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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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顧槿歡的話，顧芬和劉杰都震驚地看向她。
顧芬喃喃道：“怎么會幫不了呢？我看電視里，你們演戲的不是常常和唱歌的一起登臺嗎？還有你的老板，對，你的老板，你幫不上忙，他肯定能幫上忙啊……”
顧芬對著顧槿歡擠眉弄眼道：“七七，你和你那個老板關(guān)系挺不錯的吧？姑都知道，報(bào)紙上都登了，他不是還給你送過花……”
顧力氣憤地打斷了顧芬的話：“你胡說八道些什么？！”
顧芬瞥了眼顧力：“哥，你平時不看娛樂新聞吧？別看我是個農(nóng)村婦女，可那些明星的彎彎繞繞，我都清楚著咧，我在報(bào)紙上看過七七那個老板的照片，模樣挺好的……”
顧力一拳砸在他身旁的飯桌上，把桌子上的水壺、杯子都震了起來：“你再胡說八道，就馬上給我走！”
顧芬沒有想到顧力會生這么大的氣，一時有些愣住了。
大哥給她甩臉子，印象里這是第二回。
第一回，是嫂子去世后，她來吊喪的時候。
嫂子就是個短命鬼，嫂子去得早，關(guān)她什么事。
而這回，顧槿歡自己作風(fēng)不好，大哥沒管好這個死丫頭，干嘛沖她發(fā)火！
不過，雖然顧槿歡不是什么正經(jīng)姑娘，大哥也是個糊涂的，但她這回來畢竟有求于他們，還是忍著火氣，把兒子的大事辦好要緊。
等將來杰娃兒成了大明星，她顧芬發(fā)誓，再也不會來這個破地方受這氣了！
顧芬臉色變了變，最后討好地看向顧力：“大哥，是我不會說話，你別氣，我的意思是，七七她那個老板挺賞識她的，如果七七把杰娃兒引薦給那個老板，那杰娃兒不是就有出路了嗎？”
顧力的臉色緩和了一些，他不滿地看著顧芬：“七七是什么樣的孩子你不知道？那些娛樂報(bào)紙?zhí)焯於加〉脻M滿當(dāng)當(dāng)?shù)模镱^有幾句真話？”
這個傻大兵，她當(dāng)著他的面說他女兒不檢點(diǎn)，還不是沒什么……
顧芬心里暗暗得意，她看了看顧槿歡冷淡的神情，決心把功夫下在顧力身上。
從小到大，但凡是她提出的要求，大哥很少會拒絕，雖然嫂子去世后的這幾年兄妹倆關(guān)系淡了些，但事關(guān)劉杰的前程，大哥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只要說動了大哥，顧槿歡一個丫頭片子，還能撲騰起什么水花來！
顧芬打定主意，期期艾艾地看向顧力：“大哥，我知道七七丫頭一個人在外頭打拼不容易，可我實(shí)在沒有法子可想了，杰娃兒都二十多歲了，村里許多他這個年紀(jì)的后生都已經(jīng)娶媳婦兒了，他卻連個營生都還沒有……”
顧芬垂下腦袋，伸手抹了抹眼眶。
她都把姿態(tài)擺得這么低了，大哥一定會幫她的……
可顧芬低了好一會兒頭，也沒有聽到顧力開口說話，她想了想，停下抹眼淚的動作，抬頭看向顧力。
顧力嚴(yán)肅地看著顧芬：“杰娃子想謀出路，這是個好事，能力范圍內(nèi)我也會幫忙，可你不該把主意打到七七頭上。”
顧力嘆了口氣，看了看身邊的顧槿歡，眼神里帶著愧疚：“娛樂圈是什么地方？金子也鋪不出來一條做明星的路，咱們普通老百姓家的娃娃進(jìn)去，要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最后才能熬出頭來？”
“七七做演員，我?guī)筒簧纤裁疵Γ^對不能扯她的后腿，給她添麻煩。”
