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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熱熱鬧鬧過去，夜晚來臨，慶文的夜晚說過多次，源于特殊再加描述。

　　觀音山與摩天嶺相交低緩坡地，靠里是車間廠房生產(chǎn)區(qū)，靠外，大涵洞橫跨山水沖擊溝之上，新建職工住宅占據(jù)一面小土坡，更大區(qū)域，已經(jīng)牽挖的凌亂墳地仍為主導(dǎo)，白天鮮有人跡，夜晚野狗成群。

　　棺山坡是當(dāng)?shù)貧v代亡靈安葬之地，天氣稍微好一點的夜晚，陰風(fēng)四起，山巒中，無數(shù)磷火走馬燈般游走，仿佛有數(shù)不盡的鬼魂突然喧鬧起來，藍(lán)盈盈的鬼火，有的直上山頂，有的直下山溝，有的互相碰面停留很長時間，有的跳妖前進(jìn)，忽明忽滅搖曳不定，更有漂浮遠(yuǎn)去突然飛速回頭直來腳下深溝，忽而不見，令人恐怖直視不得，大人孩子俱都驚怕，即使月色皎潔，人們也將家門緊緊關(guān)住。

　　趴在窗戶上，洮兒不止一次問道：“媽媽，磷火點不著樹林嗎，要點著了怎么辦呢。”

　　黃美琴總是身后輕輕抱住，看著黑黢黢山野磷火柔聲回答：“磷火是鬼打得燈籠，白天人活動，晚上人睡覺鬼活動，好人晚上不上山，上山就會碰到鬼，就會倒霉。”

　　因此，夜晚的慶文格外安靜，老老小小的家居進(jìn)夜便安歇，野狗房前屋后游走，起夜的人早在家中放置夜壺，萬不得已不會出門，畢竟野狗傷人事件人人懼怕，單身職工們難熬寂寞，相聚室內(nèi)下棋打牌，撲克牌已經(jīng)陳舊，斷牌硬紙殼代替都有，邊荒山野，若得一副新牌玩耍極為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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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八年臘月二十八，陽歷六九年元月二十八，正月初一新年迫近，人們卻少歡喜。

　　因為，職工供應(yīng)除了一人一斤連皮帶骨豬肉外，就是用之不完吃之不完的蘿卜白菜，而且，已經(jīng)有不少家庭過元旦把肉票用完，其他像樣的年貨一點兒沒有，這種情況，苦煞了領(lǐng)導(dǎo)們，呂長興愁眉不展，也苦煞了曹步清后勤管理者，好不容易春節(jié)來到，四下物資異常地緊張起來，跑遍各地一無所得，就要過年了，大家飯桌上卻連個像樣的菜也沒有，你說叫人氣餒不氣餒。

　　廠部辦公室就在唐世科隔壁，大早上，呂長興和張國平愁眉苦臉站在門口，看見唐世科出門喊住，三人裹住勞保大衣交流幾句，還是春節(jié)物資供應(yīng)沒法解決，看著山下大涵洞默默無語，旁邊資料室里，黃金萍和黃美琴幾個女子掃地泡茶，不時伸頭看看這邊，曹步清過來挨著站下，天氣雖冷難得無雨無風(fēng)，幾人看著坡下職工們無精打采，零零散散走路上班，碰面的點個頭，沒碰面的踩著黃泥走遠(yuǎn)。

　　沉默良久，張國平心煩咬牙說道：“咋辦，我還想著第一個春節(jié)，好好歇幾天，好好玩幾天，叫娃們糖果糕點管夠，咱們大酒大肉管飽，吃飽喝足了，唐師傅開車?yán)�咱們上貴陽玩玩，玩玩黔靈山，玩玩河濱公園，娘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陣勢，拿啥整呢。”

　　曹步清說道：“我已經(jīng)匯報幾次了，能去的協(xié)作單位沒東西，沒有關(guān)系的單位咱也厚著臉皮求援，可是人家更比咱們困難，蘿卜白菜撕著條條吃，哎，真難，難為的我叫后勤各位打野狗，野狗也突然不見了，本想弄個幾條也好，可是一條也弄不到。”

　　呂長興扭頭道：“野狗也看不見了。”

　　曹步清攤手說道：“可不，平常看著到處都是，現(xiàn)在一條也看不見，聽說遠(yuǎn)近山民得到政府通知，要消滅野狗保護(hù)三線建設(shè)，村民設(shè)法大量下套，打到一條可以獲得政府獎勵布票糧票，因此人人踴躍，是此強力捕殺導(dǎo)致循跡。”

　　唐世科忍不住吐出煙頭罵道：“我正想弄狗吃呢，卻原來如此。”

