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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5章 清心之咒


  十一月十五,祖父閣老病倒的家書由長安送抵西州。

  郭孝恪準了長史高岷的假,高岷和妻子丁氏即刻起程,他們在西州見到了兄弟高峪和高峻,以及五嬸崔氏。

  閣老今年已經(jīng)整七十歲,步入古稀,一向身體很好,這次毫無征兆突然地病倒,不由不讓人擔(dān)心。高峪馬上決定與鄧玉瓏趕回去,崔夫人最初也決定帶甜甜同回。

  只是沙丫城方向和赤河金礦上,事態(tài)走向正讓高峻有些棘手,他離不開,只能讓麗容和蘇殷一起回長安。高峻還叮囑她們務(wù)必先到山陽鎮(zhèn)一趟,與柳玉如等人會合后再一同前往。

  蘇殷知道高峻的意思,他是想借這次探望祖父的病情,順水推舟地拉柳玉如等人回西州來。

  西州大半的瑣碎事務(wù)都是蘇殷在打理,如果一走,這些事就要重新壓在高峻身上。但能夠到長安的高府上去一趟,又是她極為向往的。

  而且她有信心完成高峻并未明說的事,時至年底,柳玉如一定會回來。

  臨行時,崔氏仿佛想到了什么,忽然決定不去長安了。她讓蘇殷和麗容捎話給柳玉如,說有她們八位全至,足可代表高審行這一支。

  于是,大車小輛地急匆匆出發(fā)。有蘇殷的衛(wèi)隊相隨,高峻也無須再派人護送。

  數(shù)日后,這些人到達了涼州,去武威牧場接上了高堯,又在黃河邊遇上了趕往長安的郭待封和高暢兩個,這些人一同往長安進發(fā)。

  蘇殷先期已派兩名女護衛(wèi)飛馬趕往山陽鎮(zhèn)送信,柳玉如她們也趕到了,雙方在長安城外匯合后進城。

  入府,家中人少了高審行、高峻父子,女眷少了崔氏,小輩少了高甜甜,其余的人都到齊了。也就是說,高審行的側(cè)室劉氏也在。

  見到了劉氏之后,蘇殷才意識到崔夫人臨時變卦的大致原因,夫人是不想自己難堪、也不想劉氏難堪、不想高峻家中的姐妹們難堪。

  東陽公主說,今天閣老的精神是近幾日里最好的。家中的人到得還算整齊,連遠在西州的蘇殷也第一次登門,閣老顯得很高興,不用人扶,自已拄了拐杖到正廳坐下。

  高府之中,閣老名儉,第二輩均是以“高某行”起名:高履行,高至行,高純行,高真行,高審行,高慎行。第三輩則是單名,字中帶“山”:高岷,高峪,高崢,高岐,高峻。

  府中“行”字輩的男女們知道,閣老精神這樣好的原因大概是西州的人到了,因而紛紛讓開,讓柳玉如等人上前相見。

  閣老笑瞇瞇地看著柳玉如問她,“陛下方封你為從二品瑤國夫人,老夫已代為謝恩。我病,只算小恙而已,但西州家中不可一日無主,猜不到高峻在西州亂成什么樣兒,你們小住幾日,便速速回去。”

  柳玉如知道閣老的擔(dān)心,這也算祖父當(dāng)眾給了個臺階下,于是連忙點頭答應(yīng)。

  高峻送了牦牛絨毯子之后,其實她早有些坐立不安了,擔(dān)心著西州的家中。一見麗容和蘇殷也到了,家中再也沒有旁人只有個麗藍了,她的這個擔(dān)心越發(fā)強烈。

  謝金蓮、樊鶯、思晴、崔嫣、李婉清、麗容一齊上前問候,輪至蘇殷上前時,閣老的話有些多,詢問西州日常的政務(wù)、微笑著問西州傳上來的公文可都是高峻簽署。

  蘇殷紅臉未答,謝金蓮搶著道,“他有那個功夫還去侍候那些馬匹呢,峻只會點個頭,都是蘇姐姐模仿著寫上去。”

  閣老一向嚴謹,聽了謝金蓮的話反常地沒有什么苛責(zé),反而說,“這也很好,須知‘一字入公門,九牛拔不出’,我一向認為行文之事正該滴水不漏,只看他那筆字,大大咧咧似一捆亂柴,不行的。”

  這便是繞著彎子把蘇殷夸獎了,夸她心細。

  閣老再問到西州的牧事,對上次西州送上來的、關(guān)于添丁進口之家免租免役的奏章十分贊賞,說陛下已然同意。閣老說,若要百業(yè)興旺,須人丁興旺,西州那樣大的地方,沒有人可不行。

  說至此,閣老就想起高峻家的四個孩子,于是,柳玉如,崔嫣,謝金蓮,思晴各把“雄壯威武”四子抱上來,個個虎頭虎腦,輪番放到閣老的腿上一會兒。

  高武上去時,便有一泡尿撒到閣老的袍子上,思晴立刻顯得局促不安,暗怪兒子不爭臉。

  但閣老卻心情大好,連聲道,“謝謝你的藥引子!你們明天便都回西州去吧,我哪有什么病,有也好了!”

