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來信
雨已經停了,但室外的光線仍然顯得黯淡。
屋子里沒有點燈,壁爐內的柴火在地板上印出跳躍的影子,不時發(fā)出輕輕的“噼啪”聲響,驅散了室內潮濕的寂靜。
伊塞爾只穿了一件單衣,放肆地解開了胸前的扣子,懶洋洋地靠在壁爐對墻的沙發(fā)上,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略微酸澀的璐娜酒。因為疲倦而有些青白的臉色,怎么看都和縱欲過度的貴族子弟沒什么區(qū)別。
事實上,他只是研究了一夜的法術資料,通宵未眠而已。
“貝里安,你還是念給我聽吧。”伊塞爾看見管家捧著一疊信件進來就皺眉,“我現在腦子里塞滿了晦澀的咒語,再閱讀哪怕半個字母都會頭疼。”
“好的,少爺。”貝里安恭順地拆開信件,用沉穩(wěn)磁性的聲音一絲不茍地念了起來。
第一封是英格拉蒙的筆跡。一個月前珀提夏離開后不久,這位勃蘭堡的繼承人也回到托勒忒島,重新投進繁忙的領地和家族事務。只有伊塞爾留了下來,在鹿角港這棟屬于英格拉蒙的私宅里繼續(xù)等待自然之源買主的消息。
英格拉蒙在信里簡單的問好后,就談起了極東大陸精靈國度休萊舍最近的一件大事——精靈皇帝亞圖伍德之子,凱恩·伊普雷菲尼,被正式冊立為皇儲。
精靈帝國與人類居住的西大陸隔著眠海,種族差異、精靈的保守作風以及溝通不暢使得人類對休萊舍的認知總是蒙上一層神秘面紗。比如亞圖伍德皇帝失蹤的事,雖然是半公開的秘密,但人類國家中也只有在少數階層的圈子里流傳。相比之下,直接與休萊舍為鄰的眠海薩豐同盟因為互有依賴——薩豐面對強大的大陸各國需要精靈的支持,精靈則仰仗同盟發(fā)達的貿易航路流通物資——對精靈內部的各種消息明顯要靈通得多。
勃蘭堡家族一直把持著薩豐同盟三執(zhí)政中的一個席位,英格拉蒙很容易從父親那里得到關于這次立儲的內幕。
“精靈的壽命很長,最少也有三千年,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們的皇帝覺得做皇帝是件無聊的事。至少那位亞圖伍德陛下在位一千多年間,幾乎從不管事,他唯一要履行的職責僅僅是等北雅泰文和克雷孟蒂士的長老們做出決定后把結果告訴他。只可惜那位陛下最后連聽報告都不耐煩,干脆一走了之了。”
伊塞爾聽管家先生念到這里,低低地笑了一聲:“他們當時一定很吃驚,從來不讓他們?yōu)殡y的皇帝大大為難了他們一次。精靈門閥可以代替皇帝做決議,但不能代替皇帝發(fā)布決議。他們必定急需再培養(yǎng)一位像亞圖伍德陛下那樣‘善解人意’的儲君。”
“是的,英格拉蒙少爺的信里也是這么寫的。”貝里安繼續(xù)念道:“精靈門閥選中了亞圖伍德陛下的侄子哥德伍德·北雅泰文,有著伊普雷菲尼皇族的血統(tǒng),更重要的是他在性格上是一位純粹的精靈——就像我們的前雇主曾經評價的那樣。只可惜他們的計劃最終遭到了生命神教的阻撓。”
諸神的信徒不一定有完全虔誠的信仰,這句話同樣適用于精靈。生命神教是休萊舍帝國的國教,但對生命女神有著堅定信仰的精靈只是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梅薇思女神必須保證精靈在她的掌控下,于是生命神教不斷想方設法擴大影響力。當年幼的凱恩被他的父親帶回休萊舍時,生命神教發(fā)現了一個天大的良機。
“你一定猜不到,親愛的伊塞爾,他是天生的光明神眷者。生命神教一直牢牢掩蓋著這個秘密,直等他成年通過光明神教的鑒定。這也是他當初去神顱島的真實目的,冒著巨大的風險只是為了增加欺騙的可信度,以迷惑精靈門閥。當他的對手以為他失去了自然之源就穩(wěn)操勝券時,他在他們的視線之外完成了鑒定儀式。”
精靈門閥可以使盡手段和生命女神的地上教派角力,但決不可以公然違抗女神。亞斯神族畢竟是世界的主宰。凱恩得到光明神眷者的身份,如同得到一張以諸神為名的護身符。
所謂神眷者,顧名思義就是神所眷顧的人。他們天生具有神力,受到神的庇護,被認為是神的地上使者或者地上化身。歷史上出現過神眷者的記錄屈指可數,他們每一個都是當代的風云人物。尤其特別的是光明神眷者。由于光明神巴爾亞是神王奧德斯與神后大地女神阿爾瑟雅的獨子,是諸神的寵兒,愛屋及烏之下,光明神眷者也獲得了諸神的庇護。
有了這層關系,休萊舍的儲位之爭便不再屬于單純的世俗事務了。
“被一位尊貴的精靈皇儲欺騙或許還算是榮幸,想必慷慨的凱恩殿下也不好意思追討遺失的自然之源了。”管家先生一板一眼的朗讀語調反倒增強了奸商的口吻。
伊塞爾勾勾嘴角,晃動著酒杯,忽然問:“既然現在我們多了一塊自然之源……你說,這東西真的能讓我的腿變得和正常人一樣?”
