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之事傳回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六天之后了，身為大皇子的醇親王秦彥氣的將整個書房都掀了，就連平時最喜愛的那套宋朝梅子青的汝窯瓷都砸了個粉碎。

　　守在外面的大皇子妃蔣氏一臉的擔憂，又不敢上前。

　　自從太子秦郗被廢發配北疆之后，他們在京中的時日可謂是順風順水，她不知道為何今日王爺得了封信后忽然大發雷霆。

　　有心去勸卻不知從何下手，只能怯怯的等在外面等著王爺消消氣，她父親領兵在外，也只有等祖父快些進府來，才能安撫一下王爺。

　　武寧候蔣鴻羲匆匆趕來的時候就看到醇親王妃在書房門前來回的踱步，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蔣鴻羲大約六十多歲的樣子，頭發和胡須都已經花白，身材有一絲微不可見的佝僂。

　　雖然看著年紀很大，人卻是格外的精神矍鑠，腰背也挺得筆直，額頭微寬、相貌端正，正經的國字臉，一身黑色渦紋帶鴉青色的軟緞衫子。

　　只是略顯蒼老的眼睛里偶有精光閃過，里面夾雜著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揣測和算計，然而一出聲卻是少有的爽朗的語氣，平易近人的沒有半點架子，讓人無法將年輕時殺伐果決的一軍主帥與之重疊起來。

　　他走上前去給蔣氏見禮，聽到那蔣氏快步下來走到他身邊扶起：“祖父，您這是做什么？我都說了咱們祖孫之間不需要這些虛禮。”

　　蔣鴻羲卻是一臉的不贊同：“王妃已是天家之人，先君后親，你首先是這大齊的醇親王妃，其次才是我的孫女，禮不可廢。”

　　“是，祖父教導的極是，孫女受教了！”

　　“您快去看看王爺吧！他將自己關在書房里許久了！”

　　醇親王妃蔣氏一臉的恭謹孝悌，雖然已嫁給醇親王，但她也始終記得自己是蔣家女。

　　只有蔣家繁榮昌盛她才能立足更穩，對于自己的這位祖父更是敬重非常。

　　“來的人只說王爺大發雷霆，卻語焉不詳，到底出了何事？”

　　蔣鴻羲有些疑惑的問道。

　　“孫女不知，只在今日王爺收了封信臉色就變得異常難看，回了書房就聽到里面傳來噼里啪啦砸東西的聲響，孫女無法，只得請祖父來……”

　　蔣氏沒有再說下去，剩下的不言自明。

　　或許事涉朝政，她一介婦人無法替王爺分憂解勞，只能將能分憂之人請了過來。

　　坐在書房里的醇親王秦彥仍是滿面怒容，看著趙倉傳來的密信，手攥得緊緊的，好似這樣死死地攥住就能留住那籌謀多年的勢力一樣。

　　傳青云山不日前突遭雷暴天譴，山上眾人死傷殆盡。

　　他不明白好好的青云山怎么會一朝盡毀，那可是他花了很多心力才從武寧候手里撬來的親兵，將他們養在那里無非是為了穩固住江南，不曾想竟然一朝被全端了。

　　那趙倉信里頭說因為近幾年青云山屢屢洗劫附近行商路過之人，刀下亡魂不計其數，之前一直未能引起官府注意皆因被劫之人大多下落不明，無人報官。

　　最近卻是青云山附近十里八鄉的民眾聯合慶祝，為禍鄉鄰的土匪們遭天譴無一幸免。

　　這事情傳到了他的耳朵里，他私下里還派人前去悄悄地查看過，表面看起來沒有什么異常，確實有些像天譴，就如那雷公電母層層劈過一般，寸寸焦土，所有的實體也都變成了焦尸一片，有的直接變成了一黃土。

　　但是他們卻在要回轉的時候找到了賀老四離開時的蛛絲馬跡，想著應該還有存活之人，找到他們或許就知曉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秦彥看著這寥寥數筆表達的意思，將自己幾年的心血毀之一旦，還哭訴無門，別提心里有多憋屈了。

　　蔣鴻羲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秦彥一幅憤恨至極卻又無可奈何的神情，出聲見禮：“王爺！”

　　秦彥看到是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想說什么卻又極力忍耐著。

　　蔣鴻羲看著他這樣子，知曉事情定不簡單，趕忙問道：“王爺，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是……是……是有件事情！”秦彥有些踟躇，他不曉得如何開口，這各地藏兵的事情是他和自己的舅舅兼老丈人蔣越澤干的，當時蔣鴻羲明言反對過。

　　只是他不以為然，就和蔣越澤再三商議，才選了幾處假借土匪之名藏了數千兵力以備不時之需。

　　這江南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更何況還有運河相托，鹽運漕運數不勝數，油水極大，以前還有卞德庸可以總攬，充實了自己的錢袋子。

　　自從他被父皇下令抄家流放之后，他在江南就沒那么便宜了，特別是顧承望去了江南以后，更是舉步維艱。

　　那趙倉現在也是淪落到只能給他送送消息，其他的事情大多都指望不上了。

　　“王爺，到底出了何事？”蔣鴻羲看到秦彥如此神情，沉聲問道。

　　“是臨安府，我們的一個藏兵之處一夜之家化為焦土，所有人全部死于非命。”秦彥咬咬牙一口氣將事情吐露出來。

　　“什么？”蔣鴻羲聽了身子晃了晃，但也只是一瞬又恢復鎮定厲聲問道。

　　“什么藏兵？何處藏兵？”

　　秦彥無法言說，只得將手中的信遞給了蔣鴻羲。

　　待他臉色越來越難看的看完欣賞內容之后說道：“是孤和舅舅的主意，在臨安附近的青云山上藏了三千人。”

　　“你們……”蔣鴻羲一時間有些瞠目結舌，他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和這位年紀輕輕地醇親王竟是如此的膽大妄為。

　　私兵，這是那一代帝王都無法容忍的存在，可真是在老虎頭上拔虎須。

　　只是眼下不是追究此事的時候，他匆匆看完信也知曉了疑點所在，對著秦彥說道：

　　“王爺，既然人都已經全數死亡，于我們而言并非壞事，且說如果不是天災而是人為那么首先就少了人證這一點。

　　只是這些年你們之間如何通信？可有把柄留在青云山？還有那不知所蹤的賀老四現在趕緊下令將他找出來問清楚后滅口才為上策。”

　　蔣鴻羲只是愣了一瞬便將心中所想對策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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