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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3章 紫皮蒜瓣


  郭孝恪不出任夏州都督,這是大勢所趨,沒有人可以逆潮流而動,包括金徽皇帝。讓一個死去的人復出,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郭孝恪復出之事能夠胎死腹中,可以說太好了,它避免了關隴、山東兩大集團暗地聯(lián)合起來,以夏州為敵。

  那種局面將在大唐前進的車輪前挖下怎樣深聳的壕溝、讓大唐一帆風順的未來充滿著怎樣兇險的變數(shù),金徽皇帝大概沒好好想過,他以為他無往不勝。

  這么一想,趙國公的惡夢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早晨起床的時候,他對著銅鏡自照,發(fā)現(xiàn)近日常常浮腫的眼皮再也沒浮腫過。

  房遺愛身陷大牢,被車裂的日子一天天近了,房府老大、承襲了房玄齡梁國公爵位的汴州刺史房遺直一得知了這個消息,在最初幾日的暈頭轉向之后,開始嘗試著為二弟奔走。

  如果車裂之刑如期發(fā)生,房府也就徹底沒落了。

  沒有哪一個功勛之家的后人,因為砸一次長樂坊的酒家,而承受這樣的慘絕人寰的酷刑,這說明皇帝陛下已經不再考慮房府的功勛了。

  接到三弟房遺則由長安發(fā)出的飛信后,汴州刺史房遺直從任地馬不停蹄地趕回長安,至少他應該詳細了解事件的緣委。

  房遺直不敢私下里找知情者探聽,這么做將會令人懷疑,懷疑房府人偷偷摸摸做的更多。

  這位文質彬彬、身材修長、連手指都修長的房府老大抵達長安后,連府門都未進,便進了尚書省刑部衙門。

  身為兄長和房府的掌門人,房遺直要讓自己入京后的每一個舉動都置于眾目的視線之下,要讓所有人知道他的行為都是人之常情。因而在見到劉德威之后,房遺直也沒有掩飾他的焦慮。

  劉德威也直言不諱地告訴汴州刺史,房遺愛獲刑的原因根本不是歸林居的打砸,而是他指使著手下在皇帝賜酺之日,明目張膽地在長安街頭行兇。

  一個功臣的后代,駙馬,用他的為所欲為、挖他老子刀頭舔血創(chuàng)下的基業(yè),打破他老子極力維護的秩序。

  而且這個人妄為的時間、地點、以及行兇的對象,都足以顯示他的狂妄和無知,令皇帝怒不可遏地給他個車裂之刑,讓他的四肢百骸攤開在大街上,給人以血淋淋的警示。

  房遺直不懷疑劉德威的每一句話,只是驚問二弟行刺的人是誰,但劉德威就不再說了。

  次日,

  房遺直心如刀攪,看上去恰似對房遺愛妄行的痛恨。

  他沒有看到金徽皇帝登朝,也確知了晉王李治當下的新身份。同時,三弟房遺則在府內悄悄告訴他的另一件傳聞幾乎也可以確認了。

  李治明明看到了房遺直,但直至終朝都沒有問他一句話,對于已有定論的房遺愛,晉王更是只字未提,房遺直也不敢問。

  散朝時,大臣們各走各的,對汴州刺史連聲招呼都不打了,好像因為房遺直的在場,其他人之間的禮節(jié)也不講了,大家一視同仁。

  回到房府,

  房遺愛被五馬分尸的日子還剩下四天,高陽公主府除了沒有舉辦往日的名流聚會,其他的一點沒變,連大紅的燈籠和門上的楹聯(lián)都和往年一樣。

  高陽公主在府上,房遺直在客廳等了半柱香的光景,公主才出來相見。

  看得出她是用意地打扮過了,穿了她不常穿的胡服,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了公主傲人的身材,還涂了鮮艷的唇脂,眉也描了。

  而且很是令房遺直意外,公主不等汴州刺史起身,便主動對他行以家禮,然后屏退了所有的人。

  公主說,“我不會去為他講一句情的,陛下對房府已經夠寬容了。”

  房遺直很失禮地直視著高陽公主,低聲道,“你恨不得他死!”

  公主也不驚訝,回道,“你知道就好,反正我也沒有害他,這都是他自作自受的,兄長你怪不到我吧?”

