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暴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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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合院的門被撞開,前院的動靜把人都吸引過來。
“姥姥……”采清手里的竹篾一扔,腳下一軟,沖著大牛就奔過來。
竹篾落地,踢到壇罐的聲音,把幾個循聲走來的人嚇了個愣怔。
葉氏臉色青白,捂住嘴低聲道:“她姥姥,這是怎么了……哪兒摔著了……大牛,快幫忙背到屋里去……趕緊去叫郎中過來……”
采清忍不住掉了淚,李陶氏縱使痛的狠,仍然摒著氣:“別把你娘吵醒,她身子重,禁不住嚇。沒事,嘶……姥姥就是,摔了一下……”
大牛臉上的神色很是難看,嘴抿得緊緊的,囁了囁沒說一個字。
他分明見到秦氏慌慌張張地往回跑沒了影,先前聽到一些動靜,當時只顧得上救李陶氏,哪里會去想其它的。
那邊已經有人去叫徐老郎中,大牛喘了一口氣,沉著臉看嚇壞了的眾人,在這里也不是一回事,就說了一句,“我去把馬車拉上來,若是要進城里,馬上就能走。”
幾個人手忙腳亂,撩起李陶氏的袖子和褲腿,只見腿上磕得青青紫紫,還好襖褲有棉花嵌著,只是皮肉痛,沒傷到骨頭。就是手腕就有些險,沒人敢上前去碰,就怕不小心搓了骨頭。
“姥姥,你哪里還疼,跟我說說。”
“是啊,別忍著,這是摔哪兒了……怎么都把膝蓋給頂紫了。”
“姥姥別怕……”
一旁的采清端來水給李陶氏擦凈臉,額角上密密麻麻的冷汗。
聽大牛說是在桃溪邊摔去的,那兒的地平的很。再說李陶氏雖說年紀大了,但走個路怎么說也不會摔這么重。
大家心里都有些不好的念頭,怕事情并不是這么簡單。
李陶氏心里也生著氣,見乖巧的外孫女給自己忙里忙外,又想到秦氏那張惡嘴,還有那一群看著就不是什么好后生,一時間淚糊了眼。加上葉氏憂心地問著,李陶氏不由深吸了口氣,說道:“朝秋娘,去。去把明泉和明棟叫來,不是為我這摔的事。我這個老婆子是不中用,動不了那惡婦。這個嘴毒的,一心想要把兩家的名聲搞壞啊……”
一席話說下來,李陶氏兩行濁淚滾了下來,旁邊站著的采清,亭玉和朝秋都有些惶然。這是怎么了,姥姥,姥姥怎么哭了?
朝秋心里一沉,惡婦……不會是……
葉氏倒是利落了不少,縱使鼻頭眼睛酸的很,但始終咬著牙給李陶氏退褲腿塞墊子。這家里家外可不能沒個主心骨。
幾個孩子被趕到外頭去忙活晚飯,縱使沒個心思,葉氏也不讓她們在這里呆著。
等人都走遠了。李陶氏這才對湊過耳朵的葉氏說了原委,尤其是說到秦氏污蔑金秀才和采清的話頭上,臉上的皺紋都漲滿了怒意。
“這叫什么事!人說娶個媳婦要守婦道,你說明庚這媳婦,嘴巴怎么就這么毒!莊子上那幾個嚼舌的少了她的摻和。好不容易歇了嘴過上了消停的日子,再沒傳那些是是非非的。她一出來。開口閉口就是編排人,連自己閨女的名頭都搞臭了,現如今還想著拉咱們下水。”李陶氏氣的胸口一顫一顫,被葉氏一遍遍不停撫著順下去。
葉氏原先想勸淡的心思,卻再也說不出口。
若秦氏是對著她來,她可以忍,但是說到自己的閨女,這口氣再也撐不下去了。
去年這個時候,一家子逃難一般回了井疊莊,原想著好好地過日子,可這家里,哪里有他們呆的地方?日子窮可以湊活著過,可是人心都背著自家,怎么捂也捂不熱。
楚高氏心里最中意的就是這個大媳,將近二十年家里家外摻把手,說起話來十個都頂不過她。那么些年李氏被秦氏壓得死死的,不也是默許的么。
她一向少言軟性子,吃了虧都往肚子里咽。沒辦法,那可是婆婆和長嫂,這個世道,沒有人能夠不顧一個孝字的。
都說長嫂如母,可這個長嫂,向來都是個見錢眼開的。要不是她,十多年前,自己怎么會同意跟著楚明泉背井離鄉,帶著一雙兒女去人生地不熟的嶺南過活。
也許之前那分家的事,豆腐的事,都可以當她起了貪心罷了。可是現在掙錢多了,一點都沒有虧待過山下大院里的人,但凡有好東西總會給下面送過去。
怎么一樣都是肉長的人心,心思就這么歹毒?
居然動手把姥姥都推地上了!
