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里跟著唐見山在上方的貴賓區落在。八餅在他邊上守著。宋清里坐的這個地方剛好能看到中央的大舞臺，那里正有美人彈琴跳舞。

        唐見山給他叫了幾個美人陪酒，可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些美人身上，而是捏著酒杯，一直盯著二樓走廊上那個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書生。

        老鴇在給一個老頭結賬。

        那書生就站在邊上笑得一臉人畜無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這家伙是被賣了吧？

        宋清里正想著，那書生忽然抬頭看過來了，跟他對視了一眼，而后又快速移開，興奮的盯著其他地方，那樣子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對周圍的一切都很好奇。

        “宋老板？”

        “宋老板？”

        唐見山喊了他好幾聲都沒把他喊回神，于是順著他目光看去，見一俊俏書生，頓時心中了然，邪惡一笑：“我就道宋老板這般年輕才俊怎會面對美人無動于衷，原來是癖好奇特啊。”

        宋清里其他話聽不到，陰陽怪氣諷刺他的話他隔方圓百里內都能轉過頭來，諷刺回去：“我不行。不像唐老板你這般老當益壯，半截身子入土還能一個玩三，也不怕哪天抽過去了。”

        美人們在掩嘴偷笑。

        那唐見山聞言面色一青，卻不敢發火，酒杯一放，說道：“宋老板還是這般伶牙俐齒，跟初見你的時候一樣呢。”

        宋清里冷笑一聲沒說話。

        唐見山拍拍手，叫來老鴇，對老鴇耳語幾句也不知道說了什么，那老鴇拍拍手，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我馬上去叫他，老板們你們等著啊。”

        宋清里皺眉，隱隱覺得這笑里似乎有什么不對勁。怕是又要給他叫上十幾個美人過來作樂。

        他不知道這只老狐貍到底想干什么，但他這么殷勤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不必唐老板你這般費心。與其有這心思，不如立馬帶我去看看江南那批囤貨。”頓了頓，唇角微微一勾：“唐老板這般推三阻四，別不是貨物有問題吧？”

        “唉。”唐見山瞇了瞇眼，本來眼睛就小，這般一瞇什么都看不見了：“在這煙花之地宋老板干嘛還要這么一本正經呢，咱們不談生意，只談女人和男人。”

        宋清里皺了皺眉：“我沒那么多時間陪你玩這些無聊的，要么你現在就帶我去看貨，要么就等著我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他語氣很冰冷干練，似乎常做這樣的事情，聽得他身邊幾個美人不禁害怕的縮了縮脖子。

        “宋老板。”唐見山一點也不懼怕，給他斟上一杯酒：“怎么到了我的地盤，你還是這般不收斂呢。你要殺我，你也得看看情勢啊。”

        宋清里淡定的掃了一眼周圍，這才發現有許多人正潛伏在人群盯著他。但他并沒有意外，他能在瓦當立足，手下也有不少能人強將的，若真是打起來，大抵就是誰也撈不著誰的好處罷了。

        但是在這弱肉強食的生意場上誰要是不強勢，那一定是沒有主動權的。宋清里把他倒的酒推翻在地，冷冷道：“別說那么多廢話，我的耐心有限。”

        兩人正僵持不下時，老鴇掀開簾子帶來一位絕色美人過來，是個看起來很柔弱瘦小的男人。

        那男人一出來就連唐見山這樣不近男色的老頭眼睛都亮了亮。

        那美人偏女相，長得花容月貌，楚楚可憐，可惜臉上的表情很木納，眼神也很空洞，跟沒有靈魂似的。

        宋清里一瞬間想起了上輩子的自己，有一段時間也是這般模樣，指尖不由得一顫，胃又開始犯疼。

        老鴇介紹道：“宋老板呀，這是我們青樓鎮樓的花魁。他叫阿青。”說著推了一把阿青，把那男人粗暴的推到了自己身邊：“還不快給宋老板打聲招呼。”

        那個叫阿青摔在他身上，低著頭沒說話。

        宋清里也就沒有理。

        唐見山倒是殷勤，走過來扶他：“哎喲美人兒，摔疼了吧？她怎么能這么粗暴的對你呢？”

        阿青回了一句：“謝謝大人。”聲音忽然變得諂媚得很。

        唐見山一陣惋惜，收回手說道：“這美人當真絕色。要不是宋老板你在這，我定然是要了這美人的。”

        二餅哼哧一聲：“什么絕色，還不如我老板一根手指頭。”

        唐見山哈哈一笑：“我不信。宋老板日日帶著個帷帽，不是長相殘疾，為何這般懼怕見人。”

        二餅：“那是怕你這等貪圖好色之人產生歹念。”