  房遺直面紅耳赤地說道,“你和二弟的婚事是先皇欽定,我們誰都左右不得,但你至少該努力一下,給他個痛快,給房府個臉面也就是給公主自己一個臉面,難道不是么?”

  公主道,“兄長,臉面何須人給?”

  汴州刺史冷冷地說,“至少他身體上曾經同公主親密相親的部分,不會晾開在大街上任人品評!”

  公主面紅耳赤,也不顧得形象,騰的起身道,“這有什么,都攤開來吧!正好讓人品評一下、看看房二公子有沒有活著的必要,也讓人們知道知道本主的委屈——就那個?”

  房遺直徹底絕望了,脫口說道,“公主盡可無動于衷,但房某想要讓公主知道時運無常!既然皇命、父命都替我們選擇了殊途,我們已無走到一起的可能,房某每聞公主放縱,真是既痛心又無奈!但你我能不能都看在當初的那一念……你去求求陛下,給二弟個痛快。”

  公主面露悲戚,喃喃道,“你也知道我放縱,可我的絕望你懂不懂……再說陛下如今在哪里?我到哪里去找他說情?”

  房遺直沉默了片刻道,“那你總該去同晉王說一說,如車裂能換一刀,房某將替我們房府、畢生感激公主的恩德。”

  高陽公主道,“

  房遺直道,“房某的心自始至終有如浮萍,如能有個定所、既保全了房府的顏面、又不令房少卿難過,至于將來還去不去的了房家祖墳,房某可以不去想它。”

  公主向來任性而自信,聞言款款靠上去,在離著房遺直極近的地方站住,說道,“我這就去求兄弟李治,但你若敢食言,莫怪我對房府不客氣。”

  房遺直道,“房某身在汴州,如果不是因為老二的事,連過年都不敢回長安,公主總該知道原因……”

  公主面現(xiàn)嫵媚,問道,“是因為本主嗎?”

  她沒有聽到房遺直的正面回答,但她已然很滿意了。果然是世事無常!假如房遺直早作此想,公主又豈會成為今日之放浪公主?房遺愛又豈能走到今日這一步?

  房遺愛若不走到今日這一步、挨了這一刀,房遺直又豈敢下此決心、作此想法呢?

  房貴直走后,高陽公主匆匆起身,一刻不停地趕去東宮。為了房遺愛脖子上那一刀,她要立刻去求她的兄弟李治。

  ……

  大明宮內一直聽不到皇帝的消息,每天早朝都是皇太弟在主持大事。

  眾臣的心已經死了,人們小心翼翼地留心著自己在朝堂上的每一句話,不去觸碰到同皇帝有關的。

  但上元節(jié)未到,一些新的大事不可避免地冒出來,即便別人刻意的不提,李治也得自己說出來。

  比如房遺愛的車裂,因為高陽公主已經上表,懇請皇帝陛下念在房府一門對大唐的忠誠,能不能改斷斬刑。

  這一判決是“金徽皇帝”所下。

  但人們以為,這是晉王殿下的憤怒使然,皇帝陛下同晉王,兄弟兩人在最后時日里的感情,真正無愧于手足一詞。

  誰都看得出李治在這件事上出現(xiàn)了猶豫,而且沒有習慣性地說什么“去請示一下皇兄的意思”,他當庭詢問趙國公,“國公如何看高陽公主的請求?”

  趙國公堅決反對高陽公主所請,“陛下定過的事不容更改吧,殿下是不是問一問陛下的主意?”

  長孫無忌的主張幾乎得到了早朝上所有人的擁護,這樣的局面表達了人們對房貴愛的憤怒,同時又是個絕好的驗證方法——看看李治怎么做。

  李治說,“好吧,寡人去問問皇兄。”

  這是借口,絕對是借口。

  趙國公以為,李治若是順著自己的話當庭拍板,將房遺愛的車裂改為砍一刀,就比他仍然借助著金徽皇帝的名義行事更干脆。

  凡事總有個揭鍋的時候,有關皇帝遭遇了不測的事,晉王打算瞞到什么時候去?再瞞久了的話,變數(shù)豈不更多?

  眼下,能揭開這個鍋的只有晉王,他還有什么猶豫的!

