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李曄剛拿起毛筆，一個人忽然冒出來，大聲阻止道：

　　“愛愛姑娘是垂青居的魁首，也是吾等之知音。

　　尊客今日如此輕賤，視吾等為何物？”

　　“哦，不知道尊駕又是何人？”李曄道。

　　花魁就是青樓炒作起來噱頭，但光靠前臺的老鴇等人是不夠的，還得文人通力合作才行。

　　那些小娘子平常就在文人的教導下，寫詩、撫琴的，先積累相關的經驗。

　　等到時機成熟，其中的佼佼者就會被帶到文藝聯歡現場。

　　一旦被那個大佬看重，贊揚小娘子幾句，身價就會倍增。

　　如果下場子為她寫上一首，那十之七八要坐實了花魁的名頭。

　　今后數年之內，她都會是青樓的搖錢樹。

　　馮愛愛走的就是這個路子，但她的先天有些不足。

　　因為，給她題詞的那個人，在士林中并不是聲名顯赫之輩。

　　哪怕是在洛陽，這“花魁”兩個字屬于勉強，更別提是長安了。

　　是以，馮愛愛也極為愛惜羽毛，平常會客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聲名鵲起，收獲了無數的稱贊。

　　可馮愛愛做夢也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會遇上這么一個客人。

　　就像后世的淘寶，萬千的好評之中，夾雜了一個差評，還是“怕你一帆風順”那種，就甭提有多氣人了。

　　可即便如此，馮愛愛還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將這件事情消弭于無形。

　　但她背后的文人團隊，又怎么可能善罷甘休。

　　畢竟人是他們費心費力提攜起來的，被外人這么輕易的敗壞，擱誰也開心不起來。

　　“我叫楊茂安，是廣明年間的進士。”那個儒生傲然說道。

　　雖然眼下的進士不如以前吃香，但也是了不得的存在。

　　畢竟，很多人終其一生都躍不過那道龍門。

　　“哦。”李曄淡淡道。

　　他接觸的那些大臣，有幾個不是進士出身的？

　　就是號稱文曲星下凡的狀元，在自己的面前也只能唯唯諾諾。

　　楊茂安這樣的人，根本就提不起來。

　　“嗯？”看李曄并沒有露出驚詫的表情，楊茂安的心頭一陣是火起。

　　雖然，他的進士排位并不靠前，仕途也尤其艱難，只做了幾任小官就被免職。

　　但這，也不絕不是一個白丁可以鄙視的。

　　“王葉，你什么意思？”楊茂安一聲斷喝。

　　要不是對方身邊跟著一些人，他早已經揮拳相向。

　　李曄道：“我正要給愛愛姑娘題詞作詩，卻被你出聲喝止，不知道你又是什么意思？”

　　楊茂安冷笑道：“很簡單，咱們比賽作詩題詞，只要你寫得比我好，楊某愿意給你磕頭認錯。

　　如果你寫不出來，就必須拿出重金，給愛愛姑娘辦一次文會。”

　　“呃……。”雖然李曄已經打定主意剽竊，但他的目標是那些打油詩。

　　譬如“板凳啊四條腿”、“大海啊都是水”這樣的。

　　雖然惹人發笑，但心里頭至少舒服一點。

　　但現在和一個進士杠上，李曄就得重新盤算了。

　　“怎么，王公子不敢比試嗎？”楊茂安身邊一個年輕的儒士獰笑道：“如果不敢比試，王公子現在就可以拿錢走人。

　　只是，你得叫楊公三聲爺爺，否則我等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如今皇帝停止科舉考試，儒士們能聚集的地方也只有青樓等處。

　　今天忽然有人來找事，儒士們又怎么會放過。

　　頃刻之間，這兒就集中了幾十號人，其中不乏須發皆白的老者。

　　其中一人還大喇喇的說道：“兩位若要比試，區某愿意做個評判。”

　　如今的青樓也不比從前，年輕人是越來越少。

　　大家都是熟臉，自然就少了爭執。

　　今天忽然有人來鬧事，儒士們一個個興高采烈，全都蜂擁而來。

　　“老伯，頭發都白了，你就好生在家休息。

　　跑到這種煙花之地，就不怕猝死嗎？”

　　看著哪位區姓老者，李曄滿腹惡意的想道。

　　楊茂安卻笑著說道：“有區先生坐鎮是再好不過，但我與這位王公子對壘，卻未免太欺負人。

　　還請再來幾位同好，也省得王公子墊底，面上須不好看。”

　　“可以。”李曄淡淡道。

　　他又不是個剛出茅廬的小子，自然知道對方打得什么算盤。

　　無非是多找幾個人對付自己，即便是楊茂安一時失手，其余的人也能補刀。

　　“王公子果然爽快，楊某叫幾個人，咱們便開始比試。”楊茂安看對方沒有識破計策，心中一陣暗喜。

　　他隨即點了幾個人，全都是詩才艷艷之輩，就是放在長安，這些人也絕對是中等以上水平。

　　“王公子，莫要上當！”看李曄就要應承，張玉麟急忙說道。

　　他自小就在游俠圈子里混，又豈會不知道楊茂安的算計。

　　而且，皇帝一向不以文學見長，上次做的那詩，更是讓人笑得流眼淚。

　　就那點水還和儒生比賽作詩，簡直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如果是外人，張玉麟大可看熱鬧。

　　可今天比賽的是皇帝，他要是沒面子，張玉麟這個臣子，也可以去跳河了。

　　“王公子，這些儒士不安好心，他們是想設套將你誘騙進去。”張玉麟道。

　　“可笑，今天的事情完全由王公子引起，就是設局也是你們在先，又如何怪到我們頭上？”看自己的計謀被拆穿，楊茂安先是一驚，但隨即笑道。

　　他已經看出來了，那個王公子就是個莽撞的，只要稍稍誘騙就會上套。

　　反而是這個隨從不好招惹，居然一眼就看穿他的謀劃。

　　“你們要是不敢比，叫楊公三聲爺爺，就可以從這兒滾蛋。”

　　“收下你這個孫子，楊公其實是虧本。他的正牌孫子，現在都已經會作詩。”

　　“商賈都是粗俗之輩，除了手頭有錢外，可有半點才學？收爾等做孫子，還真是辱沒祖宗。”

　　旁邊的儒士紛紛幫腔道。

　　這兒的大部分人都對馮愛愛仰慕已久，但囊中實在羞澀，根本不能不可能成為入幕之賓。

　　現在有機會為馮愛愛效勞，儒士們當然不可能放過機會。

　　就算李曄等人想息事寧人，儒士們也不會答應。

　　看他們擺出氣勢洶洶的樣子，李曄不屑道：“聽聞儒士都是口舌之輩，今天一看確實如此。你們到底比不比，不比的話我可要走了。”

　　笑話熟讀唐詩……。

　　不，李曄就算沒有熟讀唐詩，但那些膾炙人口的詩詞還是背得的，又怎么會怯場呢？

　　“中吾計矣！”

　　看李曄胸有成竹的樣子，楊茂安心中暗喜，但臉上卻沒有帶出一分一毫，他大聲說道：“既然如此，我就捷足先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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