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好戲
黃巧娥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遞給史德威道:“這是我家老爺的書信,說是等見到史叔叔之后在撫臺大人面前拆封……”
史德威朝史可法看了一眼,似在請示;史可法微微頷首,示意史德威拆封。史德威摳掉信封上的火漆,抽出信箋和史可法湊到一塊兒閱信。方濤的書信很簡潔也很隨意,處處透露出方濤自己的特色:沒有客套沒有虛話,直入主題。大體就是講述了蘇松災情以及在揚州左近鏟除黑惡勢力的構想,并直言手下無將,請史德威幫忙;信中還委婉地告訴史可法,揚州漕運既關乎淮西安定,也關乎天下安危……所以,放行吧!
史可法沒有直接答應,沉吟了一下問道:“龍江以為方海潮此人如何?”
史德威想了想,簡短地回答道:“耿介。”
史可法照例細想了想,追問道:“說詳細點。”
“耿者,剛正;介者,有節。海潮為人正直,嫉惡如仇;北上途中數陷絕境而不畏懼,敵酋以利動之以權誘之反復勸降亦不為所動……且此人愈是你誰親近,則口中愈不留情,愈是待誰恭敬,愈是對對方敬而遠之……雖非君子,但此人所交皆有君子風范,從其友可見其為人,這是人品;”史德威分析道,“若論才華……武藝兵法,絕對超過標下良多;論文……標下滯留京中時,京中曾有傳聞說,此海潮初次赴京之后受孫閣老臨終囑咐將閣老遺奏交給成國公轉呈御覽,于京師道中口占一律,曰‘百年繁盛帝王家,一朝寥落野草花。冷雪春寒凍枯骨,高墻朱戶鎖榮華。興衰成敗封侯事,蒼生血染凋旗畫。寧為屠狗驅胡虜,敢作縱馬長颯踏!’正巧為微服中的萬歲聽到,頗為欣賞……”
“唔……”史可法捻須微微頷首道,“若從詞句來看,方海潮抱負倒也不俗……本撫亦知其身世,也知道光憑這個出身,恐怕詩文再好也難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唔……自比屠狗輩……很好,很好!大明的荊軻高漸離算是不多了……”
“撫臺大人……這信……”史德威有些躍躍欲試地問道。
史可法笑了:“方海潮年紀不大,抱負不小。當初崇禎十二年的時候此子隨青甸侯北上,本撫亦襄助了一些個家丁親兵,轉戰之后也能回來個十之六七,光是韃子腦袋就讓本撫開了眼界……此子能為國為君拋卻桑梓,那么到本撫這兒借個人……還是個熟人,本撫有什么不答應的?”
史德威立刻興奮行禮道:“多謝撫臺大人成全!”
“呵呵……龍江,你怕是在淮西閑了一年憋壞了吧?”史可法淡淡笑道,“不過人不能白借,你也不能白去。有件事你也順便辦了……”
“請撫臺大人示下!”史德威立刻單膝跪地道。
史可法扶起史德威道:“龍江請起!如今天下變亂紛呈,淮西四面非災即變,這太平淮西恐怕也持續不了多久了……幾年前反賊攻陷中都之后,中都到現在都還沒緩回來……咱們淮西須得早做準備。龍江,你來了近一年,想必各衛所的情況你也應該了解得差不多了。此番前去,你可先從各衛所選一些穩重些的……一起帶過去吧!”