“引薦引薦，你說得輕巧，這年頭，你想跟人做學(xué)徒容不容易？你想進(jìn)廠容不容易？”
“既然這些都不容易，你憑什么覺得，推薦個人去做歌星容易呢？”
“你這大嘴一張，可想過七七有多為難、要求多少人？！”
顧槿歡意外地看著顧力，心里滿是感動。
顧力是個責(zé)任感很強(qiáng)的男人，在他和蘇蘭的婚姻中，任何事情他都愿意讓著蘇蘭，除了涉及到顧芬、顧新的事情。
這大概是除了分居兩地外，顧力讓蘇蘭受過的最大的委屈。
或許是出于對蘇蘭的愧疚，或許是被顧芬和顧新在蘇蘭生病時的冷漠寒了心，蘇蘭去世后，顧力對顧芬和顧新也冷淡了很多。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江山并不易改，這句諺語說的是人的性格改變很難。
顧力的確對顧芬、顧新都很失望，但他卻很難徹底改變自己的性格，改變他從小就養(yǎng)成的照顧弟妹的習(xí)慣。
顧槿歡記得很清楚，上輩子，趙姨和爸爸結(jié)婚后，精明的趙姨把顧芬、顧新都不留情面地拒之門外。
如果顧力真的打定主意不管顧芬和顧新了，那么趙姨這樣的做法應(yīng)該會讓顧力覺得舒坦。
但實(shí)際上，顧力心里非常不好過，他還是想幫幫顧芬和顧新，可錢袋子被趙姨捂得緊，有心無力。
顧力這種有點(diǎn)濫好人的性格，顧槿歡上輩子十分反感，尤其是顧力的這種性格還曾經(jīng)傷害了媽媽。
人無完人。
如今心理年紀(jì)三十多歲的顧槿歡再看爸爸，對他少了很多苛責(zé)，多了很多包容。
她知道爸爸對弟妹的責(zé)任感有多強(qiáng)，所以她原本以為，姑姑開口相求后，爸爸有可能真的會讓她幫劉杰。
可她沒想到，爸爸竟然這么直接地拒絕了。
可以委屈自己，甚至可以委屈自己的愛人，卻絕不能委屈自己的孩子。
這就是父母的心。
也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父母都是這樣。
就像眼下，顧芬為了劉杰的事情舔著臉求人，劉壯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全神貫注地看著電視。
顧力又看向劉杰：“杰娃子，你七七妹妹做演員，考戲劇學(xué)院、接戲都是靠的自己，你是男孩子，更加要靠自己，靠妹妹是個什么事！”
“你要是真想做歌星，大舅舅也支持你，舅舅看報(bào)紙上登的，首都有許多北漂的孩子，主要就是些愛唱歌、演電視的孩子……”
顧力的這番話，其實(shí)說得很中肯。
可劉杰聽了，一張臉脹得通紅，滿臉羞憤地對顧力喊道：“北漂？你看不起誰呢，竟然要我去做北漂！”
顧力有些疑惑，解釋道：“我沒那個意思……”
顧芬雖然不太明白“北漂”的意思，但她已經(jīng)受了小半天的氣，眼見顧力父女不愿意幫忙，干脆也幫著兒子吵道：“哥，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人啊”，又伸出手指頭氣憤地指著顧槿歡：“肯定是你這個賠錢貨，自己做了演員不學(xué)好，還把你爸也影響了！”
賠錢貨，是山城重男輕女的人對女孩子輕賤的叫法。
顧槿歡笑著看向顧芬：“我爸媽養(yǎng)我不是為了掙錢，所以也就不存在賠錢。不過，姑姑，照你這個說法算算，老顧家養(yǎng)你倒是賠得厲害，這些年你從自己的兄弟手里弄了多少錢、多少東西去劉家，你還記得清嗎？”
“姑姑，你說，將來你有臉去地下見爺爺奶奶嗎？”
顧槿歡的這句話，主要指的是顧芬占顧新的便宜的事情。
