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煙繚繞，玉手輕佻。

　　悠揚的琴聲在裝飾豪華的屋中旋繞。

　　時而如江河一瀉千里，時而如小溪在山間徘徊。

　　悠悠揚揚，讓人不覺迷醉。

　　一曲終了，伊人輕去，但人們還沉浸在韻味中無法自拔。

　　良久，才有一個相貌清朗的老者說道：“鄭家小娘子的琴藝已經臻于化境，某等是萬萬不及了。”

　　周圍的人胡亂支應了幾句，就有人說道：“范公，今日圣人送來請柬，要某等于晚間前往興慶宮，這是福是禍？”

　　屋里的人大半都是糧商，接到李曄送來的請柬后，他們都變得惴惴不安，紛紛趕到平康坊，找糧商會首范灝商量對策。

　　誰知道，范灝正在宴會貴客，事情就被耽誤到下午。

　　好容易見到他的面，卻又被請去聽曲子。

　　要再平常，糧商們肯定是欣然接受，但今天實在是火燒眉毛，他們也沒有任何的興致。

　　范灝冷哼了一聲，說道：“些許俗物就不能不談嗎？”

　　聽到這句話，屋中又陷入死寂。

　　好一陣子才有人鼓起勇氣說道：“范公，事態已經迫在眉睫，某等也是六神無主，還請范公拿個主意，否則今夜恐怕要被皇帝脅迫。”

　　“可不是。今日，圣人處死了城外枷號的所有逆黨，并將尸首統統燒成灰燼。如此殘暴之人，我等應該小心才是。”

　　“筵無好筵，會無好會。皇帝今日怕是要來剪某等的羊毛。”

　　“范公，實不是某等膽怯，但皇權面前，某等又何其渺小，不得不謹慎啊！”

　　周圍的人也紛紛附和道。

　　范灝冷冷說道：“慌什么，大江大浪都走過來了，這小小的池塘又如何困得住某等？沒錯，李曄一出手就干掉了北司四貴，但他靠的是出其不意。如今神策軍的主力在山南駐扎，只要楊復恭領兵回朝，李曄用什么去抵擋？

　　一旦李曄駕崩，必然是皇長子繼位登基。到那個時候，朝政必然掌控在楊復恭手中。只要某等獻上金銀，還怕地位不穩固嗎？”

　　周圍的糧商對望了一眼，又有人說道：“范公一向高瞻遠矚，某等當然信服。只是今夜就要面對皇帝，咱們又該如何應對？”

　　范灝不屑道：“長安初定，糧價是500文一斗，他這個皇帝當然坐不住。找某等商議，無非是把糧價降到300文而已，你等又何須緊張？”

　　“范公，當今皇帝暴虐，上月在城外大肆強占土地，并侵奪了數十萬的奴婢。近日又火燒新昌坊，屠戮所謂的逆黨。如今，這把刀已經懸在某等頭上，不可大意啊！”

　　范灝看了說話的人一眼，鄙夷道：“你就是個鼠目寸光的東西！皇帝實控不過京兆一府，四周除了楊復恭的勢力外，還有李茂貞、韓建、王行瑜等等強藩。群狼環伺下，李曄只能求穩。而穩定的第一要務是讓百姓吃飽肚子。

　　諸君，今年開春以來就滴雨未下，如果持續到六月，田里的收成就完了。到那個時候，一斗米的價格至少千錢，人相食的慘劇也可以預見。如果沒有某等的糧倉，李曄靠什么養活百姓？

　　如今某等的糧食寄存在韓建那兒，就算李曄貿然翻臉，又能搶走多少糧食？頂天只有5萬石而已，這么點庫存恐怕連十天都不夠吃的。到時候，饑民四起，整個李家都得完蛋。”

　　這番話讓周圍的糧商恍然大悟，紛紛笑道：“范公果然聰睿，一眼就看穿了事情的本質。聽你這么一說。某等就放心了”

　　范灝擺手道：“這些話就不用說了，某等還有幾件事要做。第一是收購市面所有的糧食，而且還要按照500文一斗的價格去收。第二是一斤糧食都不許放到市場上。”

　　“好！”

　　糧商們興奮得大吼起來。

　　停止糧食供應，勢必會增加百姓的惶恐情緒。

　　到時再按照500文一斗的價格去收，糧價自然就漲到800文的價位上。

　　但那個時候，就是神仙也不可能把糧價降下來。

　　“范公高見，如此一來，咱們手里的糧食還能再翻兩倍以上。”

　　“你們說皇宮大內是什么樣子？如果把手里的糧食交給皇帝，能不能到里面住幾天？”

　　“呵呵，住幾天算什么，聽說皇帝的淑妃長得明艷不可方物，到時候讓她給咱們斟酒。”

　　看糧商們越說越離譜，范灝說道：“把你們的嘴臉都收起來，皇帝是咱們最好主顧，只要拿住他的命脈，大唐的國庫就在咱們的手里。丑話我也放在前頭，誰要是敢得罪皇帝，我第一個不饒他。”

　　一個糧商好奇的問道：“范公，這又是為何？”

　　范灝冷冷說道：“咱們終究是些商人，就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在賺取利益上。一旦攪進朝堂，咱們根本不是軍隊、朝臣的對手。一旦逼著皇帝翻臉，你我的腦袋搬家不說，韓建那個混蛋也會打著皇帝的旗號，把咱們寄存的糧食全部沒收。好了，都回去準備吧，今晚上爾等都少說幾句話。”

　　等到那些糧商全都離開，范灝才壓低嗓門說道：“全都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貨色。”

　　這時一個艷麗的女子走進來，笑吟吟的說道：“范公應該準備后招了。”

　　看到她時，范灝的臉色微微一變，他連忙往前走了幾步，躬身說道：“原來是湘夫人駕臨，小可失禮了。”

　　“免了。”湘夫人虛虛抬了一下手，說道：“糧價攀升，必然有糧商心動，如果他們拋售糧食，恐怕對我們的計劃不利。”

　　范灝點頭道：“小可已經在各家安排了眼線，只要誰敢貿然出手，那也別怪范某心狠手辣。”

　　湘夫人笑道：“你辦事一向牢靠，余十分的放心。只是這次的事件關系重大，宗主希望你把事做成了。只要我金蓮真宗就能在關中立足，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前途甚至在余之上。”

　　范灝連忙道：“不敢，能在湘夫人手下做事，某已經不勝榮幸，豈敢再有非分之想。”

　　湘夫人一笑道：“這些虛話就不要說了，你還是靜心辦事吧！”

　　范灝猶豫了一下說道：“湘夫人，宗主他老人家也到關中了嗎？”

　　湘夫人的面色瞬間轉寒，她冷冷的說道：“這些還不是你能打聽的，盡快推高糧價，以方便宗主做事，如果有所遲延，你們一家老小全都會化為飛灰。”

　　范灝哆嗦了一下，說道：“是，卑職必當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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