史德威頓時就明白了史可法的意思。天災、人禍一下子扎堆出現了,對于一個存在了兩百多年的王朝來說不是什么好兆頭。史德威也是讀過一些書的人,他自己也知道,歷史上,每逢這個時候,總會出現各色人等來為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去選擇前進的方向。
他們當中有舊朝的忠臣,有新朝的干將,有徘徊不定的投機者,有趁火打劫的畜生。然而就是這些人,卻最終將帶著這個民族走上它應當走的那條路。如今的大明,從局面上已經具備了亂世到來的前兆。那么,如今的人們當中,尤其是這些地方督撫、總兵們之中,將來或者會出現曹操王莽,也或者會出現劉備……更或者會出現董卓呂布;而之后的天下,要么像后漢,要么像南北朝,要么像五代,總之就是亂上一陣子之后,各人再憑自己的拳頭打出自己的未來。
不過從史德威自己的觀點來看,他一點都不看好史可法。因為從日常行跡來看,史可法雖有治理地方的才能,可卻只是忠臣一個;亂世之中,忠于舊朝的忠臣們是在爭奪天下的歲月中最先倒下的一批。因為不論是投機者還是造反者,都不希望這樣的人存在,對于那些人來說,只有天下越亂,才越有他們成就功業的機會,而史可法之類的忠臣良將,只能是他們建功立業的絆腳石。
所以,不論是為了忠君報國還是為了將來的自保,史可法都非常有必要認真地做好周全的準備。郭子儀李光弼誰都想當,可一個不小心就成了文天祥和于謙,這可就是千古奇冤虧了大本了。淮西之地雖然不似江南那么富庶,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加之連年天災也沒“照顧”這片地方,所以總體來說底子還算不錯;史可法治下雖有豪族,但其勢最大的也就是桐城方家和姚家,這兩家也都是循規蹈矩從來不搞什么花樣,這讓史可法的日子太平了許多。所以,一旦天下有變,只要史可法事先準備充足,起兵勤王的難度還是不大的。
這一次讓史德威多帶一些低級將領去,史可法也是存著借別人的兵練自己的將的心思,既然方海潮手上青壯多,那就借這些青壯來給自己的手下練練指揮能力,沒準能提前發現幾個將才。
“標下遵命!”史德威立刻躬身行禮道。
“還有還有!”黃巧娥立刻從背后卸下一支長竹筒,打開竹筒抽出一卷紙道,“這是揚州城防圖……”
“嘶……”史可法倒吸一口涼氣,接過城防圖再看的時候更是驚詫不已,因為這張圖上不但繪制了揚州城內外的屋舍、道路,而且就連兵力布防、倉儲位置以及貧富居民的居住地等等詳細信息一條都沒放過。簡單說,若是方濤此刻想要拿下揚州,也就是半天的功夫而已,這是造反的節奏啊!
“我家夫人說,這東西很重要,丫頭一到揚州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人手繪制這張圖,”黃巧娥道,“夫人還說了,這張圖就送給撫臺大人,沒準大人以后用得著。”
史可法將信將疑地接過了揚州城防圖,原本因為這張圖而生出的疑竇勉強消去了一些,問道:“其余方面,可需本撫配合?”
黃巧娥道:“因為滁州是撫臺大人的防區,我等不便隨意潛入,所以我家老爺預定的計劃是圍三闕一,單留下滁州方向的通路讓賊子奔逃。撫臺大人只消派人嚴密檢視揚州往滁州方向去的大小道路,一旦出現賊子蹤跡就即刻捕拿,不能走脫了一個!”
史可法欣然道:“這個不難,本撫應下了!”
……………………
“當!”“砰!”胡飛雄左手鋼盾格開謝春江的厚背金刀,右手反手一撩,包銀戰斧朝謝春江腰間砍去。
“來得好!”謝春江大喝一聲,改作雙手握刀,刀身橫躺與斧身一磕。“叮!”一聲脆響,謝春江借著反彈力直接跳開,再次揮刀攻上。
胡飛雄毫不示弱,挺身迎擊,周圍觀看兩人切磋的兵丁們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
校場外匆匆跑來一個警衛,遠遠地就喊道:“報告!”
瞧熱鬧的兵丁們微微有些失望,一場好戲就這么停了。胡飛雄停了下來,轉身問道:“什么事?”
“報告胡教諭,港外的哨船打了旗子,說約有三十多艘來歷不明的船只沖上游方向往這莊子這邊靠攏……”
胡飛雄和謝春江對視了一眼,立刻提高嗓門吼道:“夜不收……偵察兵!緊急集合!全體都有,二級戰備!”
整個軍營頓時沸騰了起來,兵丁們全都起身,跟著隊長們的哨音開始集合。胡飛雄則和謝春江提著家伙就往岸邊去了。
葦蕩茂密,胡飛雄舉起望遠鏡朝江面上看了看道:“老謝,這伙人不簡單……”
“是啊……船不大,可上面擠了那么多人……又不是拉客的客船……一下子還來這么多……”謝春江估量了一下,“三是多艘加起來總有六七百人了……看這一身短打衣裳還帶護腕……來者不善哪……”
胡飛雄笑了:“怕個卵!六七百人就想攻島,他們以為自己是誰?”
謝春江也笑了:“屁話,你當人人都有通天眼,一眼就能看出咱們這邊留守兵力五百,新丁兩千,還有好幾千青壯啊!說,你想怎么打?”
胡飛雄想了想道:“軍港那邊的留守兵是老劉家的,咱方家的教諭可支使不動,還是歸你老謝調度,不過五百人能調過來的頂多就兩百,還不如讓他們好好守住軍港……”
“全靠新丁?”謝春江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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