鄉(xiāng)下人沒有什么值錢的家當(dāng)，承包的田地、山林、魚塘，就是能傳給子孫的最有價(jià)值的東西。
農(nóng)村人之間大的矛盾，往往也是因?yàn)闋帄Z這些東西產(chǎn)生的。
田地的肥力、距離村子的遠(yuǎn)近、距離水源的遠(yuǎn)近等，在農(nóng)村都是必須計(jì)較的一等一的大事。
顧力的父母去得早，當(dāng)時顧家雖然只有顧芬、顧新兩個年紀(jì)小的孩子，但顧力在部隊(duì)當(dāng)兵，村里干部們就對顧家進(jìn)行了特別照顧，那幾年顧家雖然沒有頂門立戶的男人，但承包的田地、山林都打理得不錯，村里的青壯后生們輪流幫忙。
顧芬出嫁、顧新長大后，顧力和顧新在村里的親戚主持下分了家，顧力只象征性地拿了幾個舊碗做紀(jì)念，不僅把田地都分給了顧新，還掏錢給顧新翻了新房子。
顧新吃不了種田的苦，顧家的田地就逐漸荒了。
顧芬就打起了這些田地的主意。
上輩子，直到顧新出獄后，顧力才知道這件事情。
起因是顧力叫顧新回老家老老實(shí)實(shí)種田，顧新卻說，老顧家的田都沒了。
顧力了解下來，無非就是顧芬用差地?fù)Q好地等各種刁滑的由頭，斷斷續(xù)續(xù)把顧家的好田、好林都弄到了劉家。
顧槿歡滿臉嘲諷：“爺爺奶奶剛?cè)ナ溃依镏挥袃蓚�小孩子的時候也沒少一厘的地，他們肯定想不到，竟然被自己的親閨女一塊一塊弄去了劉家。”
姑姑，將來你有臉去地下見爺爺奶奶嗎……
顧芬臉色一白，心虛地低下了頭。
顧新不懂事，好好的田地給他也是荒了。
可就算荒著，那也是顧家的地。
田地是鄉(xiāng)下人的命根子，她作為顧家的女兒，把顧家的好田都弄到了劉家。
顧力想了想顧槿歡的話，忍著怒意問顧芬道：“你把老顧家的地都弄到劉家去了？！你還有良心嗎，幺弟還沒娶媳婦兒呢！”
顧芬慚愧地低著頭。
劉杰看了看低著頭的顧芬，恨恨地瞪著顧力和顧槿歡，大聲質(zhì)問道：“大舅舅，你不幫我也就算了，還說我媽媽干嘛？我媽現(xiàn)在是劉家的人，不是你們老顧家的人，你沒資格管她！”
顧力難以置信地看著劉杰。
外甥似舅，他這些年掏心掏肺地對劉杰好，感情人家一點(diǎn)兒也沒記著！
顧槿歡滿臉嘲諷：“劉杰，我爸沒那閑工夫管你媽，我們現(xiàn)在是在說老顧家的田地、林地的事情，你們劉家要是沒用不光彩的手段弄顧家的東西，那你和你媽緊張、心虛什么？去村里一查不就清楚了嗎！”
說到劉家的地，劉壯終于從電視機(jī)上挪開了眼睛，看著兒子和侄女吵架。
劉杰鄙夷地看著顧槿歡：“我們男人說話，你一個丫頭片子插什么嘴！別以為自己掙了幾個臟錢就能耐了！”
臟錢？！
顧槿歡大怒。
既然你爹媽沒教你做人，那我替他們教你！
顧槿歡想了想，先對老李遞了個顏色，示意他穩(wěn)住爸爸，然后起身走到自家房門邊，靠著門框吼道：“劉杰，你說我掙臟錢？你給我滾出去！”
劉杰起身走到樓道里，故意大聲喊道：“破爛貨，說不過我就趕我走？我偏要說，你掙的就是臟錢，陪導(dǎo)演睡接戲，陪老板睡拿獎，你說你臟不臟？哈哈哈……”
顧家吵鬧的動靜過大，樓上、樓下鄰居家的房門都打開了，不少鄰居直接圍到了顧家門前。
有了圍觀的人，劉杰顯得更加洋洋得意，編排顧槿歡的話也越來越不堪。
顧芬和劉壯都沒有絲毫阻止劉杰的意思。
顧力著急地想去門外阻止劉杰，無奈卻被李護(hù)工緊緊地?cái)r在躺椅上。
顧槿歡臉上滿是委屈，心里則冷靜地記著劉杰說的話。
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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