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休妻
楚高氏那張厚嘴嚼了嚼,喉里的話都憋了回去。
楚老漢的煙桿子一圈一圈,熏的堂屋嗆不過氣來。
“死老頭子,你這是要把屋子燒了!抽抽抽,明兒我就把你那煙草給塞火堂里點了,嗆死個人!不曉得桂枝懷了身子啊!”楚高氏到底拿楚老漢出了氣。
益財媳婦桂枝手腳勤快,話不多但說話中聽不打花腔,楚高氏如今把心都搭在桂枝身上,家里的事情手把手教著,桂枝哪怕知道怎么做也認認真真學(xué)。
那邊坐在下首的桂枝果然有些犯嘔,楚老漢臉色依然黑沉沉的,可手上的煙桿子用黃煙紙堵住煙眼掐滅了,又重重嘆口氣,連煙蛋子都忘了蓋上蓋。
桂枝有些不知所措,她沒忍住胃里泛酸,可不是故意的,急紅了臉。旁邊的益財偷偷捏緊了她的手,這才把桂枝慌亂的心給撫平了。
楚老漢看了楚明庚一眼,“老大……你怎么說。”
氣氛陡然有些僵硬。
楚高氏兩頭霧水,沒人理睬她,旁邊的秀娥忙拉在一旁悄悄地說完了整件事,這樣一來,沒等楚明庚表態(tài),楚高氏臉就綠了破口大罵:“賤皮子,一天不敲打就滿嘴噴糞,你們等著,我這就逮她出來!”
秀娥的手還死死拉著,楚高氏不管不顧往回沖,卻沒看楚老漢的臉色,直到桌上啪的一聲,煙桿子都重重拍了下去,楚高氏這才停住嚷嚷的嘴。
“老大,你說,究竟怎么辦!你自己的閨女現(xiàn)在臭了名聲,難道要把一家子都搞渾了不可!”
楚明庚漲紫了一張臉,本就是個嘴笨的,根本說不出話。眼睛死死盯住地面,恨不得鉆到地里去。
楚老漢長長地嘆了口氣,臉色灰敗不堪,合著花白的頭發(fā),脊梁骨都有些彎了,“打從明泉回杭城,咱們家那根緊繃的弦一下子就被你媳婦給扯斷了。我不怨她嘴碎,這個家確實窮,人也多,明泉分家的時候我就沒臉見他。等日子過好了。老大媳婦吃里扒外要毀了明泉的生意,這些都忍過來了。這一年來,出了多少事……眼見就要過年了。她又給搗出那騙婚的混賬事,這整個莊子都看咱們的笑話。成天到晚就想著老二老三家的銀錢,隔三差五往山上塞人,收了莊里不少好處。我都沒臉在莊子里走動,那些可都是叔伯舅爺們。這就罷了。打也打過,罵也罵過,我看她是沒那個悔意。哎……我真不知道,她那腦子到底是填什么,怎么總也說不出好話,心思越來越渾了。”
楚明泉深有感觸。
回了井疊莊遇上的事都是磕腳碰頭的。大半都是秦氏攪和的。如今有了紀(jì)先生,開了一座仙府樓船,這眼看著就要跟葉家大舅哥商量在姑蘇城開上一座仙肴館。卻出了這樁子說小不小的事。
楚明庚牙關(guān)子一松,說出的話卻叫大家一驚。
“我休了她!”
楚高氏有些呆住,連楚益財都有些慌張了。
“老大,你可別想不開啊。你這媳婦都二十年了,都快做爺爺了。還休個什么妻!這以后大半輩子沒個人操持,你能怎么過日子喲……”楚高氏喋喋不休起來。
楚明庚并不松口。這么多年,忍氣吞聲,確實是自己沒用,只有死刨地,沒少被秦氏天天念叨。他一向不打人,更加不會對媳婦動粗,這么些年也就今年氣急了動了手。若是以后家里少了秦氏,能讓大伙兒都好過,有媳婦沒媳婦對他都一個樣。
楚老漢重重咳了一聲,“嚷什么嚷,要不是你這些慣著,她那張嘴巴恨不得整個莊子的糗事都扒過去。一個莊子的人看笑話還不夠,這么鬧的傳揚出去,難道非讓人沉了豬籠不可?”
沉豬籠……
楚高氏嚇了一大跳。
這么些年她也就看見過別的鄉(xiāng)不守婦道的,被族里給沉豬籠了。當(dāng)時她還可著勁拉上別人去看呢,順勢扔過幾塊石頭罵過幾嘴。
怎么說著說著,秦氏都到沉豬籠的份上了……
這樣的陣仗家里都沒見過,一時把所有人都唬住了。
“老頭子,你,你胡說什么。老大媳婦不過是嘴巴碎,哪里有這么嚴重,拖出來罵幾頓也就罷了。”
楚老漢以為楚高氏又想和稀泥過去,胸脯一上一下鼓起來,“這回誰說都沒有用!上回的事明庚打的還少嗎!她就這么一出門,對那么些混賬崽子說采清跟金秀才有染,你倒是說說,莊子里那些唯恐不亂的,這下貓冬了能嚼上一個冬天!這一盆污水怎么洗都洗不清!我看她是拎不清了,心思已經(jīng)糊住了,打罵都沒有用。她心里記恨著呢,這么下去只會把老二老三家給毀了。這世道嘴皮子上下一碰,沒影子的事都能整出有影子來。”
楚高氏忽的就不管不顧,“那就栓在屋里頭別讓她出門!不就是隨便捏了個謊子么,莊子里都靠著老二老三家掙錢呢,沒人敢說,別人都不信的!反正我不同意休了,人要臉樹要皮,老大都快四十的人了,這休了媳婦上哪里再找個來?再說還有這么多孫子,誰來養(yǎng)?”
