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7章 如何過江
有一只大船正停在對岸的江面上,上面挑著遼州巡江的旗子。高成相等人扯著嗓子喊了半晌,大船才駛到江心,“干什么的?”船上鉆出個人問。
魯小余說明了身份和來意,但對方說,“不成啊,遼州都督李志恩大人有令:因松漠都督府一線有軍情,營州遼州等地嚴(yán)禁無關(guān)人串境,你們趁早回去吧!
有護(hù)牧隊嚷道,“松漠有軍情你們不往北邊方向警戒,反倒來東面設(shè)卡,橋也拆了,難道我們龍興牧場的也是無關(guān)人?”
對方答,“誰知你是真是假?”
魯小余喊道,“我們是奉大唐總牧監(jiān)、中書令高大人命令,押解鐵甕城守將金煥銘去長安的,二十三日前必須到,難道你們沒有接到兵部的命令?”
對方答,“就算兵部有命令,怎會下到我們一個小兵的頭上。”
魯小余喊道,“那還不速找你們管事的過來!”
對方道,“你可真有意思,隨便一個人說找我們管事的,我們管事的便跑過來,那我們管事的還吃不吃飯、睡不睡覺?”
待再要溝通,對方已經(jīng)將船駛回去了。
魯小余說,“兄弟們,看樣子一定是哪里出了差子,既然總牧監(jiān)有飛鴿傳令讓我們拿人,而他又是兵部主管,那兵部豈能沒有聯(lián)動?”
高成相說,“可惡的小兵懈怠,天冷了懶得跑腿。”
魯小余感到對面唐營有些不大正常,即便兵部的軍令未傳達(dá)到人人皆知,但任何巡江的軍士也不可能不識大唐牧場的裝束。而且他總該將自己不能確定之事馬上通稟到上一級。
可是瞧對方的架勢,將大船靠了對面岸邊之后,就再也沒人露頭,也沒有人下船登岸。
他擔(dān)心,并非是唐兵所說的、他們沒有接到命令,而是恰恰有什么命令,連大唐牧場人員的越境也在禁絕之列。
他說,“天馬上黑了,一會雪一停會更冷。我們不能干凍著,去兩個人到林子里砍些干樹枝,我們就在江邊生起火來,再等等!
一個護(hù)牧隊問,“若是對面一直不理我們,怎么辦?”
魯小余暫時也沒有辦法!過不了江,他們只能干瞪眼。
明天便是十一月十二日,他們最長只允許在江邊耽擱到十四日,再晚的話即便過了江,也得跑死馬了。
“老子不能傻等,想個什么法子過去呢,二十三日,金煥銘的腦袋送不到長安,本牧監(jiān)的腦袋也得送上去充數(shù)!”
有兩名護(hù)牧隊騎馬去不遠(yuǎn)處的林子,不在一會拖了兩捆柴來,他們在江邊找了個背風(fēng)之處,將火生起來。
金煥銘在路上一陣怕、一陣絕望,為自己當(dāng)初那一箭后悔不已。也許當(dāng)時自己不那么手欠,也就沒有此行。
牧場這些人絲毫不對他隱瞞此行的目的,他們在談?wù)撻L安總牧監(jiān)高大人的命令時,一口一個“金煥銘的腦袋”,一點不瞞他。
這些人讓他活著,也絕不是動了什么惻隱之心,而是拿定了主意要讓他自己跑過去,好讓高大人能夠當(dāng)場驗明正身、以示無誤。
為了這個念頭,牧場這幾個人不惜在一路上多操些心,供他吃供他喝,還得提防他逃掉。
砍柴的護(hù)牧隊回來時,向魯牧監(jiān)說,林子里有一片干竹子。
魯小余親自去看了看,回來吩咐道,“我們分兩班,一班看住金煥銘,一班去砍竹子!反正夜里也沒什么事,一撥人睡覺養(yǎng)精蓄銳,一撥人看住這小子、扎竹筏子。”
金煥銘說,“魯大人你這是何苦,也許天亮?xí)r,唐營就來船接你們了!
魯小余哼了一聲,“那是最好,但總牧監(jiān)以前就說過,慮事時最不值錢的也就是這個‘也許’!事前的‘也許’是說你小子有點犯糊涂,事后的‘也許’是說你小子正在后悔呢!
金煥銘暗道,“老子腸子都悔青了!”
