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意外之喜
林維楨在雞鳴聲中睜開眼睛,窗外天色蒙蒙亮,廂房里卻仍黑乎乎的。
借著窗外的天光看了一眼枕頭邊的SH手表,還不到6點,從留著余溫的土炕上爬起來,掀開炕席,摸了摸壓在席下的棉衣棉褲,運氣不錯,已經焐干了。
笨手笨腳地穿上臃腫的棉衣,赤腳來到灶臺旁,拿起放在馬扎上的棉鞋和襪子,烤了一夜,襪子和鞋面完全干透了,不過里面還有點潮,咬咬牙還是穿上。
小院里一片安靜,譚山兩口子還沒起床,看來昨晚譚山喝得確實不少,估計這時肯定躺在炕上喊頭疼吧。
林維楨沒有馬上出去,而是反身回到里屋,站在炕邊,四下打量著自己的家當。
一床用了四五年的被褥,擺在地上的臉盆,里面放著毛巾、香皂、刷牙缸和牙刷,一只木質行李箱,堆在炕尾的兩摞書,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輕輕地摩挲著木質行李箱,箱子有年頭了,表面磨得光滑無比,打開箱子,最上面是兩套單衣,下面是幾件內衣,最底下是一本棕色牛皮筆記本和一只派克鋼筆。
老舊的箱子、一本筆記本和一支鋼筆,這就是父親下放邊疆臨行前留給自己的所有東西。
鋼筆林維楨熟得很,前世用它寫了一輩子的字,把玩了一會兒,將鋼筆小心翼翼的放回原處,拿起厚重的筆記本,揭開銅制扣子,翻開扉頁。
看著上面父親寫給自己的寄語,林維楨不由得熱淚盈眶。
“勤學,愛國,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十幾個字,飽含了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期望。
筆記本用的不多,只寫了兩頁,應該是剛插隊時寫的日記,此時讀起來頗覺幼稚,搖搖頭將筆記本合上,按上扣子,尋思著以后還要用,便隨手放在炕頭。
“篤篤篤”,有人在敲窗戶,緊接著聽到譚沁的聲音:“林大哥,起床了!”
林維楨苦笑一聲,這丫頭可真準時,以前自己懶,基本上每天早上都是被譚沁隔著窗戶叫醒的,今天是個例外,他起了個大早。
放好箱子,林維楨回道:“起來了”。
端著臉盆出了里屋,走到廂房門旁,撥開門栓,打開廂房的兩扇門,頓時感覺一陣冷氣撲面而來。
出了廂房,站在門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新的空氣讓林維楨精神一振,難道這就是1978年的味道?
“林大哥,你動作真快”,譚沁端著搪瓷缸正在吐著白沫,一邊刷牙一邊支吾道。
林維楨打量了一眼譚沁,十六七歲的年紀,充滿了朝氣和青春,或許是遺傳了譚山的基因,個頭高挑,雙腿修長,臃腫的棉衣棉褲也遮掩不住苗條的身材。黑白分明的杏眼閃爍著調皮,瓜子兒臉白嫩紅潤,還真是個小美人坯子。
沒有多看,林維楨走到井臺旁,抄起水瓢舀了一瓢新打上來的井水,倒進牙缸里,井水還熱乎著,先是漱了漱口,吐到排水溝里后,抬頭問:“你爸媽呢?”
譚沁扭頭沖著正屋撇撇嘴,道:“剛剛還聽著我爸在炕上叫喚渴死了,該,喝那么多酒干啥”。
林維楨啞然失笑,真是個潑辣的小丫頭。
洗完臉,端著臉盆回屋,沒想到譚沁也跟著進了廂房。
“你進來干啥?”,林維楨將毛巾搭在里屋的繩子上,扭頭問道。
譚沁自來熟地坐在炕沿上,伸手拿起牛皮筆記本,“我來玩唄,我媽還得伺候我爸……,這筆記本哪來的?好看!是真牛皮的嗎?”