楚老漢重重哼了一聲,見楚高氏說不通,索性不說話。
楚明泉想到過要休妻的地步,可這也是最壞的一步。
如今大家都憋著一口氣,尤其是楚明庚,低著頭看不清神色,最怕他走歪路。
“爹,娘,大哥,這事本就是我要來論個理的,你們也別爭了。”楚明棟面無表情,“我只想問大嫂一句,她究竟是想咋的,我們垮了是不是對她有什么好處?銀錢是明泉帶著我一點一滴打拼出來的,可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無論是宅子,給爹娘新買的良田,還是吃食嚼用的孝敬,沒有一樣是缺了的。這以后生意越大,想要把我們弄垮的人多了去,若是從家里頭開始亂,一下子就敗了。上一回不過二十兩就收買了她。如今仙肴館生意大,若是大嫂被人騙去畫了押,你說我們是救不救?說不定鬧大了事把咱們家都陷進去倒大霉,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回過頭來說,哪家有這么親伯母黑自家侄女的?說不寒心都是假的。”
楚明棟想的很是清楚,若秦氏真的改不了,心思依然這么歹毒,他不怕頂個不孝的名,把她從井疊莊里弄走。
來之前他不是沒想過法子,打罵有用嗎?只會讓人把恨意越埋越深!
給銀子堵住嘴?這種傻辦法,別說自己不想給,楚明泉都不會去做。
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說不準(zhǔn)還反咬一口,越來越蹦跶。
楚高氏臉色干巴巴的,想要說幾句和稀泥的話,搜腸刮肚半天都想不起。老二說的對,吃的,用的,都有兩家孝敬,就連良田都幫著多買了幾畝。這要放在以前,有這樣的條件,怎么也不會讓老二老三分出家去。
可現(xiàn)在老大媳婦干的是什么事喲,埋汰自家人,把污水盆子倒的滿地都是,別人家的好處得不來,反倒弄臭了自家的名聲。
她完全可以想象,過了今天莊子里又掀起一股嚼頭,誰會愿意有這么個嘴碎的媳婦?
楚明庚松了松拳頭,“我去把她拉出來,怎么處置你們說,休妻我也成。”
幾個人俱是站在堂屋里不吭聲。
那邊楚明庚自己去敲門了,門是從里頭鎖的,根本就開不了。
秦氏雖然嚇著了,可當(dāng)時只是輕輕一推,那李陶氏肯定沒什么事,左不過就是上門來鬧一場,誰又怕誰了?
她坐在床頭點私房錢,要么是前段日子莊子里有求上門塞給她的,要么就是從益財給楚明泉做工掙的錢。楚高氏那里是分文爭不到了,新娶的兒媳桂枝家里窮的叮當(dāng)響,一點油水都沒有。
點了一遍,又用布包了三層,秦氏心里頭那點不樂意早就消盡了,拾掇好了之后拿出點心來吃。她打定主意在李陶氏上門鬧的時候鎖好門,不出去,頂多就對著門罵罷了。
可是這么久過去,也就隱隱聽見老五媳婦秀娥過來叫楚高氏,聽不見兩句話人就走了,也不知道外頭鬧散了沒,她都快吃了半包點心,也沒見人來。
秦氏心里還得意起來,若是這回的嚼頭傳出去,說不定彩翠那事就洗干凈了。人金秀才本就對采清有些意思,這回怎么也賴不了。
忽的門邦邦的響。
秦氏心里一動,來了。
這廂她還等著磨牙開罵,楚明庚本著破罐子破摔的心,直接去柴房拿了斧頭了,鏗鏗鏘鏘掄圓了砸門。
秦氏覺得不太對勁,湊近門只覺得那木栓子快要斷了,還沒等她醒悟過來,楚明庚一腳踢破門,伸腿走進來就把秦氏一拽,往堂屋走去。
“我說當(dāng)家的,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我不去,放開,要死了你往死里拽,當(dāng)這不是你的胳膊啊!”
楚明庚力氣大,連拖帶拽地把人給帶到堂屋里。
一屋子沉沉的眼色對著秦氏,卻沒有李陶氏,只有幾家兄弟和自家大兒兒媳,她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好的兆頭。
楚高氏一臉恨鐵不成鋼,斜著眼睛望了秦氏一眼,“老大媳婦,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話都說到底了也不中用。你自己認個錯,這以后就好好地過,若不成,也別怪我沒提醒你。”
秦氏的臉一瞬間有些青白,“咋,咋的了,李家姥姥不關(guān)我啥事啊……”
楚明庚登時就怒了,“休,我一定休了!她根本就沒有那個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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