從牧場趕來的一路上,其實早就下過了兩三場大雪,先頭下的雪,白天融了夜里凍,趕到下這場雪時,有些路段在浮雪下面是一層堅實而光滑的冰。人走上去一步三滑,更不消說飛馳的馬匹了。
以著金煥銘的估計,別說二十三日前到長安,沒有五六天光景,他們這些人都趕不到鴨淥水。
金煥銘不知魯小余以前是天山牧場護(hù)牧隊的隊長。對于馬匹跑沙地、山石地、當(dāng)然也包含冰面的專用蹄掌早就有所預(yù)備。
這些家伙們在鏡面似的大道上照例飛奔不歇,從牧場趕到這里,居然只用了不到一天功夫。
竹子砍來后,這些人先將火堆移了個地方,原處的灰燼用樹枝掃去,將隨身帶來的毯子鋪在地下,四個人將金煥銘夾在中間,上面再蓋一條毯子、躺下來休息。
金煥銘一點不奢望夜里會有什么逃走的機會,護(hù)牧隊用鐵鏈將他的兩只腳脖子緊緊地鎖在一起,想劈劈叉都不行,動一動還響。
如果連兩成逃脫的把握都沒有,金煥銘不會盲目行動,招致對方更嚴(yán)密的盯防。他寧愿躺在這處熱乎乎的地方想想轍,拿出一副聽天由命的姿態(tài)、等待機會。
而另三個人在火堆邊、用佩刀砍削竹子,能用的放在一邊,不能用的枝枝杈杈直接投到火堆里。
金煥銘發(fā)現(xiàn),他們的動作非常麻利,刀也快,修削竹子時只發(fā)出輕微的聲音。倒是那些下角料投進(jìn)火中時會發(fā)出一陣“噼噼啪啪”的爆燃聲。
在這樣的聲音中,金煥銘蓋在毯子底下的腿動了動,鎖住兩腳的鏈子發(fā)出幾聲響。
正在削竹子的高成相立刻扭臉來看,低聲喝問道,“你小子不老實,亂動什么!”
金煥銘恨死這人了,后來他才知道這人是龍興牧場的護(hù)牧隊隊長。見對方問,金煥銘嘿嘿干笑兩聲,說道,“高隊長,我是擔(dān)心……你們用什么來綁扎呢?”
他也看到,這些人出發(fā)時也帶了一大盤纜繩,但無疑不能扎筏子用。隨后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
原來這些人從林子里砍了野藤。
一開始金煥銘暗笑,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季節(jié),藤子已沒有足夠的韌勁了,他半瞇著眼睛,要看這些人的笑話。
護(hù)牧隊摘了一匹馬的鞍子,在一塊大石上用銅馬鐙一寸一寸地敲打那些藤子,敲好的藤子再拿到水里去泡,這件事做得很慢,但有條不紊。
半夜時,金煥銘感覺著身底下的毯子慢慢地透上來涼氣,睡覺的護(hù)牧隊都爬起來,卷起地上的毯子、再將火堆移到這邊來。
而新火址上又依著原法鋪好了,先前干活兒的幾個人躺下休息,仍把金煥銘擠在中間,已休息過的人起來干活兒。
魯小余把高成相的大鐵槍往地下一戳,站在旁邊扶住槍桿,有兩個人抓住泡過的野藤,一邊地槍桿上來回的拉動、一邊擰。
金煥銘倒要看看他們最后將竹筏子做成個什么樣子,不過他看削出來的那些竹子長短,做成筏子后都夠嗆能站下一匹馬。
對面的唐營巡江大船泊在江邊,船頭高桿上挑著一盞燈籠。半夜時有個人出了船艙,站在船頭往江中小解。
他看到對岸篝火熊熊、人影晃動,便跑回船艙去,不一會拉出來總共四個人,站在船上往這邊指指點點,“要不要稟報李都督?”
“切!那么個小筏子,連匹馬都拉不下,要報告也得天亮吧。”說罷,四人打著哈欠返回艙中睡覺。
十二日一早,金煥銘醒來的時候。筏子已經(jīng)做好了。
……
遼州都督李志恩,三十三歲,吐谷渾人,年幼隨父逃難到靈州一帶,十五歲時便能騎馬射箭。
李士經(jīng)略突厥時發(fā)現(xiàn)了這顆苗子,令他從軍,將他從一名小校飛速地擢拔上來,貞觀二十年出任遼州都督。
兵部侍郎李士的命令,他會不折不扣的執(zhí)行。
昨天傍晚,魯小余和高成相到達(dá)江邊的時候李志恩并不知道,也沒有人報告給他,直到一大早,都督府外有人報告說龍興牧場有人求見時,居然將李志恩嚇了一跳。
“你們是怎么做事的,眼下松漠軍情不明,形勢嚴(yán)峻,你們居然、居然隨便就放人過來!