  高審行的側(cè)室劉夫人一直被冷落著,她一到長安閣老就病了,仿佛閣老的病都是她帶來的。住到高審行舊時的院子里已有些日子,沒有人說讓她回黔州,也很少有人過來看望,雖然有丫環(huán)仆婦們侍候著,但她早就想回去了。

  見到了西州這些人,她才明白人與人是不能比的,女人與女人也不能比。

  高峻家中這些人,每人手上都是一枚鴿血紅的指戒,聽說是閣老在她們上一次到長安時所贈。而自己什么也沒有。

  此時閣老不能回避地對西州、涼州、鄯州來的人引見劉夫人,此前她一直躲到行字輩幾位夫人的身后不出來。

  柳玉如、崔嫣早就在人叢中看到了劉氏,雖然心中想的都是遠在西州的崔夫人,但按著禮節(jié),不得不比她們年紀都小的劉氏相見。

  她們淺淺地對著劉氏萬福,然后很快地把目光移開。崔夫人未至,原因盡在劉氏。大廳中的氣氛有些尷尬。

  像是要化解府中的氣氛,就有家丁在府門外回稟,“清心庵有仙長到。”

  東陽公主說,“父親大人,清心庵一向很有名,媳婦先前去過一次為大人祈福,聽過她們的‘清心咒’很好,能去煩燥之氣,便自作主張請她們一位得道的仙長過來給大人念一念。”

  閣老連聲說請,隨后,有下人引著一位女道長進來。東陽道,“這位便是無谷道長。”

  閣老遠遠地一見心頭便是一個愣神,以為是自己眼花了,雖然時過境遷,但無谷的步態(tài)、顏色是那么的熟悉,儼然便是高審行失蹤已久的妻子。

  而謝金蓮和李婉清一見無谷,便有些不能自控地快步上去,對著無谷萬福,然后一邊一個地扶住了無谷。

  東陽公主令下后,清心庵的住持當(dāng)成個大事,挑來選去的,最后將目光落在了無谷的身上。

  無谷在庵中年紀雖長,但入門卻不是最久。不過不論是西州大都督、還是高府五老爺?shù)姆蛉舜奘稀⑽髦荻级降亩⒘鶅晌环蛉耍未蔚搅饲逍拟侄家该菀姛o谷,并有精心制作的拂塵從西州遠道專程送來給她。

  清心庵只是一座偏居一隅的小小庵堂,在道堂林立的長安實在是算不上什么。有長安顯赫門第上的一位公主身份的夫人相請,住持不能不謹慎行事,那么這次的差事非無谷莫數(shù)。

  無谷起初不想來,百般推托。

  但住持死活不允,她對無谷說,不是什么人都有這樣的機會,庵堂須要光大……自上次倭奴國使者在這里冒了血光,清心庵已經(jīng)許久都沒有露臉的機會了。

  清心庵是無谷安身之處,住持的話無谷不能不考慮。

  而高閣老病重也是個讓她動搖的理由,這位慈祥的老人已風(fēng)燭殘年,總該去見上一面。再說這么多年過去了,只要自己心如止水,多半不會露餡兒。

  但西州的這些女子們齊刷刷地站在眼前,無谷有那么一刻的動容。而謝金蓮和李婉清的表現(xiàn),很明顯的就有些熱情過度了。

  柳玉如有些驚訝地看著謝金蓮和李婉清,想到了上一次就是她們兩個隨高峻到長安來過。她發(fā)現(xiàn)無谷道長四旬開外,氣度沉穩(wěn),青色道帽下眉清目秀,一柄紫檀木柄、白馬尾的精致拂塵斜捧在臂彎里。

  她在打量對方,對方也飛快地打量這些人,目光還在柳玉如、樊鶯的臉上多停留了一瞬。

  道長躬身見過閣老,按著身份見過公主、然后再見過瑤國夫人。而閣老呆呆地坐在上邊,面目上的疑慮之色更重。

  有人焚香,抬過椅子、幾案,再拿過十幾個蒲團,府中的人紛紛坐下,但無谷卻不坐椅子,只揀了個蒲團坐下,把“清心咒”從頭誦起。

  但閣老一句也沒有聽進去,他的眼睛一直盯著無谷的臉。

  她眼不抬,色不變,但遠久以前那位五兒媳就是這樣恭敬地與自己相見,閣老盯著她的嘴唇目不轉(zhuǎn)睛,眼睛里噙出了淚水。

  在高府一門最最落魄的時候,他們父子發(fā)配嶺南,家中一個男丁沒有,是他的五兒媳,在終南山獨自侍奉著閣老的年邁母親。

  這是一個于高家有恩的女人,后來門庭轉(zhuǎn)旺,她卻莫名其妙地失蹤了,對外只好說故世……

  清心咒誦畢,無谷起身欲走,顯得有些倉惶急促。

  但閣老卻道,“金蓮,婉清,你們名為來看望我,為何有事隱瞞?再敢不說實話,高府中便沒有你們的位置!”