貝里安沉吟了片刻,肯定地回答:“是的。不過實現這一點的條件和我直接治好您的條件一樣。”
“那對我來說也就沒什么用了。”伊塞爾語氣平淡地道。
“耐心一點,我的少爺。等到時機成熟,當我可以任意使用力量,就能立刻讓您的雙腿恢復正常。”管家欠了欠身,心里多少有絲不快——倒不是針對伊塞爾,他只是向來討厭計算失誤這種事。
十年前貝里安出于某種動機與一心想要站起來的伊塞爾簽訂了契約。原本以為治好伊塞爾的腿很容易,結果發(fā)現導致他天生殘疾的原由不是自己在人間就能解決的,至少超過了貝里安在封印狀態(tài)下能使用的力量極限。當然假如去魔界自然不會有限制,偏偏身為人類的伊塞爾無法在魔界生存。最后折衷的辦法,貝里安在伊塞爾的小腿刻上了一種魔族咒紋,按照承諾給予了他“行走的力量”——副作用是時間一長咒紋會對他的身體造成魔化影響。
“好了,接著讀信。”伊塞爾指使道。
貝里安拆開第二封信,畢恭畢敬地說:“這封信來自王都。”
信紙上沒有題頭和署名,信文的內容雖然不少,但每一段都只有兩三句話,簡練地陳述了近一個月來幾個國家發(fā)生的值得注意的事件。
“……沙羅曼國內幾處貧瘠之地,傳出‘光明圣女’的流言。據說‘圣女’不計報酬每日救治傷病者,極受下層平民擁護。”
等到貝里安念完了最后一行,伊塞爾疑惑地說:“圣女?我記得光明神教還未公開冊封過吧?”
“是的,少爺。光明神教中原先最有希望受封的候補圣女是歐尼斯特的第一公主,不過方才信里也提到她即將嫁給阿諾維亞皇帝做第六皇妃,冊封已經不可能了。”過目不忘只是貝里安微不足道的本能。
“那會是誰?”不知為何,法師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拉葛瑞亞的形象,這個少女從心性上恐怕是他所認識的人中最符合“圣女”定義的人了。不過她實在太年輕,恐怕還沒有這種擔當起短時間內獲取盛名的能力。
回想著信的內容,伊塞爾陷入沉思,他覺得那句“救治傷病者”很值得推敲。
諸神教派不論治療神術的強弱,一般都是以治傷為主。疾病卻不同傷患,因為事關生老病死的自然規(guī)則,一般神術只能減輕癥狀,真正的治療還需要輔助其他手段,比如一些特制的藥劑,或者自然界生長的某種特殊產物。因此那些專門負責治療的教士在學習階段的課程往往會擴充到神術以外的范圍,包括如何成為合格的草藥師。此外,還有少數幾種高階神術能夠讓因為重病生命垂危的患者轉危為安,但無一例外施術的條件極為苛刻,并且尋常情況都是禁用的——死神很少會同意放過那些即將到手的靈魂,人類又有幾個人敢與他作對?
如此說來,這位神秘的“圣女”是如何做到的?
“話說回來,這不是該光明教宗煩惱的么?何必我來費心思推測真相!”想了半天沒有結果,伊塞爾很干脆地放棄。“貝里安,還有一封信是么?”
“是的。”管家先生看了一眼第三封信的封套,沒有馬上拆開,請示道:“這封信件來自負責自然之源暗箱拍賣的藍尾巴拍賣行。”
暗箱拍賣是一種秘密拍賣方式。簡單地講就是不舉行拍賣會,在賣家的期限內,買家各自獨立出價,期限到后由賣家確定其中一個中意的價位,再進行交易。整個過程都通過拍賣中介進行,買賣雙方都不會出面。
“哦?拿給我看。”伊塞爾覺得恢復了點精神,自認看看信件不會有什么問題了。他從管家手里接過信紙展開,上面詳細地列出了竟拍的出價清單。法師要求以價值相近的物品和自然之源的消息作交換,每樣物品后還備注了鑒定師的說明。
伊塞爾一項一項認真地掃視下來,最后目光落在底下的“名劍-深淵恩惠”上微微一怔,勃然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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