進(jìn)來的是一名二十來歲的龍興牧場護(hù)牧隊員,他沒馬沒兵器,乘著竹筏子過江來給遼州都督送魯牧監(jiān)的信。
這封信函早在出發(fā)前便寫好了,簡要說明龍興牧此行的任務(wù),上邊蓋著龍興牧場的大印。
李志恩請護(hù)牧隊坐,還上了點心熱茶,但這個小伙子就站著,也不端茶,就等著聽他的回話。
遼州都督將信翻過來、掉過去地看了兩三遍,嘬著嘴、有些為難地對護(hù)牧隊員說道,“呀!這事不大好辦!”
護(hù)牧隊說,“都督大人,這有什么不好辦的?你把船放過去,接我們過江不就成了!”
李志恩說,“本都督可不是這個意思,而是軍令如山,遼州剛剛接到兵部的命令,因松漠有大軍情,一概禁絕閑雜人越境串動。因而魯牧監(jiān)的要求,恐怕遼州不能滿足!”
護(hù)牧隊道,“高總牧監(jiān)、尚書令飛鴿傳令我們,在本月二十三日前,要將高麗鐵甕城守將金煥銘的人頭送到長安去。”
他說,“但我們昨天傍晚便到了,卻無人搭理。若在遼州界上止住不前、誤了總牧監(jiān)的期限,都督不怕總牧監(jiān)追究?”
李志恩驚訝地問道,“我的天!單單憑你們一座牧場,便真捉到了鐵甕城的守將?不簡單,不簡單!”
護(hù)牧隊說,“金煥銘就在江對岸,而我們不能再耽擱,不然便不能在二十三日前趕到長安。”
李志恩問,這就怪了,以本都督的經(jīng)驗看,在敵城中取對方主將,非經(jīng)歷一場血戰(zhàn)、攻破其城池方可,但……你們區(qū)區(qū)一座牧場是如何做到的?小哥你能否給我們講一講?
但護(hù)牧隊員卻不說話,有些不理解地看著他。
事情這么急,魯牧監(jiān)的信也送到了,這位大都督不盡快下令接人,反而盡揀不緊要的說。
李志恩只好說,“這個么……小哥你有所不知,目前我只接到了兵部一個令,禁止閑雜人等串境,而沒有說龍興牧場的人可以例外。”
“可是都督大人,你已看過了龍興牧監(jiān)的公函,我們算閑雜人等么?”
“那倒不算,只不過尚書令既然兼主兵部,那這個禁行令他一定也是點了頭的。那這個事辦得就有些粗糙了為什么不多加上一筆呢?”
小伙子的鼻頭微微有些發(fā)紅,看著李志恩不說話,他不明白這是怎么了。
李志恩冥思苦想后,恍然道,“本官明白了,興許要牧場送人之語,只是你們總牧監(jiān)一時之戲言,不然絕不致于有如此疏漏!依本官看,兵部侍郎李大人率唐軍剛剛班師,真是不適合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與高麗再起齷齪,興許是尚書令也意識到了他的話有些草率,因而才沒有后續(xù)的令到。本官建議你先回去,一是與你們魯牧監(jiān)詳說本官的意思,二來,你們最好再飛鴿往長安、問一問總牧監(jiān)該怎么做,然后……”
但護(hù)牧隊員不等他說完,已經(jīng)一言不發(fā)地扭身走了。
李志恩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端起了茶盞。他說得已經(jīng)很清楚了,就不放他們過江又能如何?
即便龍興牧場送人之事耽擱了,也沒有遼州的什么事,難道白紙黑字、蓋著兵部衙門大印的官文,還要給蓋著區(qū)區(qū)一座牧場印信的東西讓路?
在他剛剛接到的私信中,李士也將此事的后果分析得很清楚了,只要拖延到十五,后邊營州再拖上個一半天,那么高峻的牛皮也就吹漏了。
侍郎大人還給他這位老部下打氣說,“怪只怪高峻自己疏忽,而遼州嚴(yán)格執(zhí)行兵部禁行令,能有什么錯?”
很快,手下軍兵來向他報告,說隔江看到龍興牧場的人已押著金煥銘離開了,估計是回了牧場。
李志恩冷笑一聲,“就這檔次,怎么做的龍興牧的牧監(jiān)!”
他剛剛把茶喝完,又來人了。
來的是營州一位參軍,都督張僉派他趕到遼州聯(lián)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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