林維楨笑道:“真牛皮,我爸給我的,一直放在箱子底下,剛拿出來”。
譚沁摩挲著筆記本的牛皮封面,看樣子喜歡得緊,“能打開看看嗎?哦,如果里面有秘密就算了”。
林維楨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我哪有什么秘密,隨便看”。
“這字真好,誰寫的?”,譚沁端詳著扉頁上的字跡好奇地問道。
“我爸”。
“叔叔肯定學問很好”,譚沁抬頭笑道。
林維楨笑笑沒接話,父母的事情是個禁忌,他從沒向別人透露過哪怕一個字,所以不僅譚沁不清楚,就連譚山也不知道。
譚沁一邊往下翻頁,一邊打趣林維楨。這本筆記本相當厚,但只寫了兩頁,第一頁是插隊第一天寫的,里面充滿了對革命生活的憧憬,字里行間洋溢著樂觀向上的精神;但第二頁只有草草的幾句話,而且話鋒一轉,全部是抱怨和失望,一個字,累!而且,從那以后,再也沒寫過日記,因為每天的勞動就耗盡了林維楨的精力和體力,哪有心思去寫日記!
譚沁雙手緊緊抓著筆記本,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林維楨見狀趕緊道:“這本子可不能送給你,這是我爸留給我的,挺有紀念意義,你要是喜歡,找個機會我送你一本”。
譚沁確實喜歡,不過倒也沒有奪人所愛的心思,輕輕嗯了一聲,又低頭研究起來,“咦?這里面好像有東西”。
說話間,譚沁已經從牛皮封面內側摳出一張泛黃的紙,“土地房產所有證?”
林維楨聞言一愣,從譚沁手中接過來,仔細一看,居然是張房契,等看到房子地址后,林維楨樂得直咧嘴,這不是前世自己住的那個四合院嘛。
原來祖宅的房契在這啊,虧得前世自己接收祖宅時,因為拿不出房契,費了老鼻子勁兒了。
能找到這張房契算是一個意外之喜,可父親為什么把房契放在筆記本的封面里,而且還不跟自己講清楚?
林維楨壓抑著心中的疑惑,將房契重新放到牛皮封面里,可不能丟了,這可是一套二進的四合院啊!
今天的早飯很豐盛,金黃的窩窩頭,苞米面粥,爆炒腌蘿卜絲兒,白菜粉條燉凍豆腐,林維楨昨天就沒怎么吃東西,又喝了那么多酒,早就餓了,一見著桌上的“健康綠色”食物,眼睛都綠了。
先干了一大碗苞米面粥,狼吞虎咽下兩個窩頭,這才覺得肚子舒坦了。
“慢點吃慢點吃,別噎著”,譚山老婆笑呵呵地看著林維楨,“飯多著呢,夠你吃的”。
林維楨也不拘謹,自個又舀了一碗稀飯,一邊嚼窩頭,一邊贊道:“楊嬸,你做的窩頭真好吃”。
譚沁噗嗤一笑,“整天吃窩頭還沒吃夠吶”。
譚山吃飯的架勢跟林維楨有的一拼,大口嚼著窩頭,哼了一聲道:“有的吃就不錯了,想當年……”。
楊嬸好笑地打斷譚山,道:“行了行了,社會主義好,老百姓能吃飽飯”。
吃完飯,林維楨和譚山父女一起出了門,譚沁自去上學,林維楨跟著譚山步行去場部。
譚山人高馬大, 1米85的個頭,腳步迅疾有力,林維楨1米75左右,雖然也不矮,但還是跟不上譚山的走路速度。
眼見場部就在前面,譚山突然放緩了腳步,等林維楨趕上來,問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昨晚林維楨已經想好了,故作思索了一會兒,道:“我想繼續當老師”。
譚山沒好氣地道:“我是問你以后的打算?當老師?你想在農場當一輩子的老師?”
林維楨知道譚山誤會了,道:“我的意思是先在學校里干一年,等明年再參加高考”。
“明年?”,譚山皺了皺眉,“今年的高考呢?你不參加了?”
林維楨苦笑道:“考不上”。
“你不考怎么知道考不上?被一次失敗打擊的沒精神了?”,譚山扭頭看著林維楨,一臉嚴肅。
林維楨笑得更苦,半晌才道:“譚叔,我爸媽進過牛棚,最后被下放到西北……,我估摸著我政審沒過,”。
譚山點點頭,“難怪呢,以你的水平不應該考不上,這樣就說得通了”,上前拍拍林維楨的肩膀,道:“莫急,我看報紙上說,中央正在落實政策,過不了多久你父母的問題肯定能解決。”
林維楨心里發苦,這時父母應該都不在了吧?只是這話卻無法說出口,不好解釋,便默不作聲。
兩人繼續往前走,譚山又道:“那就依你,繼續干老師,等政策落實后,你再高考,我相信你,肯定能行”。
進了場部大門,就看到一長溜的平房,正中間的那間大房間是場部的活動室,昨晚就是在這里舉辦歡送會的,此時活動室里已經人滿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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