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鄭云雖然沒明說，但透露出的意思是讓他別抱太大期望。

　　林維楨一聽就懂，苦笑道:“事關各方利益，確實不好大動干戈。我前兩天寫了一篇知識產權和創新方面的論文，準備投到經濟科學上。這樣吧，我再修改一下，下周給你。”

　　祁鄭云失笑道:“原來你是早有準備啊！好，那我就再等一個星期，也不用等一個星期，過兩天是國慶節，我應該有時間，過來拿就是了。”

　　林維楨笑道:“也行，國慶節我不休息，興趣班繼續上課。祈同志，你看我，思想覺悟太低了，口不擇言，剛才說話太激烈了，唉，難怪我一直入不了黨呢，看來以后得加強學習，提高思想覺悟，爭取做一個五講四美的社會主義合格接班人。”

　　祁鄭云嘴角抽了抽，倒是佩服起他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喝完杯里的茶，祁鄭云道:“時候不早了，我和樂樂該走了。林同志，王老師的事兒我會一直跟進的，有什么困難，你和王老師盡管開口。”

　　林維楨道:“一定一定！”

　　送到門口，林維楨突然想起了丹尼爾的事，心里一動，問道:“祈同志在一機部有要好的同事嗎？”

　　“一機部？”祁鄭云詫異地看著林維楨，“我去年年底才從一機部調到四機部，一機部算是我的娘家了。”

　　林維楨不禁驚喜交加，忙道:“祈同志記不記得跟我一起寫書的那個丹尼爾？”

　　祁鄭云一頭霧水道:“記得，他怎么了？”

　　林維楨道:“丹尼爾在特區成立了一家進出口貿易公司，不久前委托東莞的一家機械廠生產汽車維修工具，不過最近因為原材料供應不足，工廠停產了。這不，昨天他特意從特區趕過來，卻不知道該拜哪座廟”。

　　祁鄭云皺眉道:“這事兒啊，你可能不知道，今年以來，全國各地的鋼鐵企業都不能程度的削減產量，就連首鋼都不例外，鋼材供應確實捉襟見肘。”

　　看了林維楨一眼，祁鄭云笑道:“我可不是跟你在打官腔，這兩年國家財政吃緊，很多企業效率低下，生產越多，效益越低，有的甚至還賠本，唉，日子不好過啊。對了，丹尼爾先生的產品是內銷還是外銷？”

　　林維楨道:“想內銷也得有人買啊，全部出口到美國！”

　　“那倒是。”祁鄭云失笑道，“咱們國內汽車保有量太少，連美國的一個零頭都不到，丹尼爾先生眼光不錯啊。如果是全部出口，我覺得問題不大。明天我去一機部打聽一下，不過我可不打包票！”

　　妥了！

　　說是不打包票，可林維楨卻知道，這事兒八九不離十了。

　　果然，兩天后，林維楨在學校接到丹尼爾的電話，告訴他一機部之行非常順利，原材料的問題已經解決了，他得馬上趕回特區督促生產。

　　國慶節剛過，林維楨將寫好的幾篇論文先后寄了出去。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國內經濟形勢仿佛受到了天氣的影響，也愈發緊縮。

　　報紙廣播不時傳來消息，今天這個被抓了，明天那個被通緝了，后天端了一個走私團伙。

　　輿論對私營經濟的聲調越來越嚴厲，甚至將一切問題的根源都歸咎于私營經濟。

　　不關注不知道，一關注真被嚇了一身冷汗，幸虧自己當機立斷，早早的把電器店停了，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不過，現在無論發生了什么，都跟林維楨的關系不大，他早就打定主意夾起尾巴老老實實做人。

　　再加上大三后學習壓力大，各種專業課和選修課壓得他喘不過來氣，也沒有心思和精力關心這些國家大事。

　　計算機興趣班又添置了四臺電腦，勉強做到人手一臺電腦。

　　在王永民的指導下，學生們參與到了漢字編碼工作中，太復雜的事情干不了，但一些簡單的代碼還是能寫的。

　　不過這樣一來，就苦了王永民了。

　　每當學生們提交了代碼，他不僅要仔細檢查一遍，而且還要將零散的代碼整合進自己的代碼中。

　　代碼沒有問題還算好，一旦有問題，打回去讓學生修改，然后又得重復一遍之前的工作。

　　要不是為了培養學生，換作他自己一個干，效率絕對比九個人一起干高得多。

　　王永民是個完美主義者，怎么能忍受如此這般的低效率？

　　于是花了幾天時間，隨手寫了一個代碼管理程序，雖然程序體積很小，但基本的代碼提交合并、沖突檢查、分支管理功能一個不少。

　　……

　　初冬的早晨，天空中飄著白霧，一群鴿子撲棱著翅膀從屋頂飛過，鴿哨發出一陣嗡嗡的鳴響。

　　剛吃完飯，學生們陸陸續續地到了。

　　看到梁云興后面跟著梁云飛，林維楨倒有些差異，這家伙自從國慶節后就嚷著閉關寫畢業論文，這都一個半月過去了，今天露了面，難道畢業論文寫完了？

　　“呦，老梁，今兒怎么有空來我這了？”

　　梁云飛道：“出關了，過來看看王老師。”

　　一聽這話，林維楨頓時耷拉下臉，道：“原來你他娘的不是來看我的！”

　　梁云飛哈哈大笑道：“滾你的，看到你我就煩！”

　　還有半個小時才上課，已經有一對學生打起了乒乓球，還剩一個拿著羽毛球拍，沖梁云興喊道：“二缺一，快點！”

　　梁云興畏縮地看了梁云飛一眼，梁云飛輕輕踢了他一腳，笑罵道：“想去就去，看我干啥。”

　　林維楨搖搖頭道：“老梁，你又在我地盤上欺負我學生，不行，中午你得多喝幾杯酒。”

　　梁云飛用肩膀懟了林維楨一下，眨眨眼道：“我今兒就是來喝酒吃肉的，哈哈。”

　　“得，咱們別杵在這了，你看看云興，縮手縮腳的，也不知道你這個大哥是怎么當的，在你的弟妹心目中，你都快成虎大王了。”

　　“你以為我愿意啊！我爸身體不好，一年十二個月，有七八個月躺在床上，我媽就一個普通紡織工。我這個當大哥的要是不嚴厲起來，下面的幾個小兔崽子還不得反了天了。”

　　林維楨也知道老梁家的困難，一看梁云飛的臉色，就有些后悔，不該提這茬事，趕緊岔開話題，問道：“工作分配到哪去了？”

　　梁云飛道：“還沒定呢，不過我們系主任給我透過風，要么去計委，要么去四機部，我正發愁呢，你說我現在就是案板上的豬肉，沒一點選擇權，今兒過來吃酒喝肉是次要的，主要是想跟你嘮叨兩句，讓你也感受一下我的痛苦。”

　　“我覺得你肯定會去計委。”林維楨忍不住當了一回神棍，笑呵呵地道。

　　梁云飛搖頭道：“凈瞎說，我倒覺得我會去四機部，畢竟四機部跟我專業對口，不過計委的機械電子工業計劃局也對口，唉，現在想這些也沒用，我說的不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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