　　呂長興愕然看著張國平，慶文野狗成群，消滅野狗正是他倆向修文求助的結(jié)果。

　　“叮叮咚咚嗆”突然一陣鑼鼓傳來，一堆人打著紅旗從河邊往廠里走來，很快走過勒家鋪子接近涵洞，路上職工停下腳步回頭觀看，呂長興幾人事態(tài)不明遠(yuǎn)遠(yuǎn)觀瞧。

　　過得片刻，張武成飛奔而來喊道：“呂廠長，張總，王家灣農(nóng)二哥給咱們送豬來了，殺好的，白白胖胖的。”須臾跑到滿臉喜氣，他的身后，王新德白牙襯托一張黑臉笑哈哈跑來喜道：“這下好了，農(nóng)二哥給咱們送大肥豬來了，肥的不得了，你們快看上來了。”扭身指著上坡人群哈哈大笑，更多的報信者紛紛跑來。

　　農(nóng)二哥的稱呼源自國家稱呼，工人老大哥，農(nóng)民是二哥，單叫農(nóng)民不敬。

　　紅旗引路，鑼鼓喧天，說話間王家灣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大隊的農(nóng)民朋友們，拴著裹頭布別著旱煙桿，吹嗩吶打腰鼓，抬著大門板，滿嘴黃金笑盈盈走上山來，人們呼啦一下包圍過去，呂長興，張國平，唐世科，曹步清喜上眉梢，看時認(rèn)識領(lǐng)頭的，笑哈哈急忙上前久別親人般緊緊握手。

　　原來，觀音山雞爬坎下的王家灣農(nóng)民朋友，翻山越嶺抬著一頭殺好的，白花花拴著紅花面臉笑容的大肥豬，打鑼敲鼓吹著嗩吶來慰問，還帶來了很多大坨大坨雪白糯米糍粑，幾壇自釀老酒。

　　年老的周村長滿臉皺紋拉住呂長興，舉起煙桿指著大肥豬，把頭上纏著的黑色布帶向腦后推推，對滿臉喜氣的慶文職工們，站下親切地笑著，廠里職工四下圍定，有人給老人家掃掃身上灰塵，有人送上熱乎乎茶水，說老人家工農(nóng)本是一家人，見到你們工人階級心里格外親，老村長就是宋江宋公明。

　　放下慰問品，農(nóng)民職工對面站成一圈，周村長仍然拉著呂長興沒撒手，他笑著對大家說道：“慶文廠的弟兄伙些，今天們，我們們來咯們，一個是們，代表全體王家灣農(nóng)民們，來給慶文廠，你們弟兄伙些拜個早年，二個是們，請過年以后們，弟兄伙些好好滴建設(shè)快快滴建設(shè)，把慶文廠早點建設(shè)安逸，你們安逸們，我們，們也安逸。”大家鼓掌。

　　看著大家喘口氣，接著說道：“你們安逸咯，不要忘記一個事，就是按照水源地動工開頭說好嘞，我們，們開始春耕生產(chǎn)的時候，你們用管子給我們放幾顆水，給雞趴坎下的王家灣土地放水澆下田，水多了們，莊稼就好，這個們，你們打建設(shè)，我們，們得發(fā)展，得沾光，是們大家都?xì)g喜不是，水少了們，莊稼太干，最后就要干到我們的肚皮，還不是和過去沒得你們一樣，靠天吃飯，們這個事情關(guān)鍵，你們不放水我們干鼓眼，那們就要扯水管，大家干鍋巴都沒得水，你們，們到時間沒水吃們，就們不要喊哦。”

　　眾人嘩然，紛紛表示說過的話肯定算數(shù)，咱們響當(dāng)當(dāng)大三線航空工業(yè)，即使別的農(nóng)村需要支援，工人階級也絕不會袖手不管。

　　張國平走進(jìn)周村長身前，握手堅決表示道：“就放一萬個心吧老村長，工人農(nóng)民本是一家人，明年開春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也是我們工人階級關(guān)心的大事，只要說一聲，我們?nèi)珡S職工一定大力支持，要用水，咱們一天到晚給你們整。”

　　哈哈哈哈，老村長大笑：“好了們，豬兒送到們我們轉(zhuǎn)去了，盼望你們過個好年，來年們空閑時間，歡迎到王家灣做客，別的不說，酒們管夠。”

　　說完笑哈哈帶領(lǐng)人眾下山，臨別對呂長興耳邊笑著提醒，說道：“我們曉得你們肯定會放水，們要注意，水要放小點，不要把莊稼們，們淹死了。”呂長興連連點頭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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