        唐見山：“那你讓他摘下帷帽看看。”

        兩人說個沒完。

        宋清里壓根沒搭理他們，只低著頭盯著那阿青。

        那柔弱的男人順從的跪在他輪椅前，伸手去解他的褲腰帶，那動作很熟練，似乎他經常這么做。

        宋清里皺了皺眉，有些不適，于是抓住他的手腕：“起來。”

        阿青一愣，抬頭看了他一眼，那白色的帷幕飄了飄，露出半張驚艷絕倫的臉，看得他瞳孔一震。

        很快帷幕垂下來，什么都看不見了。

        “大人……你……”他還想看清楚，于是大膽了些伸手去撩宋清里的帷幕，被宋清里冷冷推開：“別碰我。”

        阿青被這么一推不僅沒退縮，甚至更主動了，身段一軟坐在了宋清里的腿上，用那清潤又帶著一絲嬌軟的聲音說道：“大人別趕我走，我會挨罰的。”

        說著使出渾身解數的討好他：“我很聽話，什么都能滿足大人。大人不妨跟我試上一試？”

        “我都叫你別碰我！”

        宋清里推了懷里的阿青一把，把他推得摔倒在地，推完之后他兩只手都在顫抖，人也在粗重的喘氣。

        沈驚鴻帶給他的心里的陰影遮天蔽日，如夢魘之勢，已經讓他無法正常接受別人的觸碰。

        那阿青也被推愣了，許是第一次被這么粗暴的對待，很快梨花帶雨的哭起來：“大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

        哭得宋清里頭疼，但他知道有個東西可以擺平一切，那就是錢。他從懷里掏出幾張銀票遞給他，那阿青馬上不哭了，拿著錢破涕為笑：“謝謝大人！”

        唐見山順勢把他摟過來：“小美人，宋老板不疼唐老板我疼你呀。哎喲，瞧瞧，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色瞇瞇的模樣真是猥瑣的很。

        那阿青來者不拒，順勢依偎在他懷里撒嬌：“多謝大人疼愛。”

        兩人在宋清里面前接吻起來，一個接近七十歲的老頭在親一個不過十七八歲的男人，那畫面實在令人不適。

        宋清里被惡心到了，把桌子一掀，發火了：“唐見山！你是故意把我喊到這兒來惡心我的嗎！”

        他這桌子一掀，兩方暗處里潛伏的各色殺手全都跳了出來，就等各自主人下令準備出手。

        那唐見山看了看周圍情勢，他心里也知如若打起來，自己也討不到好處。

        他認慫了，推開美人，賠笑道：“宋老板你說你發那么大火做什么？我給你看貨就是了，只是今日怕不是不行，要得明天。”

        宋清里不耐煩道：“就今天！”

        “不行啊宋老板。”唐見山一副為難的模樣，指了指外面下大的雨：“這批貨嬌貴得很，是不能受潮見雨的，萬一壞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你要是不信任我的話，今日我們一同在這住下，明日雨一停，我馬上就帶你去怎么樣？”

        宋清里還是執意想去。

        二餅低下頭耳語道：“老板，別逼得太死，小心他狗急跳墻耍花招。不過一晚的時間而已，我會看著他的，正好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宋清里想了想，回道：“行吧。”說著瞪向唐見山：“明天我若見不到貨，定把你的頭砍下來。”

        唐見山狗腿地笑了笑：“這是自然，在這生意場上誰人不知宋老板手段果決，誰敢惹惱宋老板呢，我肯定也是不敢的。”

        說著對老鴇招手：“去給宋老板安排上等客間休息。”

        老鴇：“好勒！”

        宋清里被安排在青樓住下，一進房間就開始定定坐在那一動也不動，什么也不碰，倔強的對著房間里那張鋪得鮮艷的大床發呆。

        臉上寫著：他想睡覺。

        二餅只是瞧了一眼，便懂事的跑回客棧給他拿換洗衣物和日用品。

        他這老板嬌貴得很，如若不是自己的杯子，自己的床被，他寧可渴著一輩子都不喝水，一輩子都不落床。

        二餅走了。

        宋清里疲乏過度，靠在輪椅上小息。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他警惕的睜開眼，喝一聲：“誰！”

        門口被推進來一個容貌俊朗的青年，推他之人很粗魯，推得他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反應過來后，他撓了撓頭，站在原地茫然四顧，似乎不知發生了何事。

        宋清里皺眉：“是你。”

        那個小偷。

        青年聽到宋清里聲音先是一僵，眼罩下纖長的睫毛在輕輕顫動，好久，才慢慢轉過身來，迎上宋清里警惕的目光。

        他笑了笑：“哥哥，你認識我？”

        那笑容很清澈，很舒服，看著沒有一絲害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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