家則是為了就近監視他如何完成我的要求。”貝里安的回答其實很含糊。他當然不可能透露背后的真實動機,更不可能解釋由于判斷錯誤,他至今沒完全搞定契約另一方的條件。
“可是,他為什么認為您是妖魔?”卡休還是不解。他雖然看不出貝里安是哪一支魔族,但至少知道倘若是身為“從裔”的妖魔族,絕無可能強行給身為貝希加爾德“嗣裔”的自己按上寵物契約。
管家先生又露出極其標準的職業微笑,“你確定想知道?”
“呃,不。”小惡魔飛快地改變了主意,“我更想知道怎樣在短時間內成為一個合格的仆人。”他沖貝里安扯出了一個大大的帶著討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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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塞爾沒空關注他的管家怎么為他“調教”出一個惡魔仆從。這兩天他很忙,因為亞歷克蘇娜公主的日程已經排滿了各種活動。現在他和利維坎就站在人群里,旁觀光明神殿舉行的公開禮贊會。
舉行禮贊會的沐光殿,是一間可同時容納五千人的大禮堂,也是神殿少數向公眾完全開放的場所。為了吸引信仰,每隔一段時間神殿都會邀請一些貴族和普通百姓前來觀禮。
珀提夏現在作為歐尼斯特的亞歷克蘇娜公主,應神殿主教的邀請,在禮贊會上引領聞訊而來的信徒集體禱告。不同于弓箭手珀提夏,也不同于侯爵女兒以及國王女兒的表現,穿著樸素的白色教徒袍、跪在神像之前的她臉上那種全然真摯無瑕的神情,讓誰也無法懷疑她對光明的信仰。連伊塞爾都不得不感嘆,珀提夏那絕佳的演戲天分。
“……您是世上第一縷光,破開黑暗,照耀萬物萬靈。您是黎明的晨曦、正午的驕陽、傍晚的落日,您的萬丈光輝,世世代代,守護亞斯的子民。您教我們向善,于苦難中恩賜希望,我們遵從教誨,于是世間從此誕生了美德。贊美您啊,吾主巴爾亞!天上地下,您必神威無上,您必永恒不朽!”
信徒們虔誠的聲音在場中回蕩,伴隨著稱頌光明的圣歌,他們被籠罩在柔和的神光里,每個人的臉龐都染上了一層朦朧的神圣。
“我敢打賭,光明神殿很快又會獲得一批新的信仰。”利維坎今天換了身普通衣服,那套風神的修士裝在光明的殿堂里未免太過惹眼。
伊塞爾倒是大大方方地穿著法師袍。“這樣說來也許風神殿和其他教派,都該學習一下光明神教為了拉攏信仰不顧一切的努力。”
“這不可行,君王們都把歐尼斯特當作前車之鑒,他們可不想成為又一個卡佩托王。何況光明神教充滿約束的規定與風神的教義相悖,弗爾塞西既代表了自然之風,又是自由之風的象征。”利維坎顯然對他的信仰做過全面而深入的了解。
伊塞爾無可不無可地略略頷首,法師們曖昧的信仰態度才使得他們能保持沒心沒肺的客觀。他無意和同伴討論教義,轉而關心起另一個問題:“你不感到奇怪么?珀提夏說她信奉復仇女神,那么現在她又如何充作巴爾亞的信徒在這里主持禮贊?神是不容許欺騙的,可是剛才光明圣光落到她身上沒有半點遲疑。”
利維坎也是不解,“我唯一知道可以有雙重信仰的特例,只有傳說中的天生神眷者。”
“傳說中?”伊塞爾一笑,“你忘了那位新鮮出爐的精靈皇儲么?他自幼信仰生命女神,成年后又以‘光明神眷者’的身份獲得光明神殿的承認。”
“難道珀提夏也是神眷者?”利維坎開玩笑地說。
“那我倒認為,你是風之神眷者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利維坎皺眉,“為什么這句話由你來說聽上去就像諷刺?”
“你也可以當作夸獎。”伊塞爾毫無誠意地道,兩眼盯著珀提夏在禮贊會上的一舉一動,繼續正題:“或者光明神教有特殊的神術,專門用來蠱惑世人?”
“刻薄的家伙。”利維坎小聲呢喃,咳嗽了一聲反問:“我以為只有法術里才有這種小伎倆,難道神也會欺騙?”
話題在往危險的方向偏移。伊塞爾掃了他一眼,進一步理解了他當初會被踢出風神殿的原由。所謂禍從口出,與信仰的虔誠度無關。
“我們在這里猜測半天,還不如找機會問問本人。”法師總結說。
結果等到晚上被問的人同樣一臉茫然。“我不知道。雪莉事先跟我保證,光明神不會傷害我。”珀提夏也認為他們一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方法來迷惑眾人,她不可能真的相信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祗會與信徒聯合起來騙人。
不管怎么說,冒牌公主又平安無事地度過了一天。反倒是阿諾維亞朝中生出不太平的流言。事情起因于希奧多皇帝去智慧神殿參加大神祭主持的布道會,破天荒地帶上了長子漢弗理同行。
誰都知道皇帝二十多年來從不缺席智慧神教大神祭的雙月布道會,而且除了護衛和貼身侍從,只有伊琳公主有資格隨駕。現在皇帝忽然打破這個慣例,怎能讓人不猜想這一舉動背后是否隱藏深意?
一時間漢弗理皇子在鎦金區的行宮,以及巴拉霍芬家族在帝都的公爵府都是賓客盈門。許多人都認為安西爾殿下因為宴會上的失態而失寵,再加上海曼之死,已經大大削弱了他對皇位的競爭力。不少墻頭草迅速見風使舵轉向巴結漢弗理,有資格進出金宮的貴婦們更是忙著向凱羅琳皇妃獻殷情。短短一天之后,大臣中間偏向冊立第一皇子為皇太子的比例飛快上升。有幾位年輕貴族在私人沙龍里甚至大膽放言,漢弗理殿下做儲君已是內定的事實,就差皇帝陛下親自表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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