她還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誣蔑女兒閨名這種,可是關乎終身的大事,一個弄不好,真是要逼人往死路走啊。
葉氏抬頭看了一眼捱痛的李陶氏,眼里一股子從沒有過的狠厲,今天秦氏可以編排采清,明天她好了傷疤忘了疼,更可以把自家的幾個都毀了。
楚家里頭沒有惡人,可是秦氏一張毒嘴,遠比殺人放火更狠。
千盼萬盼,徐老郎中終于來了,外面幾個等急了的忙簇擁著往李陶氏屋里頭進。
幾雙濕眼睛巴巴地看著郎中,就連李陶氏都覺得自己的手腕怕是折斷了。想著那還在養胎睡著的閨女,若是自己傷的重,怕到時候連外孫都抱不動。
沒過一會兒,楚明泉和楚明棟匆匆忙忙從地里趕了回來,后面跟著大牛,原來他一下山就去找人了,順道把馬車也牽上了四合院。
“骨頭是沒什么事,只是手腕扭傷了,要好好養著,腿上的烏青得用藥酒揉化了才行。”徐老郎中停了手,“冬天里怕是要熬上一陣,傷筋動骨一百天咧,泉哥兒和棟哥兒都是有心的,李家姥姥你就好好享享福,多躺些日子。也要記得動動腿腳。”
徐老郎中說完這話,幾個人都松了口氣,還好骨頭沒事。尤其是葉氏,臉上一直沒有褪去的沉色,此刻多了幾分堅決。
“我這就去跟胡獵頭那兒討兩瓶子藥酒,他那兒有好東西,每日將青紫的地方抹燙了,小傷小痛很快就能好。”
楚明泉細看了葉氏的神色,心里有些怪異,臉上不露什么。先將老郎中送出去,讓大牛跟著去拿藥,這才回來問清楚。
只是李陶氏一臉倦怠。怏怏的躺著,痛的她都沒力氣再說話,和葉氏對了對眼色,得到肯定后,這就放了心。捱著鉆心的疼。
一幫孩子被帶了出去,讓李陶氏好好休息,葉氏對楚明泉點點頭,皺著眉頭,往三進院子走去。
堂室里,楚明泉坐在八仙桌邊。拳頭捏的喀嚓響,胸口堵得快要透不過氣來。
他想要轉過頭來對楚明棟說大嫂一向這樣口沒遮攔,可是話到嘴邊根本說不出口。
若是被侮蔑的人是亭玉。只怕他第一個就沖過去理論。
楚明棟一臉陰沉,唇有些干,半晌沒有挪動一絲幅度,甚至連嘴唇干裂出血都沒有發現。
葉氏先開口,“二哥。大嫂是越來越渾了。大哥也只顧打罵,可事過之后大嫂依然好了傷疤忘了疼……這件事情。只能去山下講明了,根本捂不住。彩翠……她自己毀了名聲,可若是攤到采清頭上,不僅咱們心里膈應,金家那邊只怕不肯再善了。”
這要是放在大戶人家,簡直就是犯了七出。
可畢竟是在鄉下,誰也攔不住這張嘴,更何況還是秦氏那樣厲害的婦子。
“二哥,我去跟大哥說,大嫂不要臉面我們還要臉!”楚明泉忍不住站了起來。
“不用……”壓抑的聲音從喉里悶出來,楚明棟心亂如麻,一想到好好的閨女被親伯母說成這樣,知情的可以當做秦氏嘴爛,可那些不知情的,心里不知怎么想自己的閨女。
“我自己去。”楚明棟沉聲道,“若是到最后大哥發狠了,只怕……這個名我擔著,畢竟采清是我閨女,我這個當爹的自然得擋著。”
先前大牛背著李陶氏從青石山道上過,已經有不少長工看見了。之后大牛上東山尋到兩人,怕是瞞都瞞不住。
楚明泉皺眉,“萬一大哥真的往死里打……二哥,我一定得跟上。先前那件事,要不是咱們攔著,大哥都差點動了狠。他那人要么死忍著不吭聲,氣狠了肯定往死里打。”
葉氏心中憂愁,話勸不出口,又想不出一個良策。
聽到二進的院子里有動靜,似乎是李氏激動地哭了,葉氏慌忙站起來趕過去,這有了身子的,可不能哭狠了。
臘月的風有些寒,南山上灌木樹叢多,擋住鉆人的風,倒比山下暖和一些。
楚高氏端著一盆糠拌豆粉,豬圈里幾頭肥耳大豬拱著門,鬧哄哄的。沒來由眼皮子跳了兩跳,心里覺得躁,對幾頭豬敲了敲,罵罵咧咧的,渾身不得勁。
這邊幾頭豬還在干嚎,那邊前院楚老漢卻反常地歸家了。日頭不到西山,楚老漢向來都是不著家的。
楚高氏一臉納悶,把豬食全倒進石槽里,也不管豬搶狠了,在圍衣上抹了抹,這就往堂屋里走去。臨到老大家的房門,伸手推了推,里頭居然是鎖緊的。楚高氏心里不舒服,大白天鎖什么門,一天到晚不著調,這大媳婦越來越不得自己的心了。
那邊秀娥匆匆忙忙走過來,一臉的焦色,見到楚高氏,忙低聲喊道:“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不好了!我好著呢!”楚高氏心里正煩,一句話甩過去,把秀娥鬧個青臉。
“不是……哎。”秀娥眼珠子瞟了瞟秦氏這屋的門,不好當著面說出來,說不得她就背著耳朵聽,“娘,你跟我來就是。”
說罷,直接把一臉納悶的楚高氏給拖過去了。
堂屋里氣氛壓得如同暴風雨,楚高氏一腳進去,胸口一顫,差點沒緩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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