  閣老說的平靜,語調(diào)也不高,但字字清晰,兩位女子立刻就把頭低下了。

  ……

  朝中得信,高閣老病情轉(zhuǎn)重。據(jù)說他坐在座上,底下花團錦簇、本來好好的,突然就面色脹紅,口不能言,一動也動不了了。

  皇帝陛下這些日子身體也不好,得信后沒有出動。但所有的、夠品級的大臣紛紛過府探望申國公。

  有的是真擔(dān)心閣老的病情,有的是判斷閣老的吉兇,從而判斷一下朝中的形勢和力量走向,而有的則是為了抓住難得的機會,看一看西州來的傳奇中的瑤國夫人。

  他們發(fā)現(xiàn),高府五老爺?shù)募揖熘泻鋈欢喑鰜韮晌唬晃荒觊L、一位年少,而他們所熟知的五夫人崔氏卻不在場。

  ……

  牧場村空蕩蕩的。人們發(fā)現(xiàn)在新村、舊村、西村,蠶事房、織綾場、公事房、酒店、旅店、溫湯池子各處,再也看不到高府中的女子們,不少的人竟然感覺到了不適。

  高峻在西州,有時西州也找不到他,六曹衙門的行文積壓如山,那就只能簡化,可報、可不報的文章便省下了。

  謝廣去了沙丫城金礦,舊村管事一職早就空缺出來,村中人有個豬踩園子雞過界、誰家大孩子把誰家小孩子打哭了,連個調(diào)解的人都沒有。

  織綾場的圖樣子用完了,沒有人拿新的過來;

  蠶事房該干什么,沒有人支派;

  舊村溫湯池子上購炭、結(jié)帳什么的,因為沒有了麗容,一時誰都不敢拿主意;

  馬上入冬,四村的學(xué)堂爐子沒壘,窗紙該換,炭未購,先生們憂心忡忡。

  開始有人跑到柳中牧場,去找天山牧副總牧監(jiān)劉大人。這時劉大人便會支派一位手底下的錄事、團官,甚至群頭兒什么的跑過去救火。

  但這些人管馬可以,管這些繁瑣就不大順手,偶然見到大都督胡子拉茬地趕過來,便對著高大人訴苦,“高大人,你夫人們何時回來?”

  高峻剛剛從曹大家出來,壓了一肚子的氣。

  原來,二嫂對婆子、瘸腳老爹及老爹的孫子好了沒過半月,便不時地撒風(fēng)耍氣,說寧死不養(yǎng)張嘴貨,家里的米也不多了。

  到后來,二嫂便嫌婆子做飯大手大腳,油也放得多、菜也擇得狠、佐料也不知儉省,難道家中還像以前的日子?難道以為這里還是高大人家金山銀山?

  婆子只能暗氣暗憋,怕傳出去讓人笑話,再說這也是自家的親兒媳婦,她又能怎樣呢?

  謝大嫂有時過這邊院子來,對弟妹和婆婆勸解一番,但卻不放話接婆子過那邊去,“謝廣這個不成氣的,若不是再娶個小的過來,家中怎會沒有婆婆的住的地方?”

  曹大不敢對媳婦使威風(fēng),私下里對婆子說,“娘,你看大哥也做了官,家大業(yè)大,只剩我這里越發(fā)的不成樣子……你還有沒有體已?拿出來助我,我們一樣能追上大哥的日子。”

  開始,郝婆子的私存一點一點掏去給二子曹大,被曹大拿去輸了。到后來婆子便一點不再吐出來,要給小孫子和瘸腳老爹留一些。

  于是,二嫂便剝奪了婆子做飯的權(quán)利,每天管了不管飽,去桌子上晚了,什么飯、菜的只剩個底兒,而二嫂在那里說腰酸背痛,連去蠶事房帶班也沒力氣了。

  婆子敢怒不敢言,老爹私下里氣得說要帶著小孫子離開這里,卻發(fā)現(xiàn)高大人送的西村宅子也沒有了,他已無處可去。

  晚上刮了冷風(fēng),婆子一家三口在屋子里凍得瑟瑟而抖,發(fā)現(xiàn)窗紙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捅破了不少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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