  ……

  正月十二是個午日,大明宮柳皇后同眾妃同去大慈恩寺進香。

  從大明宮到大慈恩寺所在的晉昌坊,沿途都戒嚴了,連永寧坊的大街街口也不例外,看來皇后出宮的目的就是進香,連永寧坊都不打算去了。

  皇后儀仗奢而不華,在街頭緩緩行進,皇太弟——晉王李治親自騎馬陪同前往,當然儀仗里又有東宮的,因而隊伍很長。先頭的人已行到了永寧坊,而隊尾仍在平康坊。

  玄藏早就接到了信,帶著所有的尊者在寺外迎接。

  初五晚上的事玄藏也有耳聞,這是自那日之后、大明宮唯一的一次公開活動,玄藏不敢怠慢。

  皇后下輦時,人們才發(fā)現(xiàn)淑妃娘娘與她坐在同一駕車里,樊鶯扶著柳皇后小心下來,此后在大慈恩寺的每一步,淑妃都沒有離開皇后一步。

  連皇后邁過門檻時,樊鶯都要輕聲的提示,“姐姐你小心門檻”。

  那么,有關皇后失憶的風言便可最終確認了。

  晉王極為虔誠地隨在一邊,這位未來的大唐皇帝一板一眼地跟著大明宮的后、妃們走每一個過場,從不主動發(fā)出一項命令或主張,完全是陪同的架勢。

  柳皇后先拜了圣像,上了香,為先皇、先皇后祈福,隨后又恩賜了大慈恩寺一筆可觀的香火錢。

  但玄藏觀察到,柳皇后的舉動全部都是在淑妃的提示下進行的。

  皇后仿佛不曉得,一位大唐的皇后在這樣的儀式上該怎么做,她什么都沒變,容貌沒變,舉指未變,但偶爾表現(xiàn)的有些茫然失措,難為情。

  她臉上的表情令所有人感到痛心,包括玄藏法師。

  最后一項內容,晉王不便再隨同,他在偏殿略事休息,品品茶。等著皇后及眾妃單獨被玄藏法師引入密室,聽法師講禪法。

  ……

  密室內,除了皇后和玄藏法師,從貴妃往下所有的人都站著,只有樊鶯依然寸步不離皇后左右,但也是站在皇后的身后。

  法師與皇后隔著一張寬大的桌子對面而坐,心潮極為反常地、被皇后的美貌誘發(fā)出一片片漣漪。

  這是根本不該發(fā)生的事,讓和尚迷惑著自責。

  法師有些心慌,雙手合什,和藹地問道,“貧僧得知娘娘鳳體欠安,此時可好些了?”

  他以為,今日便是他替皇后解開心結的機會,

  皇后端坐,說道,“法師開玩笑了,我哪有什么病!怎么法師你也跟她們一樣稱我娘娘……我只是個瑤國夫人,西州都督和天山牧總牧監(jiān)、絲路督監(jiān)的夫人。”

  法師一陣心痛,看來娘娘的病不是裝出來的。他對皇后道,“好吧,柳夫人,你要貧僧講什么呢?貧僧知無不言。”

  皇后道,“峻只帶了三百人,跑到乙毗咄陸部尋仇,我很擔心他們,因為我這一大家子的人都指望著峻。法師你說,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可怎么辦?孩子這樣小,又沒有頂用的親戚,有又如何?”

  法師聽出來,皇后只記得西州,而且她講的西州的事,也前后不搭邊,連法師都知道,皇帝去乙毗咄陸部時,他還沒有孩子。

  皇后道,“鶯妹說有個法師能開人心結,我這才來的。誰知走了這樣遠的路,不知這又是哪個大城?我是到了西域么?”

  玄藏道,“柳夫人,高大人吉人天相,你莫擔心他,也許你的焦慮會影響到他,你心安則他身安,不必掛念不已。”

  皇后道,“這就是了,我總感覺同他的心意是相連的,他人在外邊,我卻時時想到那里的兇險,但他總能化險為夷,但我很累呀。這次我將樊鶯和思晴派到白楊河去,因為我夢到他讓箭射中了!”

  皇后說著,眼圈兒一下子紅了,“但她們自離了家門,消息一直沒有。”

  樊鶯和思晴就在皇后的身后站著,皇后卻說她們去白楊河了。那么皇后的病不單單是個失憶,還有錯亂。

  玄藏也有些癡迷,不覺說道,“貧僧西去取經,見過女子無數(shù),她們施加給貧僧的誘惑也無數(shù),但貧僧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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